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那个太子想嫁我》夏西柠

2、殿下要赔老婆本

　　所谓验身，是千来家控制女性的卑劣手段，方法粗糙且充满偏见。
　　他正欲开口，国崩却突然扑进他怀里抽泣：“万叶哥哥，他们是不是嫌弃我是孤女……”
　　他下意识轻拍怀中人的后背，触到蝴蝶骨嶙峋的轮廓，隔着厚重的振袖，也能感受到国崩因压抑怒火而轻微的颤抖。
　　堂堂稻妻尊贵的太子殿下，哪里受过这种屈辱，口头也不曾。
　　“差爷，”万叶沉下脸，“我未婚妻双亲新丧，验身之事恐有不妥。”
　　“最近传言鹤观有人妄图造反那事你也知道，上头查的严，我们也是公事公办，当然，你美名在外，待人真诚又聪慧，不然也不会被千来小姐看上不是。”
　　万叶心中好笑，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要他出钱消灾呢。他不动声色掏出摩拉，趁无人注意塞进役人手中。
　　万叶给的摩拉着实有分量。役人高兴了，到底不敢真查带有雷电纹文书的人，见万叶又上道，摆摆手：“去那边交钱登记吧。”
　　走出奉行所时，夕阳已西沉。
　　国崩一拐进小巷就扯松了腰封：“这破衣服勒得我喘不过气。”
　　“演技倒是令人惊艳。”万叶帮他解开背后的绳结，“殿下平时没少偷文书伪造身份外出吧？”
　　国崩冷笑：“总比某个连猫都要梳毛的落魄武士强。”
　　万叶手指灵活在结间游走，看似不经意地道：“殿下，我娶妻用的老婆本可都赔进去了，您日后得还我啊。”
　　想起那袋摩拉万叶就心疼。即使没有国崩，他也没考虑过未来真的娶妻，但毕竟那是他一点点攒起来的。花钱容易，攒钱难啊。
　　国崩忽然凑近，眉眼间满是戏谑：“枫原卿还真是花心，娶了我还不够？还没和离呢就开始想着下家了？”
　　哇塞，稻妻最为尊贵的太子殿下男扮女装下嫁给你，你不仅不磕头拜谢还当着人家的面要找别人，说出去，只有被唾沫淹死的份。
　　他满意地看着万叶有些慌乱的神色。“放心，赔你十倍。”
　　暮色中，万叶忽然按住他正在拆发髻的手：“殿下，别动。”
　　国崩闻言真就不动了。
　　万叶的手指穿过他的发丝，取下那支珊瑚簪花。他轻声喃喃：“这个要收好，先母的遗物，很贵重，不能没了老婆本还丢了遗物。”
　　国崩闻言失笑。倒是个温良有孝心的。
　　两人的距离近得能交换呼吸。
　　国崩闻到万叶身上淡淡的草木香，混着茶渍与墨汁的气息。落魄贵族的手上有练剑留下的茧，拂过额发时却轻柔如羽。
　　回到木屋，万叶任劳任怨生火做饭。
　　国崩掏出婚书，望着上面并排的名字，忽然觉得身上的伤开始发烫。
　　金粉朱砂端端正正描两人名字，姓名：枫原国崩。
　　枫原……
　　他食指临摹那个姓，心里生起一种诡异的成就感，嘴角勾起一抹笑。如果那个女人知道她耗费精力培养的儿子以作践自己、离经叛道的方式反抗她会是什么表情。
　　一定精彩纷呈。
　　“婚书已经登记。”国崩恢复冷峻神色，收好婚书，“从今晚起继续分房睡。”
　　万叶将火势扇大些，笑着摇头：“那可不行。千来家会派役人突击检查新婚夫妇是否同寝、圆房，也算对新娘的一种验身，当然，如果你半年内怀有身孕，那么他们就不会来了。”
　　见国崩瞪大眼睛，雷得外焦里嫩的样子，他细心补充道，“千来家毕竟是鹤观统领，那是他们的规定。不过殿下您也没有那个功能吧。”
　　“……”国崩憋了半天，憋出一句，“神经病！”
　　晚饭后，万叶先帮国崩换了药，抱出两床被褥铺在榻榻米上。
　　国崩站在窗边，月光描摹着他尚未卸去的女装轮廓，竟有几分凄艳的美感。
　　“放心，我睡相很好，不会踹人磨牙。”万叶拍拍枕头，“不过殿下若是担心……”
　　“闭嘴。”国崩甩下一句，却还是躺到了另一床被褥上。
　　烛火摇曳，在纸门上投下两人朦胧的影子。万叶侧卧着，目光落在国崩紧绷的背影上。
