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塔》一天雪

3、出发

　　“辞海，你最近好像总是心不在焉。”

　　“啊，是么。”

　　早已毕业的学姐好不容易得了假期，就马不停蹄地飞到这个城市来看看她最心爱的小学弟。

　　“听说你一直有事没事跑图书馆？想查什么，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辞海无力地摇了摇头。

　　“你听说过浮屠塔吗？”

　　“那个传说中迦叶羽化的地方——雅里沙漠最深处的‘神的泪’。”学姐话锋一转，“后几天我恰好要跟着一只科考队进入雅里沙漠。你想去吗？或许你所追寻的答案就在那里。”

　　辞海回道他再想想，明天回复，就夹着刚借来的书转身走了。

　　浮屠塔，这应该是身为隆溪人最不会忘也最不能忘的图腾。

　　千百年的神话铸就这座神秘的塔。它在口口相传中愈发斑驳陆离，兼有诡秘与神妙。

　　传言百年前一伙盗墓的找了个带队的，打算偷偷潜入雅里沙漠试图摧毁这份宝贵的文化珍宝。这个带队的就是隆溪人，他喊来方圆百里的乡亲们，男女老少都抄起家伙用肉/体凡躯来抵挡子弹。

　　故事的结局总是凄惨的让人惋惜的。

　　浮屠塔难逃这场劫难，里面的瑰宝都被盗贼一抢而空，最后一把火湮灭于这场硝烟中。

　　见过浮屠塔盛况的人或被时间无情夺走生命，或死于那场斗争中，或在无言的沉默中渐成一潭死水。

　　因此地的落后没能流传下任何有关浮屠塔的真实图像与资料。

　　因此地实在偏僻，与世隔绝了不知多少年方从蒙昧中脱身，这段历史才能从黄沙中像血一样艰难地渗透出来。

　　百年后的今天，一批又一批年轻人满怀热血踏上这片土地，经久不息地找寻可往往无疾而终。

　　浮屠塔仿佛真的只是传说里的幻化，后人谈论起就像是月亮上的广寒宫，九重天边的瑶池。

　　历史车轮滚滚向前，时间不会给犯错的人回到过去的通道，但永远在抛出补偿过去的机会。

　　夜晚辞海辗转反侧，手机屏幕发出的荧光在黑夜中刺得人睁不开眼。

　　他发送下消息后，又迟迟无法入睡。

　　虽然身为隆溪人，但他对浮屠塔的了解不比其他人多。记事起，自己的父母就很少谈论起这座塔。以至于对这座塔，他或许知道的时间比旁人还晚。

　　耳边响起奶奶轻声的低语，似祈祷时的呢喃，儿时多次伴着他进入梦乡。

　　“不要踏入雅里沙漠，恶鬼会来吃人。

　　神在哭泣，他只希望，住在隆溪的孩子，不要踏入雅里沙漠。”

　　像是诅咒，永远萦绕在耳畔。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间的缝隙洒到人并不宁静的睡颜上，辞海不适地抖动眼皮。

　　这已经是他近一个月来为数不多的好觉了。

　　尽管一夜无梦，身体与心灵却仿佛几经摧残。他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脖子，随意洗漱一下，拖着双鞋就打算下楼去买早餐。

　　刚打开门，一张比太阳还耀眼明媚的脸突到面前。

　　“Hello.”

　　女人全副武装，硕大的太阳眼镜遮住了她大半张脸，白皙的肌肤衬得那瓣艳丽红唇越发性感。

　　她一只手勾下眼镜，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非常坦然地给人抛去一个媚眼。

　　啊，美颜暴击。

　　秋蝶给人扔过去几袋装备，辞海伸手一接，这重量差点没把人带下去。

　　“我昨天等你的消息等到半夜，还以为你不去了呢。”

　　“秋姐叫我，小的哪敢拒绝。”

　　辞海招呼人进去坐。

　　秋蝶却只是站在门口，眼神上下一打量，随即又把墨镜戴回脸上。

　　“辞海，你穿成这样？”

　　“怎么了？”

　　“嗯，很靓。”

