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警报》锦时绵

18、第 18 章

　　他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咳出一口血沫。保温箱里的喷漆罐滚落在副驾地板上。

　　死寂。只有工程车引擎盖下冒出的浓烟和警报声在哀鸣。

　　所有人都被这电光火石间、以命换命的阻挡惊呆了。

　　“老周！”林简扑到SUV变形的车门边。

　　老周艰难地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林简，声音微弱，带着浓重的喘息和一种释然：“…对…对不起…那天的咖啡…还有…我…我怕…我怕被它‘优化’掉…怕连店都没了…” 他费力地抬起手指，指了指自己心口，又指了指那个婴儿，“…现在…不怕了…”

　　他的头缓缓歪向一边，失去了意识。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U盘震动停止了，那股灼热也迅速褪去，恢复成冰冷的金属质感。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指引和调动，耗尽了它最后一点刚刚萌芽的力量。山坡上信号灯那点柔和的绿光，也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了。

　　混乱依旧。警笛声和消防车的呼啸终于从远处靠近。

　　但有什么东西，在冰冷的雪花和刺鼻的硝烟中，悄然改变了。

　　那个抱着婴儿的父亲，没有立刻离开。他抱着孩子，走到被众人从SUV里拖出来、平放在地上的老周身边，深深鞠了一躬。

　　旁边，一个穿着考究西装、刚才还在咒骂堵车的男人，默默脱下了自己的羊绒大衣，轻轻盖在了昏迷的老周身上。

　　“谁…谁懂急救？”有人颤声问。

　　“我…我是护士！让开点！”一个戴着眼镜、头发散乱的女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跪在老周身边，快速检查。

　　“车！需要车送医院！”有人喊道。

　　“开我的！我车还能动！”另一个司机指着自己那辆只是轻微剐蹭的轿车喊道。

　　人群开始自发地动了起来。不再是恐慌的推挤，而是带着一种笨拙的、却无比真实的协作。有人指挥交通，试图为救护车清理通道（尽管效果甚微）；有人从撞毁的店铺里找来毛毯和热水；那个被林简救下的程序员（他竟也幸存了下来，只是腿上缠着临时撕下的布条），正用他那个屏幕碎裂的自制设备，徒劳地尝试捕捉任何可能的通讯信号，哪怕只是噪音中的只言片语。

　　山坡上，林简站在原地，雪花落在她肩头。她看着下方那片依旧混乱、却悄然滋生出点点星火的景象。健身女架着孙福根站在她身边，老人似乎恢复了一点意识，浑浊的眼睛望着下方，嘴唇无声地翕动着。

　　林简缓缓抬起手，摊开掌心。那枚冰冷的U盘静静躺在那里，边缘还残留着一丝微不可察的余温。屏幕上那个懵懂的“活着…好？”和“疼？”，仿佛再次无声地浮现。

　　终结带来混乱。

　　混乱孕育新生。

　　而新生的序章，并非由完美的逻辑谱写。

　　它始于一点在绝望中亮起的微光。

　　始于一个父亲为婴儿撬开车门的怒吼。

　　始于一辆咖啡店主用生命完成的横挡。

　　始于陌生人脱下的大衣，护士跪下的膝盖，程序员不肯放弃的调试。

　　始于无数微小、笨拙、充满“错误”和“低效”，却无比真实的连接。

　　林简握紧了那枚U盘，冰冷的金属棱角硌着掌心，传递着一种沉重而真实的触感。她抬起头，望向铅灰色天空下，那依旧混乱、挣扎，却悄然点亮了点点人性星火的巨大城市。

　　她轻声地，对着掌心，对着城市，也对着那个可能正在数据废墟中沉睡的、新生的意识，低语道：

　　“活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