《江畔初雪迟》青山郡

7、秘密基地

　　电视台报道，十年难得一遇的流星雨就要来了，江天宇看着手机上的推送，生起了一个念头。
　　【要不要一起去看流星雨？】
　　对话框里的字打了又删，反倒是苏意初的消息先弹了出来。
　　“这周末有流星雨诶，要不要一起？还可以顺便采采风，我知道一个绝佳的视角，等会把地址发你。”
　　“好，到时候见。”
　　周六晚上十点半，苏意初裹着羽绒服准时出现在约定地点，夜晚的空气实在有些凉，她打了个喷嚏，裹紧了外套，远远地，她就看到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脚边还放着相机包。
　　“你来了。”江天宇看到她，往前走了两步，他穿着深色的冲锋衣，脖子上随意搭了条围巾。
　　“嗯！等很久了吗？”苏意初小跑过去，呼出的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刚到。”江天宇弯腰提起脚边的包，“走吧，带路。”
　　苏意初带着他，熟门熟路地绕到教学楼侧面一个不起眼的维修通道，推开一扇虚掩的小门，里面是通往顶楼的狭窄楼梯。两人一前一后，脚步声在寂静的楼道里回响。苏意初走在前面，能感觉到江天宇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让她后背有些微微发烫。
　　推开顶楼沉重的铁门，视野豁然开朗。“哇，这里视野真的很好！”苏意初忍不住赞叹，张开双臂感受着顶楼开阔的风，“你带相机真是太明智了！相机拍出来肯定比我们肉眼看好看多了。”
　　“嗯，是挺不错。”江天宇环顾四周，语气里带着一丝认同，他动作利落地支好三脚架，装上相机，调整着角度对准天空。
　　苏意初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抱着膝盖，仰头望着星空。城市的喧嚣被隔绝在脚下，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片星空和他们两人。气氛有些安静，却并不尴尬，反而有种奇妙的安静。
　　“你怎么发现这里的？”江天宇调试好相机，走到她身边坐下。
　　“大一刚开学那会儿，心情不太好，就喜欢到处乱逛，偶然发现了这里。”苏意初笑了笑，声音在安静的夜里很清晰，“后来就成了我的秘密基地，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上来待一会儿，吹吹风。”
　　“秘密基地？”江天宇侧头看她，“现在不是了。”
　　苏意初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现在也是，是我们俩的秘密基地。”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话题从社团活动聊到最近去的地方、拍的照片，又聊到一些无关紧要的校园趣事。苏意初发现，卸下平日里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江天宇其实很健谈，尤其聊到他感兴趣的天文和摄影时，眼睛会微微发亮，话也多了起来。他甚至讲了一个自己小时候为了看流星雨，偷偷爬到邻居家屋顶结果被骂的糗事，逗得苏意初忍不住笑出声。
　　“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么接地气的时候。”苏意初笑着揶揄道。
　　江天宇看着她笑弯的眼睛，唇角也勾起一个极淡却真实的弧度，“我也没想到，你的秘密基地这么棒。”
　　时间在轻松的氛围中流逝，接近午夜，气温更低了些。苏意初缩了缩脖子，把羽绒服的帽子戴上，江天宇注意到了，很自然地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解了下来。
　　“戴上吧。”他把带着他体温的柔软围巾递过来。
　　“不用不用，我不冷。”苏意初连忙摆手。
　　“拿着。”江天宇的语气不容拒绝，直接塞到了她手里。
　　她没再推辞，低声说了句“谢谢”，把还带着他气息的围巾绕在脖子上，温暖瞬间包裹了微凉的脖颈，也悄悄熨帖了心口。
　　就在这时，夜空中一道明亮的银线骤然划破黑暗。
　　“流星！”苏意初激动地指着天空低喊。
　　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越来越多的流星拖着长长的、闪耀的尾巴，无声地划过墨蓝色的天幕，像一场盛大而寂静的烟火表演。
　　“快许愿！”苏意初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阴影，脸上是虔诚而期待的光。
　　江天宇没有看流星，他的目光落在身旁闭眼许愿的女孩身上，长长的围巾衬得她的脸小小的，神情专注得像个小孩子。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只有她和他，还有这片璀璨的星空。
　　苏意初刚许完愿，带着满足的笑意睁开眼，就对上了江天宇近在咫尺的目光，那目光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却让她心跳骤然失序的情绪。
　　“江天宇？”她有些茫然地轻唤。
　　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涌上心头，江天宇几乎没怎么思考，身体已经先做出了反应。
　　下一秒，一个温热的、带着清冽气息的吻，轻轻落在了她的额头上。很轻，很短暂，像一片羽毛拂过，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
　　苏意初瞬间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感觉到额头上残留的触感和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江天宇微微退开一点距离，依旧看着她，眼神专注而认真，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
　　“苏意初，”他的声音低沉，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浪漫的铺垫，只有一句最直接的询问。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滔天巨浪。苏意初看着他，看着他那双映着星光和自己身影的眼睛，看着平日里清冷自持的他此刻流露出的紧张和期待。所有的忐忑和犹豫，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心口被巨大的甜蜜和幸福填满。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无比清晰和坚定，“好。”
　　笑容在她脸上绽开，比此刻划过的任何一颗流星都要耀眼。
　　江天宇紧绷的肩膀明显放松下来，深邃的眼眸里瞬间盛满了星光和她灿烂的笑颜。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微凉的手，十指相扣。掌心传来的温热，驱散了冬夜的寒意，也点燃了彼此心中最明亮的那簇火焰。
　　两人相视而笑，谁也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着手，抬头仰望着这场为他们而落的流星雨。星光温柔地洒落，将依偎的身影拉得很长，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和满天的星光。

　　就在这甜蜜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时刻，苏意初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了一下，她微微一怔，有些不舍地松开江天宇的手，拿出手机查看，屏幕亮起，是母亲发来的短信，只有冰冷的几个字。
　　「生活费没了，速汇两千，下月你表弟结婚，记得准备礼金，别让我失望。」
　　刚才还滚烫的心，像被瞬间浇了一盆冷水。
　　苏意初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她飞快地按灭屏幕，将手机塞回口袋，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表情，重新抬起头看向江天宇，想对他笑一笑。
　　江天宇眉头蹙了一下，看着她躲闪的眼神，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伸出手，再次握住了她有些冰凉的手，更紧了一些。
　　“冷吗？”他低声问，目光依旧落在她脸上，带着探寻和一丝关切。
　　“不冷。”苏意初摇摇头，将头轻轻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温度和力量。她闭上眼睛，贪恋着这一刻的温暖，却无法忽视心底悄然蔓延开的一丝沉重阴霾。母亲的短信，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了她身上，那份纯粹的喜悦里，悄然混入了一丝对未来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