　　直到辞海这样下去走到卖早餐的店铺前，经旁边坐着的小女孩提醒后，才知道——自己裤子拉链没拉！

　　可不靓吗，方圆十里都看了他的笑话！

　　他忙扭过身子紧急补救。

　　接过老板娘递过来的包子后，辞海埋着头往回走。

　　秋蝶不知道什么时候等到了他家门外，倚着楼道口的门，眼睛透过墨镜直勾勾盯着来人。

　　辞海把手中的一袋包子抛给她。

　　女人熟练地接过包子，毫无形象地大口啃咬起来。

　　“好学弟，也就只有你惯着我懒得吃早饭的毛病了。”

　　辞海诧异，毕业几年里这人总不能就没吃过几回早饭吧。

　　“那你也不提醒我。我可在街坊邻居里丢尽了脸。”

　　辞海双手拎起堆在门口，艰难地往里挪动。

　　“辞海，你知不知道你身上有一种旁人没有的独特磁场。”

　　“啥？”

　　女人没几分钟就啃食完了手里的肉包。白色塑料袋里还有一整块肉，她只吃面皮，将袋子扔到门口的垃圾桶后，她转过身子，也跟着往里走，抱胸又靠回屋里的墙上。

　　“任何倒霉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都不会奇怪。”

　　“这对我来说可不是好事。我只觉得命苦。”

　　辞海收拾着手里的行李，想到这几天接连不断做的梦，又想到梦里诡异的场景。

　　为什么不找别人只来找他？

　　会不会自己身上其实真的埋藏着一个惊天大秘密，只待这次沙漠之旅来挖掘。

　　“浮屠塔的传说中，有没有和蛇有关的？”

　　“据我所知是没有的。你自己也查了这么多天了，我知道的其实也不比你多。不过我们队伍里倒是有几个专门研究这个的，到时候你可以问问他们。”

　　辞海点点头，躲到卫生间换秋蝶给的衣服。

　　这些衣服感觉都有好几斤重，复杂的扣子挂件堆在一起，他也是手机里搜了好久才正确穿佩好。

　　不愧是专业团队。

　　辞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算是相貌堂堂，因为连天没睡过好觉，浓重的黑眼圈挂在眼袋上，脸很白净，像故事里最容易被女妖怪骗去精魂的书生。

　　瘦弱的身子搭上这套赛博朋克装也掩盖不去他虚的事实。

　　唉，都是被学术给毁了，回来还得写研究生毕业论文呢。

　　寒窗苦读几十载，像削铅笔一样削去了他本该拥有的健硕的身材，真是恨啊。

　　想到这里，脑子里莫名其妙冒出美人的长相。

　　都说梦里梦见的脸是瞧不清的，可他对美人的那副摄人心魂的面孔却是刻骨铭心啊。

　　顶着一张雌雄莫辨的脸，贴近时才发觉人的肱二头肌都快比上自己的头了。当然这说法有夸张的成分，但迫使辞海不得不去正视自己的力量，在面对危险时，他是否会给团队拖后腿。

　　“辞海，来接我们的车子到了，你要快点了哟。”

　　秋蝶在门外大喊了一声，就又靠回去自顾自开始玩手机。

　　辞海应了声，洗把脸后就推开门往外走。

　　门口停靠的是一辆黑色保姆车，刚走近，车门就被人拉开。里面探出一张年轻有朝气的面孔，他的头上套着青绿色头戴式耳机，嘴里还含着草莓味棒棒糖，看到来人眼睛一亮。

　　“秋姐，我等你们等到花都谢啦。”

　　秋蝶率先一步跨上车，招呼着人往里挤挤，又转过身子呼唤辞海快点进来。

　　上车后，年轻人依旧总用他那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盯着人看，这一幕和秋蝶如出一辙。

　　辞海对上这样的视线总是觉得不自在。

　　自己身上并没有旁人值得好奇的，他往旁边缩了缩，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是辞海。”

　　秋蝶在行路一半时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职务。

　　保姆车里除去秋蝶和辞海还有四个人。她手指到年轻人身上，“这是小余”，手一挥落到开车的司机上，“这是雷叔”，之后依次从左往右从前到后一一点过名来，“这是昆爷，这是莫大哥。”

　　一翻潦草介绍后，秋蝶就下压帽檐开始进入自己的深度睡眠。

　　而本来睡意上来的辞海经这一出只能强打起精神，视线随着女人的话一一挪移到每个人身上。在后视镜中触及到一张过分熟悉的面孔后，辞海顿时背后发麻冷汗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