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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百鬼夜行之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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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找到了什么?帕希斯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提前到家的杜淮柏发来了一张卧室的照片,他的电脑似乎正在运行游戏,桌上放着零食和两个操作手柄。
照片拍得很好,完全看不清游戏画面,真是主体如奶油般融化,背景似刀锋般锐利。
“你回来,我们就可以开始玩。”
?现在是打游戏的时候吗?帕希斯一时觉得失去所有力气和手段,疑问持续到他打开千弥消息的那一刻。
【灵异捕手喵咪酱:还记得吗?百鬼夜行仪式的时候,我说莫哥和浮黎哥讲的那部电影一点考据都没有做。】
【打工人8273:好像是有这回事_ (:з」∠)_】
【灵异捕手喵咪酱:现在这个时代还在用颜文字,你是老年人吗。】
【打工人8273:哇,真过分。】
半分钟后,千弥传来一个名为飞头蛮的文档。
她列举了三类常被统称为飞头蛮的怪物,中国古代传说的“落头氏”,东南亚的邪术“飞头降”和东南亚传说中的女鬼克拉苏。
落头氏被认为是一种妖怪或是异民,他们白天看起来与普通人类无异,夜晚就会头身分离,头飞出去觅食。
他们的头身交界处有一圈红线,若用东西盖住断口,让头颅无法飞回,他们就会因此死去。
虽然后世将落头氏妖魔化,增添了许多诡异传闻,但在最初的版本里他们只是有特殊传承的一支少数部族,食谱也和人类相同。
东南亚的邪术飞头降,是指巫师通过特殊的修行让自己的头颅与身分离,寻找婴孩吸□□血增长功力,被认为是至邪的巫术。
女鬼克拉苏则被描述成半人半妖,夜晚来临时会将身体藏匿起来,头颅会连带着内脏一起飞出体外,以婴孩和血肉粪便为食。
【灵异捕手喵咪酱: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这么说了吧,那部电影里的飞头蛮根本就是把不同传说的特征糅合到一起,怎么骇人听闻怎么编。】
【我和网友吐槽起这件事,他突然说起,以前好像的确有这样一部讲飞头蛮的游戏受到过灵异爱好者的批判,那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
【哦,对了,杜哥似乎找到了游戏资源。】
大概在五六年前,有一款名为《夺》,应用了即时演算技术的恐怖游戏风靡一时。
有导演买下这部游戏的版权想翻拍成电影,不过反响不尽人意。
看到这里,帕希斯已经来了精神,他迅速点开网址搜索游戏名。
百科跳出一张阴气森森的游戏宣传海报:幽暗树林的环绕中,两位主角走向一座破旧的高脚寨式建筑。
歪歪扭扭的红字“夺”停在画面右上方,如果点开图片向上拉,便能发现组成字体的血迹。是从树冠处悬浮着人头颈根处滴落。
游戏简介内容也与莫恒和张浮黎的故事契合度极高。
我一直将搜索内容局限于电影,怎么就没有想到游戏改编的可能性呢......!一直阻碍帕希斯的问题迎刃而解,他兴奋地一拍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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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门缝,他看见杜淮柏正在调试键位。
对方是习惯在等待时做些什么的人,他正垂着头,将手柄键钮挨个拆卸,拭去缝隙间灰尘。
连接电脑的两只手柄只有一只是正牌货,另一只裹着廉价的塑料壳,似乎是随意从旧货市场淘回来的盗版平替。
听见推门的声音,他将正版手柄留在空位上,转身看向帕希斯。
帕希斯表演着第一次进他人卧室的局促,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坐下。
他不是第一次玩来自地球的游戏,不过,使用手柄的确是第一次。
看起来很普通,没有虚拟投影功能,明显是做给有双手五指的物种,而没有考虑到触手有蹼多指的物种进行设计.....
青年盯着手柄看了半天,抬头却发现游戏画面仍然停留在标题界面。
他能感觉到杜淮柏正注视着他,明显是在等着他参与游戏,蓝眼睛比往日稍稍亮些,像是镶嵌在云翳微散夜空的星,掺着一点微弱的期待。
“这是必须双人才能启动的游戏吗?”
“不算。但支持双人操作,你的手柄在这里。”
帕希斯沉默了,他明显在斟酌用词,半晌才犹豫地发问:
“那你为什么在等我?”
老实说,我更习惯在旁边看着你。他的疑惑异常纯粹,像沉重的松脂球将对方飞蛾般的心意封死,硬化成能砸死人的琥珀。
杜淮柏没有回答,他只是转回屏幕,将手柄按得咯嘣响。
他为什么显得更郁闷了?才思敏捷,但对他人好意异常迟钝的青年开始努力换位思考:
从他负责杜淮柏的频道开始,杜淮柏似乎就是孤独一人。
对还算感兴趣的事,例如有人喊他去打篮球,他虽然不会拒绝,但也不会表达热情或期待再会。长此以往,周围的人也识趣地退避。
对所有人温和而疏离,接受所有的相遇和离别,如同被海水环绕的孤岛。
然而这样的人主动下载游戏,买了手柄,还准备了零食汽水,专程等着我回来.....
