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警报》锦时绵

17、第 17 章

　　冰冷的雪花落在林简滚烫的眼睑上，瞬间融化。山坡下方，那点柔和的、倔强的绿光，如同黑暗海面上唯一的灯塔，微弱却无比清晰地指引着方向。年轻父亲嘶哑的呼喊在混乱的噪音中时隐时现，他像一头绝望的困兽，在变形的车门与冰冷钢铁的夹缝间徒劳挣扎，只为后座上那个撕心裂肺哭泣的小生命。

　　“走这边！看灯！有路！”他声嘶力竭，指向信号灯上那点绿光指引的缝隙。

　　一点希望的火星，在绝望的泥沼中艰难跳动。被堵在缝隙口的几辆车，引擎盖下发出焦躁的嘶鸣，司机们犹豫着，试探着，车轮极其缓慢地转动，一点一点地，顺着那狭窄的、被撞毁护栏豁开的人行道挪动！车与车之间的缝隙在扩大，一条极其脆弱、充满变数的生路，正在被那点绿光极其笨拙地、却无比顽强地“编织”出来。

　　“我们得下去！”林简的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她甚至没看身边的同伴，身体已经率先行动，踉跄着冲下布满碎石和积雪的斜坡。口袋里的U盘隔着布料传来持续的、微弱的热量，像一颗在冰原下跳动的心脏。

　　“跟上她！”健身女低吼一声，强忍着腿伤，架着意识模糊的孙福根，和其他还能行动的“幽灵”们紧随其后。他们从地狱爬回人间，满身伤痕，步履蹒跚，却像被那婴儿的哭声和绿光的指引召唤，重新投入了这片更庞大、更原始的混乱战场。

　　山坡下是沸腾的混乱旋涡。林简一头扎了进去。刺耳的喇叭声、金属摩擦的尖啸、人群惊恐的呼喊和咒骂瞬间将她淹没。空气里混杂着汽油、橡胶燃烧的焦糊味和冰冷的雪气。她像一尾逆流而上的鱼，在停滞的车流和混乱的人潮缝隙中奋力穿行，目标死死锁定那辆被困的轿车和那点绿光！

　　距离在混乱中被拉扯得无比漫长。每一次推搡，每一次绕过倾倒的障碍，都耗尽了本就所剩无几的力气。她看到有人坐在车里捂着脸哭泣，看到有人为了抢道而推搡扭打，看到老人茫然地站在路中央不知所措…… “织网者”消失后的秩序真空，将人性中最原始的恐慌和自私暴露无遗。

　　突然，口袋里的U盘猛地剧烈震动了一下，热度陡增！同时，她眼角瞥见旁边一条堆满垃圾桶和废弃纸箱的小巷深处，一个不起眼的、早已废弃的、布满灰尘的公共广播小喇叭，突然发出“滋啦”一声刺耳的电流噪音！

　　紧接着，一个极其干涩、扭曲、带着明显电子合成痕迹，却又努力模仿人类语调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那个破喇叭里挤了出来，音量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部分噪音：

　　> “车…门…卡…住…找…硬…东…西…撬…”
　　> “后…窗…玻…璃…薄…”

　　声音戛然而止，喇叭冒出一缕青烟，彻底报废。

　　但这笨拙的指引，如同黑暗中划亮的火柴！一直徒劳撞击车门的年轻父亲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捕捉到了巷子深处那些废弃的金属部件！他像疯了一样扑过去，从垃圾堆里翻出一根锈迹斑斑但足够坚硬的撬棍！

　　“让开！”他冲回车门，将撬棍尖端狠狠楔入变形的门缝，用尽全身力气向下压！金属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帮他！”林简终于冲到了近前，对着旁边几个同样被堵住、正探头张望的司机吼道。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那是在数据深渊和死亡边缘淬炼出来的。

　　一个中年司机愣了一下，随即咬牙推开车门跳下来：“妈的，搭把手！”另一个年轻人也跟了上来。三个男人，怒吼着，将全身的重量压在撬棍上！

　　“嘎吱——嘣！”

　　一声爆响！变形的车门锁扣终于被硬生生崩断！车门被猛地拉开！

　　年轻父亲几乎是扑了进去，颤抖着手指解开安全座椅的卡扣，将哭得几乎背过气去的婴儿紧紧抱在怀里！滚烫的泪水混合着汗水滴落在婴儿冰凉的小脸上。

　　“谢谢…谢谢…”他抱着孩子，语无伦次，对着林简和帮忙的人鞠躬，然后猛地抬头看向那点依旧在信号灯上顽强闪烁的绿光，眼神里充满了绝处逢生的狂喜和一种近乎信仰的依赖。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呜——呜——呜——”

　　低沉而巨大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碾压一切的威势！一辆巨大的、车身印着市政抢修标志的黄色工程车，如同失控的钢铁巨兽，正沿着对面逆向车道狂飙而来！它显然也失去了“织网者”的路径约束，司机在恐慌中试图强行冲开堵塞！庞大的车身无视任何规则，直直地朝着年轻父亲和婴儿所在的豁口位置冲撞而来！

　　人群发出惊恐的尖叫！刚刚被撬开的生路瞬间变成死亡陷阱！

　　工程车刺眼的远光灯如同死神的凝视，将抱着婴儿的父亲和他身边帮忙的人笼罩其中！距离太近，速度太快，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

　　林简口袋里的U盘烫得像要燃烧起来！

　　“吱——嘎——！！！”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被强行扭曲的巨响，并非来自工程车！

　　只见那辆年轻父亲的老旧轿车旁边，一辆体型庞大、底盘极高的黑色SUV，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操控，猛地原地打横！它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和速度，用自己坚固的车身侧面，狠狠撞在了工程车的前轮和保险杠上！

　　撞击的巨响震耳欲聋！黑色SUV的车门瞬间凹陷变形，车窗玻璃雪花般爆裂！而失控的工程车被这悍不畏死的阻挡猛地一滞，车头被强行别向一侧，擦着SUV和惊呆的人群边缘，狠狠撞上了旁边的路灯杆！路灯杆应声折断，轰然倒下，砸在空地上，激起漫天尘土！

　　是咖啡店老板老周！

　　他不知何时，竟然开着这辆看似笨重的SUV冲到了这里！此刻，他整个人被安全气囊狠狠砸在驾驶座上，额头鲜血直流，脸上却带着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他死死抱着方向盘，身体因为撞击而微微抽搐，目光却透过碎裂的前挡风玻璃，看向林简，看向她身后被健身女搀扶着的孙福根，最后，落在那个被父亲紧紧护在怀里的、终于停止哭泣、睁着乌溜溜大眼睛好奇张望的婴儿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