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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理还乱 ...

  •   竹苑倒是被打理了一番。
      吴余画连着几日到处乱逛,茶馆、戏院……各个场所转个遍,时不时与偶然遇的人交换姓名。梓核连着上报江柝只说先搁置。
      这几日点着新鲜感,吴余画将尧国好玩的地方游了个遍:茶馆下棋听书,学堂授教旁听,花店插画闻胭脂,布衣局量体裁衣……没几日,偌大尧国主都体味完,这新鲜感就灭了般,吴余画又终日呆在屋内了,守他的梓核都觉得无聊。
      “哎,梓核,江柝怎么不来了?”某日吴余画书看到一半问。
      “你要见他,我就去找。”梓核这回换了地方,换在窗沿上坐着,只要一跃便能出屋子。
      “一国之君也很忙,算了。”吴余画掩了书,就躺在席上睡了。
      天一晚,百虫便夜鸣,大抵声响过躁动,也或许睡太久,吴余画感到微凉睁开眼,随手又翻了几张书页,百无聊奈。
      然后脚步声穿过殿门,踏过丛草带着响声出现在屋内。
      “今天没出去?”进来的这个人问,许多次这样平淡日常的问,仿佛他们认识很久了。
      “好无聊。”吴余画坐了起来,叹了口气,转而又笑着用手点点桌对面:“你过来坐。”
      江柝眸光一闪,坐下了。吴余画靠近他:“我和你商量个事。”江柝看着他示意他继续。
      “不如……让我参与一下……你们的国事?”
      江柝发怔,问:“你不怕吗?”
      “怕什么?”吴余画心知这是他惯用的伎俩---错开话锋。
      “客居他乡,你不怕?”
      吴余画“啊”了声,笑:“那我偏要认他乡作故乡呢?”
      兰殿寂静,草木无声。
      江柝有些理不清。虽说他的目的也不单纯,近乎“故意”的靠近,甚至有时也算没规矩---他是打算让这个人信任他,最好能无意中透露一些禾国机密。
      他是不信身为皇子会一无所知的。
      江柝自认没有地方他失策了,除了吴余画露出的那颗痣令他莫名烦躁。那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好比许多年前的一块伤疤从新揭开,不会疼了,但莫名窝火---除了那次他说了些重话。
      但是如今这个人说出这样的提议,他不知道吴余画究竟要怎样,理不清,理还乱。
      或许娇纵不假,但吴余画绝非看起来的那样温顺。他甚至能感受出来吴余画在禾国当是与在此处不同的。
      从烟花柳巷的挑逗风流,到茶馆与人开怀谈笑、下棋,戏院里安静听戏,学堂外不经意流露出近乎怅惘的神情……梓核都与他道得清楚。
      特别是茶馆那次下棋,梓核不懂棋,但梓核记得棋局,茶馆里懂棋的老手都说那棋局“埋伏极深”。评价其“初以平和、波澜不惊唬人,中以温和引人入局,终以缓缓扼人陷笼。拆人腹中于无形。”后来梓核将棋局摆给他看,也让他足足盯了多时,他只能评:“一手筹谋多时的逼命棋。”虽说这样略夸张了,但足以令人怀疑吴余画表面的真实性。
      有一种站不住的可能,禾国从一开始便打算安了吴余画这样的人在他身边。
      不过这可能刚搭起就倒塌。如此直白的敌卧,从一说出口就可千古难遇。
      江柝抬眸与吴余画对视,笑:“不给我倒杯茶?”吴余画低下头笑得眉眼一弯,转身在席子旁拿了茶碟与茶壶,极讲究地给他到了一杯,推他:“请。”
      “没下毒?”江柝问。
      吴余画又重到了一杯,自己啄了一口,唇角自然上扬:“我总得拿出诚意吧。”江柝颔首,也抿了一口茶。
      “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我此行便是这个目的。作为交换,我说一个事实。”说完又喝了一口茶,手抚着茶杯沿:“墨柴夫是尧国人吧,在禾国当贵夫子,也是我的老师。”
      “他是尧国暗阁的吧?应该是你派出去的?”吴余画说这些话时只是近乎示弱地将眸低着,盯着茶水。
      江柝挑眉,不置可否,抿了一口茶。
      “你应该相信夫子的,我是他的学生。”吴余画拿起胸前的竹管将纸条拆开,推向江柝。
      确是墨柴夫的字,数月前还出现在他桌案前。可若真是吴余画所言那样,墨柴夫为何没有告知他?