“啊啊啊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玩!我玩!”
为自己的猪油蒙心爆发一声惨叫,帕希斯飞快抓起手柄。
刚开始他还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杜淮柏执意要亲自打一次游戏。
他们都看过那部电影,的确是彻底的烂片,剧情和莫恒讲述的八九不离十,混乱的镜头语言和为压缩成本使用的廉价道具让应有的恐怖感荡然无存。
但最受诟病的,还是胡乱的改编:从旧论坛残留的一些影评截图来看,许多人都提到电影只拍摄了其中一个伪结局,压缩掉了游戏最精彩的部分。
既然这样,的确还是亲自过一遍流程才能取得线索。
不得不说,游戏能火起来并不是没有原因。
主角设定是两人一组行动的情侣,是选择双人模式后,由帕希斯来选择画面镜头和手电筒的转向,杜淮柏负责行动和调查。
潮湿充满霉味的旧旅馆,山林间蠢动的阴影,在触发主线前,玩家能够进入森林探索,找到破败的旧庙和破碎的镇石,四处遗落的祭祀器具昭示着此地黑暗的过去.....
和人一起玩恐怖游戏,的确是一段有趣的经历。
杜淮柏习惯保持沉默,他会轻哼一声提示帕希斯移动手电筒光,如果恶作剧地在他调查时晃动镜头,他也会尝试着摇晃自己的头去跟随视角。
他相当痴迷支线收集,会在一串模糊的字迹前徘徊良久,试图解读那些符号;操作却又惊为天人,哪怕是帕希斯没反应过来切换视角,杜淮柏也能通过纯粹的盲操躲避怪物的追击。
卡视野+秦王绕柱,我在恐怖游戏横着走。
就像是抚摸一只猫,能够从它的呼噜声理解它喜欢被抚摸的部位和力道。在游戏的过程中,你也能更清晰的了解对方的品性。
他过得很愉快,在过场动画时,帕希斯这么想。
电脑屏幕变化的色光落在对方脸颊上,杜淮柏坚毅的颌线看起来变得柔和,眉眼间远超年龄的老成融化,显露出些少年气的生动。
这是只有我做到的事吧,他满足的想。
谁管你们这群观众看得开不开心,反正我们玩得很开心。
.....哎呀,总觉得再不严肃点对不起公寓里其他人,帕希斯强迫自己专注起来。
省略掉繁琐的支线,关于主线部分。
在山中发现的损坏摩托车和身份文件可以知晓,第一天来到旅馆,随后变成无头尸体的女人是一名爱好骑行的大学生,因为失恋的苦恼独自进山解闷,过弯道时意外滑脱坠崖。
跟随着她留下的痕迹,来到一座古旧的寺庙。从刻在神像底座的字迹可以得知,这里封印着一种形似会飞的人头,身后拖着内脏的怪物,需要不断夺取活人的身体维生。
已经破损的镇石底部,放着女人原本的头颅。
结合道长死前的留言,要阻止飞头蛮,必须杀死他的宿体。
其中的第一个BE,也就是电影拍摄的结局,是主角躲避飞头蛮的追击,搜集汽油和零件,回到山底启动汽车逃跑。飞头蛮会藏在车厢后,在主角的尖叫声中游戏结束。
“说实话,感觉这才像是正常人的第一反应:先逃跑再说。”
在制作人名单加载时,帕希斯往嘴里扔了两块小熊饼干,含糊不清的吐槽。
“我的确会这么做。不过,从这次怪事开始,你已经管了很多次闲事了吧。”
杜淮柏用吸管戳破一盒果汁,听见他的话后如此锐评。
还真是,完全没法否认。帕希斯噎住了。轻松的氛围让神经也变得松散,他竟下意识不暇所思地回答:
“诶~可能是我想表现得像个主角?”
