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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勾栏听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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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言出必行。次日一早,吴余画刚眨开眼便看见门旁杵了个人,冰冷冷的,不只是整个人的气质,还有身上的寒气。不过他很有礼貌,阖着眼,不打扰人,似乎在养神。
吴余画匆匆收拾后,随脚踩上鞋,便跑到梓核身边,轻快地站定:“走吧。”
梓核这才睁开眼,淡淡提了一嘴:“江柝让我来陪你。”
“江柝?”吴余画愣了神,随即反应过来,但也没多问,只是恍然大悟般笑着点头。梓核自知有失礼数,但见吴余画这似知晓什么的神情,一时紧张,不打自招又添一句:“吾皇让我来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刚直呼了尧皇名讳。
吴余画竟笑出了声,边笑边往外走,走两步又转回头,理所当然地:“你带钱了吧?”
梓核一怔,这才明白江柝为什么让他多带点钱。在吴余画近乎急切的注视下,梓核“嗯”了一声。然后吴余画愉悦地跟在了梓核身后像条乖巧的尾巴,仿佛要去逛逛的人不是他,他只是陪行的。吴余画靠近梓核,带着点类似央求的味道:“你带我转转。”
在街道,商品是琳琅满目的,但似乎没有吴余画看得上的,胡乱转着,吴余画也不是很好奇有什么卖的模样,相比而言,他的目光往返在各式各样的建筑上。
终于吴余画像憋了很久,小声的问梓核:“你们这儿......”又像怕被人听去了,抬手搂上梓核的肩,近乎耳语:“有青楼吗?”
看到梓核难以置信地注视着他,甚至脸还有些发烫,吴余画穷追不舍:“有吗?”然而吴余画眼神近乎澄明清澈,模样颇像迷路的人在问路。
梓核控制住自己想把人扔在在这儿,两步飞上屋檐去和江柝抒发一下离谱之感的心情。在心中重复多遍江柝说的“尽量满足”,闷着头带吴余画往巷子深处走。
愈发深入中,景象也在转换。吴余画由着梓核拉着他,不乏打趣:“你竟然真的知道青楼在哪儿啊?”不一会儿又说:“尧国竟然也有青楼。”
吆喝声逐渐减少,从宽广大道深入到酒楼林列却不见多少客人。再往深处,来往的人突然变多,胭脂味愈发浓烈,穿行的人要么披金戴玉,要么身挂薄纱。路面也留着昨夜的雨水,倒映着形形色色的面孔,或艳丽,会清丽,但那身上的胭脂味却如出一辙。
明明是白日,却从房上挂起薄布,编织暧昧不明的氛围,如在胭红的暮色中。那些私语的娇嗔、笑声充斥在薄布之下,四方的目光隐秘的不正经。
终于停在一家模样似酒楼的高店之下,薄布从这个中断,日光又从新照进来。高楼店前杂植几根竹子,接下来都是高楼绵延。
“就这儿了。”梓核面色恢复了正常,冷冷的在这日光与薄布交错的光影下。
“走吧。”吴余画与梓核交换了位置,这才有了几分主仆的感觉。
吴余画没有一丝怯意,不着痕迹地挑眉,在酒楼两道几根竹子的簇拥下走进这家“烟火柳巷”。
楼内,正中央一眼望去便是唱戏歌舞之地。一位妆容俏丽的中年女子从里间走出迎客,笑容满面:“客官想来玩点什么?”
吴余画手指抚摸胸前的竹管,那截原来装字条的竹管不知何时被他用红绳牵挂在胸前。他似在思考,开口:“有没有什么刺激的?”然后意有所指的笑了笑。
女子眼瞥了吴余画手指落在的地方,又看看后面跟的那位,问:“两位一起?”