      “他确实是我派出去的,但是十多年了,没人知道剩下的是忠心耿耿,还是被磨成了煎熬与恨。”江柝抚了抚纸角,他当然信墨柴夫,但他需要更多证据。江柝看看纸条:“他让你莫生是非?”
      “叫我别惹事吧。”吴余画起身,光着的脚露出一瞬就被下衣长摆遮住,走向床头拿了截烛火放在桌上。
      那烛火摆在桌上时,江柝心中已下了定义。吴余画拿过那纸条,捻住一角放在烛火上,烛火从纸底烧上纸面,亮的光烧去纸面上一层字,几缕烟随晚风飘着,在火苗将沿着到吴余画指尖时,吴余画收回手甩甩字条,带温度褪尽:“我想夫子应有话与你说。”说着将字条递给江柝。
      截然二字---吾皇。
      至高无上的忠诚与信仰。
      仅此信任便足以磨平一切顾虑。
      江柝愿意信了,但总有一部分忧虑在动摇。
      于是他听见吴余画说---
      “不过,真是神奇。”吴余画手按在脸下方的位置,向上一揭,一张与原来全然不同的脸便露了出来。可谓一张一眼便觉心思极深的面容,眼尾狭长,带着邪气,两眼中心点着一颗极巧的红梅。
      “尧国秘术很令人惊叹。”吴余画玩弄手上那张皮脸,在那副新面孔下的声音却还是那般温淡乖驯的,到显得里外不合了。
      江柝深知,尧国秘术……不传外人。
      “我长这样更符合尧国众人对敌国炎子的期望吧。”吴余画抚过自己的脸,久别重逢的贪心的多摸了几下。
      江柝心道:“若真如此,只怕会认为你是尧国人。”
      “可是,我还是不长这样的。”吴余画摸的很细致,最终却又落在脸下方,揭开---还是原先那张脸,眉眼一弯就觉的规矩的那张脸。
      “这样,能信我了吗?”吴余画眼里闪着真诚令江柝心下一动,想起梓核的话---“他看那竹节的眼神真诚至极。”
      真诚?多真?江柝不说,不语。
      “信我,好不好?”
      江柝低下头去抿茶,吴余画追着去寻江柝的眼神所落之处。
      江柝还是不回答他。
      吴余画换了问题:“我能随意出入吗?”
      “能,记得换张不招摇的脸。”江柝终于抬头对上吴余画的视线。
      “不懂的可以问梓核?”吴余画又问。
      江柝答道:“可以,但有事我会让他拦着你。
      二人视线直入,深刻对望,企图在这其中找到彼此渴求的。
      吴余画要信任,江柝要真诚。
      只可惜彼此猜不清,猜不透,理不清,理还乱。
      江柝盯着吴余画手中皮脸中心一点红梅印,问:“谁教你这么画的?”
      吴余画撑头一笑:“你们街上女子好多都这么画,我觉得有趣便画上了。难不成其中有什么渊源?”
      “我国一位丞相爱画此红梅于面上,百姓中多有钦慕者效仿画之。”江柝道。
      这位丞相是位女子,这“红梅妆”也因这女子位高至丞相,百姓有亲眼目睹者而传开。为何画梅?本意并非为了娇艳,而是为了遮住伤疤。这女丞相是落寞世家之女,单凭自己之力登上万人敬仰的位置,其中自然受了些达官显贵的不待见险些伤了眼,幸而只是在两眼间留了伤。后来民间女子钦佩其有权又有才情,纷纷效仿。
      但其中更深的渊源诸如此类,江柝并未深讲,他想既然来了尧国,这些事日后自然都会明了。
      江柝准备回去了,起身时感到夜来的风吹到身上惊起一阵寒颤,外面的树响的狂鸣。他随口嘱咐了声:“夜深了,别着凉。”
      “是了……结妄。”吴余画将茶一口饮了,淡淡回应,但又没那么淡漠。
      结妄二字一出,江柝一愣,这本是他不讲礼数非强要跟人靠近的措辞,也以为这人始终不会唤出口,没想还未多久,便落在了他的耳中。自食其果,他想。
      夜里回了正殿,江柝看见堆起的折子,又见单独放在一旁的文件,上面标注着“乌合县贪污一案”。终究又是一夜难眠。他暗自计划明日应去躺菊台殿了,好久没探望了,再者也另有他事相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理还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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