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依旧》今朝沐雨生

8、第八章

　　徐郁臻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已经很晚了，但顾拾忆还没回来。
　　他洗漱，吃药，躺在床上睡觉。
　　没什么不同的。
　　大概是生日进入了倒计时，似乎所有人都认为他的人生也进入了倒计时，从前想说不敢说的话，都开始说了。
　　第二天天亮了，他醒了，好像又是什么都没发生。
　　下楼去院子里，顾拾忆已经在了，不知道从哪找来的鱼钩，坐在家里钓鱼，太闲了。
　　徐郁臻坐到他旁边：“你送知业回去的吗？”
　　“嗯，一直送到目的地了。”
　　“你们俩不会一路都没说话吧。”
　　“说了，他大概想说些什么，但碍于总归是他的父母，所以最后也没说什么。”顾拾忆简单概括。
　　徐郁臻轻笑：“难道不是你的吗？”
　　“……”
　　顾拾忆翻了半个白眼，看见徐郁臻的表情，就知道又在逗他。
　　懒得多说了。
　　“好了，不说了。”他收回玩笑话，“你最近好像很闲。”
　　“洛山又不在业务拓展期，我只是要立足，又不是给自己找事。”顾拾忆把鱼竿递给徐郁臻，“你钓吗？”
　　“不了，对这个完全不感兴趣。”徐郁臻摆手，“你怎么好像什么都能得心应手。”
　　“并没有，已经三个小时了，我一条鱼都没钓起来。”顾拾忆挤出笑容，皮笑肉不笑。
　　徐郁臻觉得好笑，偶尔还能有少年心性。
　　锦鲤的颜色很漂亮，徐郁臻靠在柱子上，早饭也准备好了。
　　徐郁臻高高兴兴去吃饭了。
　　手机里还有一条没有回复的消息。
　　【唐薇媛：今日早上家里到了个快递，姑姑发了好大的火，我估计有事要发生。】
　　下一个周末，近亲的宾客们就都要到了。
　　顾拾忆只是看着徐郁臻，眼神里是平静的。
　　很多事情终究是要发生的，只是早晚而已。
　　“你是已经吃过了吗？”徐郁臻看他没反应。
　　顾拾忆点头：“昨天晚上没吃饱，早上饿醒的。”
　　“你又不是第一次参加了，还不吃饱了再去吗？”徐郁臻笑。
　　顾拾忆摇头：“我本来还等着和你一起再吃一顿的。”
　　“最终到了第二天早上，你也没等我。”徐郁臻耸肩。
　　顾拾忆歪头：“但是你现在吃的是我做的。”
　　“额……”
　　“不是非要坐在一个桌子上才是等到了。”顾拾忆起身，“但今天下午要开会，我得走了。”
　　“去吧。”
　　“你今天还住在这里吗？”
　　徐郁臻还是笑：“你下班我去接你吧。”
　　“什么？”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是要一起吃饭吗？我请你吃饭吧。”徐郁臻伸出橄榄枝。
　　顾拾忆点头答应。
　　工作的时间过得不算漫长，只能说和不喜欢的人待在一起，时间只会变得痛苦又漫长。
　　他一直在看时间。
　　徐源道：“你有事？”
　　“有事，所以我得按时走。”他回答了，也没完全回答。
　　一问一答，就没话了。
　　他们也没什么工作之外的事情要聊，关系没到那个地步。
　　“你往唐家寄东西了吗？”发问。
　　“哪个地址？”顾拾忆也是问。
　　怎么笼统的概念，谁能回答。
　　不过物流又不是保密的，收到东西的人应该知道是谁寄的，但是却不说，看来是什么东西就比较有意思了。
　　“你晚上要去做什么？”他很少追问的。
　　顾拾忆回答：“小叔叔说请我吃饭，您要一起吗？”
　　邀请只是一个环节罢了，他不会去的。
　　“知道了。”
　　其实大家心里都有答案，又有几个人会寄东西呢？
　　顾拾忆点头，六点零五收到徐郁臻发的消息。
　　【叔叔：我到楼下了。】
　　顾拾忆早就收拾好了，一收到消息就准备下楼了，徐郁臻的车停在公司正门口，来来往往的人也都能看到他。
　　碍于徐嗣诚的面子，知道内情的人也不会多嘴，徐郁臻在公司的人设偏向于聪明能干备受宠爱、为人温和，可惜天妒英才，身体不好。
　　而徐源属于稳中求进，情绪内敛，待人宽厚，大局为重，老爷子的长子，理应坐在现在这个位置。
　　这就是他们俩对外的形象了，除此之外，顾拾忆是空降的狸猫，徐知业是查无此人的太子。
　　和路过的人打招呼也是基本的礼貌，徐郁臻一直是面带笑容，直到顾拾忆出现。
　　他把车钥匙抛给顾拾忆：“你开车，地址发你。”
　　“好。”顾拾忆接受。
　　他也不能不接受。
　　导航的地址是徐郁臻输好的，兴源餐厅，林家的产业。
　　传统的中式餐厅，包间是圆桌，猜已经上了一半了。已经到了三个人了，看见徐郁臻来了都站起来。