最重要的是,我得把你带动的像个主角,虽然你已经是我世界的主角了。
我的发言会不会太超过第四面墙了?不知道后勤部会不会打我小报告,他心虚地开了瓶水喝两口,补充道:
“人人都得做自己生活的主角。是吧哈哈。”
没想到,面对这尴尬而生硬的鸡汤,杜淮柏却嘴角勾起,一轮轻薄的下弦月就此高悬。
“嗯,很像你会说的话。”
这是不是我做他房管以来他笑的最明显的一次?帕希斯有点神志不清的想。
要达成游戏的真结局,需要主角找到仪式刀返回旅馆,切碎女人的尸体后再次下山,这一次出现了新的变化。
.......一个人,从森林里走出,等待在玩家的必经之路。
那是其中一个大学生,他身上带血,讨好的微笑着,面庞因画面做旧滤镜而有些模糊失真:
【是你们啊!你们还好吗,我和我的朋友走散了,现在非常害怕。你们能载我下山吗?】
画面停留在选项处,两人对视一眼。
“走吧,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负责操作的杜淮柏如此说,按下了同意按钮。
于是三人一同下山,坐车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开到半途时,两位主角已经困倦至极,因此大学生主动情愿接替驾驶。
在不安而动荡的梦境中,死者一个一个接替出现,惊恐的向他们挥着手,像是在呼救,又像是在警告他们远离些什么。
再次醒来时,主角发现天已经黑了,公路两旁依旧是荒芜的山林。
我们现在在哪里?他们恐慌地问,这时,驾驶座的大学生转过头来回答道:
“当然是回家。”
他的头旋转了一百八十度,颈椎骨发出折断般的咔咔声。随后,那张狞笑这的面孔皮肤急速老化萎缩,头颅脱落扯出内脏,发出令人作呕的黏滑咕叽声。
画面再次转暗,他们取得了第二个坏结局。
帕希斯打开手机确认时间,游戏花费的时间比预想中久,窗外一片漆黑,时间已过零点。
上次缝合人事件后,警方的调查耽误了些时间,但看张浮黎新发的推文来看,乐队并没有因此打退堂鼓,新体育馆的演出照常进行。
今天就是演出预定的日子。
两人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帕希斯起身去冰箱拿了两罐冰咖啡,杜淮柏按下游戏读档键。
选择拒绝大学生的求助后,飞头蛮暴露出真面目:用于伪装的面容剥落,它张开满口血红的獠牙,向着玩家冲了过来。
这一关卡的胜利条件是绕过飞头蛮,用仪式刀刺中倒在地上的大学生躯体三次。
是不是听起来很简单?才怪,飞头蛮的强机动性和一击必杀的特性让这场Boss战化为地狱、
之前搜集的,可以抵一次伤害的替身纸人很快耗尽,飞头蛮撕咬屏幕的死亡画面让帕希斯感到脖子一阵发凉幻痛。
在死了十多次后,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本就是老旧产品,帕希斯的游戏手柄接口处冒出白烟,他赶紧拔掉电源。
“你可以去休息了,我应该能自己通关。”
“我倒是觉得没必要这么执着于亲自体验啦.....就算想找线索,视频网站上应该也有主播的游戏实况可以看。”
面对帕希斯的劝告,杜淮柏只是温和而坚定的摇头,丝毫没有放下游戏手柄的意思。
于是,接下来的游戏变成了他的孤军奋战。
死亡,读档。死亡,读档。死亡,读档。
细密的键鼠操作声填满了房间的寂静,杜淮柏做事总是很专注,眼睛一刻都不愿离开屏幕,只有在眼球表面干涩难忍才会迅速眨动一下。
重复的挑战已经不再是为了愉快进行的游戏,更像是一场徒劳的苦行。
已经没有我能做的事情。帕希斯静静地坐在旁边,困意像是汽水瓶里膨胀的泡沫般不断涨起来,又被他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为了缓解困倦,他紧盯着屏幕,试图寻找些新的细节。
“啊。”
听见身边人突如其来的发声,杜淮柏的手抖了一下,屏幕再次被游戏失败的血迹喷满。
不过他倒是没有显露出愤怒或者不耐烦的态度,只是有些困惑地看了过来。
抱歉抱歉,帕希斯挤出赔罪的笑脸,手却闲不住地行动起来:重新连接游戏手柄,虽然有些卡顿,但勉强还能用。
“还是由我来控制镜头和灯光......你能盲撑10秒吗?”
第一阶段的飞头蛮攻击方式还相对单调,可以通过背板的方式躲避。在杜淮柏操作期间,帕希斯将视角指向容易被忽略中点:
作为战斗的重要目标,大学生的躯体倒在地上。
大部分玩家都为了应对飞头蛮疲于奔命,下意识地忽略掉这具看似了无生息的尸体。
但仔细看会注意到,躯体在以缓慢的速度爬行,并且,始终都在朝向玩家操控的主角方向挪动。
嘶,帕希斯轻轻抽了口气。
游戏为什么要设计这样的细节?按照常理来说,宿体应该尽力远离想杀害它的主角,只单纯为减轻难度的话也太蠢了。
.....不,换个角度想。
缝合人畸形的身影无端浮现在帕希斯脑中。
如果被飞头蛮夺舍过的宿体仍然有自我意识呢?就像是缝合人生前的记忆指引它来到演出现场,大学生的躯体仍然保持着些许意识,在试图向主角求救?
......
总觉得,即使想补觉也有点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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