“不,我一个人,他只是陪着。”吴余画不摸竹管了,明明乖巧的脸上现在却平添另种的韵味,这个笑同在外面的每一个都不一样。
女子轻轻点头,刹那间笑得百媚丛生,话也是从笑中挤出来的:“来吧,公子,里间请。”
里间又是一番不同,形态、样貌不同的男子在这里个个被蒙了眼,被身披薄纱的年轻女子们拥着。男子手握短箭,不时被拥着的女子们喂一口酒,不时又将箭横七竖八地投向前方的壶中。只是究竟心思在投壶上还是身边女子们的推搡、嬉笑声中就未可知了。
色气、酒气氤氲了一屋子。梓核厌烦地皱了眉。
刚进里间,领吴余画的那位女管事便挑了一群女子,并命其中一个给吴余画蒙上眼布。吴余画瞧了那姑娘一眼,便俯下身将头送了过去,还客气了一句:“有劳姑娘了。”姑娘低眉笑了。
梓核在一旁当真是无奈,欲规避又不成,只好站远了些盯着。
吴余画只将五指一张,便有短箭放在手中,只是随意扔扔,更多的是时有女子附在他耳旁说些什么,逗得他一阵笑。群女围绕,不知谁勾住了他胸前的竹管向前拉了半分,吴余画也配合得向前走了几步,一探手抓住了那姑娘的手腕,另一只手扯下眼布。目光密密地向那姑娘,问得柔声:“姑娘芳名?”
“竹节。”竹节勾勾唇,两个字却被揉成了多种意味。
吴余画挥挥手让其他人散了,诚恳地向竹节发出邀请:“陪我去外头看看戏?”竹节只是笑,将手中竹管捻捻,又放了下去,但吴余画明白这个默许的意思。
外间戏台上不停唱,各种声响混杂,竹节坐在吴余画一旁,时不时探身在他耳边说几句话,两个人便笑作一团。其间,不知聊到何种话题,梓核看见那女子起身用手指点了一下吴余画肩头便上了戏台。
乐声堪堪又响起,竹节拿起琵琶弹起,口中振振有辞:“田间老农示吾,岁月更起又落,往已过,今何在?林外竹三支,把墨唤夫子......”一曲完,又念着步子坐在吴余画身边,聊笑许久。
梓核打曲子开始就觉得没劲,不想靠近,毕竟偶遇艳情的事,王公贵族里不少,最后结果也就那样。不承想,吴余画却不是这么个“结果”。
吴余画在天黑之前提议回兰殿,似这青楼也一般消遣。也未留下要与这女子再续的诺言。
大抵白日嘈杂又闹的过狠,吴余画没多久便睡了,烛火扇扑,晃动中失光。
梓核守了一会儿,便两步翻上房顶,飞向另一方殿。
夜色薄凉。梓核翻下殿顶,推开窗并准备一跃而入,一只脚已跨上窗沿,里面的人便淡淡道:“从正门进。”梓核只好放下脚。
江柝在殿内卷着一本书,不甚在意地问:“今天去哪儿了?”
“勾栏听曲去了。”梓核答的委婉。江柝不禁笑了,低头在看几眼书卷,心念:“真是晦涩难懂的玩意儿,怎么看得进去的......”
“查一下禾国大皇子是否受过什么重伤。”江柝记起那人脚心的深疤。
“要提防他么?”梓核将火光拢了拢,似要驱散寒气。
“先防着。”江柝说这翻了页书,一顿,“我以为你会说没必要,毕竟他模样不像有心思的人。”
室内的寒气淡了些,梓核“哼”了声,而后沉闷一笑:“那是以前了。况且人不可貌相。”
人不可貌相。江柝陡然想起一位故人:“确实,你师父把你教的很好。”
突然沉默。半霎,凝霜的夜色重卷更浓,梓核应答:“或许是吧。”
这样深的夜,这样一句话,足矣了。不必让凉薄的回忆时时溜圈,又用逃避作结。
梓核捻捻指腹,将话题拉回当下:“今天他问了一位姑娘的名字,要查查这位姑娘么?”
江柝眉心一跳,觉得有趣,嘴里却回:“先放着吧。”
梓核又问:“你要如何处置他?”
“不知道,先放着吧。”江柝终是将那书放下了,又说:“你先盯几天。”
“行。”梓核应。空气有些僵硬,梓核望眼窗外:“竹苑好久没打理了。”
江柝笑:“你想去就去吧,愿意打理也成。”
梓核深深地看着江柝,还未等江柝反应过来,就着窗子翻了出去。硬是令江柝那句“从正门出”吞入腹中,他却只是扶扶额,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