　　他是长辈，坐在主位：“都坐吧。”
　　三个人分别是赵云帆，林昭宇和谢林洲。
　　谢林洲是谢家独子，早些年因为林昭宇的缘故大闹林家，表面上和林昭宇断交了，实际上是对方最好的朋友。
　　都和徐家没什么关系，也和苏家没什么关系。
　　“互相都认识吧，那我就不介绍了。”徐郁臻扫视了一圈。
　　顾拾忆没什么表情。
　　“爷爷和徐爷爷他们过两天，让我们先过来看看什么情况。”林昭宇算是关系比较近的了。
　　徐嗣年的儿媳，是他的姑姑，算是很近的亲戚了。
　　剩下的两个，一个怨种，一个广州本地知名路人。
　　顾拾忆回话：“两位自己过来吗？”
　　“怀林哥和大哥送他们过来，大哥送过来之后不会久留。”林昭宇解释。
　　自己家的老人，自己家孩子送，徐怀林全程陪同，林晤宇把林棨送到林昭宇手上。
　　他们三个其实是“旅游路过”，只是“碰巧”遇到了长辈，所以才有了今天这顿饭。
　　顾拾忆懒得问。
　　赵云帆觉得气氛略微有些奇怪：“大家是不吃饭吗？”
　　早年间救徐郁臻的时候，大家多少算朋友吧，兜兜转转他和林婉瑛在一起了，最小的妹妹，处处矮人一头。
　　不过他也不拘束这些事情。
　　“吃吧。”徐郁臻动筷，大家才开始吃饭。
　　他们三个都不是那种老实本分的性格，林昭宇留学的时候出过意外，差点死了，后来再出现性格就变了很多，其实也是沉稳了很多。
　　聊了些周边旅游的见闻，还有在家带孩子的经历，和他们聊天和轻松，没有工作，也不会过问那些和他们没关系的事情。
　　顾拾忆在外是话少，做事雷厉风行的人。
　　吃饭本身没有花费多少时间，闲谈比较多。
　　“郁臻，上点心吧。”赵云帆突然说了这句话，拉回了徐郁臻的心绪。
　　徐郁臻点头：“餐后点心，你们想吃什么就点吧。”
　　他还是温和的长辈。
　　赵云帆下意识看了一眼林昭宇，他们三个有短暂的眼神交流。
　　顾拾忆打圆场：“小叔叔累了。”
　　他扭头看着徐郁臻：“他们在说最近多雨，风寒路滑，出门要多注意些。”
　　徐郁臻扶额，无奈笑笑。
　　“吃点点心也没什么，你们吃吧，我买单。”他喝了口水，“我确实有点累了，先回去了。”
　　随着他的起身，其他人都站起来。
　　林昭宇摆手：“还是我来吧，兴源是林家的，应该是我请叔叔吃饭的。”
　　“那我就不推辞了。”徐郁臻笑，也没多说什么。
　　他往外走，顾拾忆路过他的位置拿起他遗忘的手机跟上去。
　　包间的门再一次关上。
　　赵云帆眉头紧皱：“他一直这样吗？”
　　“之前感觉没这么严重，也可能是因为见的少。”这种情况确实超出了谢林洲的预料。
　　赵云帆伸手，指着门口，看着他们两个人：“这种程度已经根本不需要算计，只要几分钟就可以要他的命。”
　　“想活着当然很难，要是他想死就都能解释了。”林昭宇扫了一眼赵云帆。
　　当时他在家里胡说八道的那句话似乎就是真相了。
　　“你觉得同样的坑，人家会挖第二次吗？”赵云帆感觉眉头都在跳。
　　怪不得，几个老爷子明明知道要发生什么，明明很担忧，但也不打算做什么，也做不了什么。
　　除了自己，谁也救不了想死的人。
　　赵云帆当年救他是巧合，他在徐郁臻眼里看不到感激，只有对命运的无奈。
　　这种情况，完全无法揣测，下一秒要发生什么。
　　大概率，根本撑不过两周。
　　甚至不需要刻意的算计，哪怕只是踩空一个台阶，都是毁灭性的。
　　顾拾忆想扶着徐郁臻，徐郁臻退开没有让他扶，他抓着木质的扶手，没有往前走。
　　他把另一只手放在自己眼前，拉远又拉近，然后甩甩头：“我们回去吧。”
　　他好像突然看不清了。
　　“好。”顾拾忆拉着他的袖子，“你没走错，往前走就好了。”
　　“好。”
　　他踏下第一级楼梯，顺着往下走。
　　顾拾忆只是陪着他，不多说，也不多做。
　　就这样走到餐厅门口，侍应生已经把车听到门口了，他引导徐郁臻坐到车后座，然后开车。
　　他没有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只是失去了独立的意识，他看着窗外，眼神木然。
　　不知道过了多久，机械版扭头看着顾拾忆，甚至眼神也没有聚焦：“你……”
　　“郁臻别怕。”顾拾忆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对话，发生了很多次了。
　　这是哄小孩的语气。
　　现在坐在车上的，已经不是刚才那个人了。
　　徐郁臻轻轻笑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