　　窗外传来秋虫的鸣叫，与远处溪流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这是他从小听到大的安眠曲，不知对这位太子殿下而言，是否也能带来些许安宁。
　　稻妻尊贵的太子殿下，写在了枫原万叶的婚书上。
　　说出去会有几人相信。
　　“明日我带殿下去集市采购婚礼用品吧。”夜里，万叶忽然说道，“虽然我们的婚姻只是权宜之计，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国崩终于转过身来，堇瞳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光芒。“你倒是考虑周到。”
　　“毕竟您是稻妻的太子殿下。”万叶温和地回答，“殿下能屈尊下嫁于我这样的落魄贵族，已是莫大的牺牲，即使无人得知，我也不能让殿下失了体面。”
　　国崩轻哼一声，却没有反驳。
　　他打量着万叶温和的面容，那张脸上看不出任何算计或虚伪，只有真诚的关切。这让国崩感到莫名烦躁，他宁愿对方是个显而易见的阴谋家，也好过现在这样难以揣测的温柔。
　　“睡吧。”国崩翻过身去，结束了对话。
　　万叶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他伸手熄灭了最后一盏灯，房间顿时陷入黑暗。
　　黎明时分，万叶率先醒来。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生怕惊扰了仍在睡梦中的国崩。
　　晨光透过纸窗洒落进来，为国崩的紫发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万叶不由驻足，注视着那张年轻的面容。
　　稻妻女君膝下仅有一子，万叶幼时还居住稻妻城时就听闻太子何等风华卓绝，稻妻民众口中冉冉升起的紫微星，三奉行日后侍奉的统帅，稻妻未来能庇护国家的君主。
　　美得雌雄莫辨，强得望尘莫及。
　　现在，他只是枫原万叶的妻。
　　万叶自觉，配不上这样的人，终有一天他会离开，日后回望前半生，说不定万叶还会成为他人生中的污点，只能在这段时间内尽可能的不让他受到委屈。
　　当国崩醒来时，屋内已飘着淡淡的菜香。他坐起身，发现枕边整齐地叠放着一套崭新的衣物。
　　浅红色的和服，绣着精致的枫叶纹样，与万叶平日衣着极为相似，只不过，枫叶暗纹的叶脉纹路却是紫色。
　　皇家的代表色，平民百姓哪有人敢使用这种颜色。
　　“殿下醒了？”万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烧了热水，殿下若要沐浴，随时可以吩咐。”
　　国崩摸了摸那件和服的面料，意外地柔软舒适。他皱眉道：“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昨夜殿下入睡后，我翻出了家母留下的几匹好布料，连夜赶制的。手艺粗糙，还望殿下见谅。”万叶的声音带着笑意。
　　国崩抚着那抹不易被察觉的紫色，沉默片刻，才低声道：“谢谢。”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万叶心头一暖。他轻咳一声：“热水已经备好，殿下请自便。我去将早膳端到大厅。”
　　待国崩沐浴更衣完毕，来到厅堂时，桌上已摆好了简单的早餐——白粥、腌菜和两条小鱼。万叶正跪坐在矮桌前，见他进来，立刻起身行礼。
　　“寒舍简陋，只有这些粗茶淡饭，委屈殿下了。”
　　国崩扫了一眼食物，虽然简单，却摆放得极为精致，这人清贫，却也不会将就。他注意到自己的碗筷明显比万叶的要好，显然是特意准备的。
　　“前两日吃的也是这些，怎么今天这么见外？”国崩挑眉问道。
　　万叶耳尖绯红，支支吾吾道：“因为昨天和殿下领了婚书……不同了，不能……”
　　他干咳一声，似给自己鼓气，不磕巴了，但语速急促，“近年来家道中落，能果腹已是幸事。不过殿下放心，我会尽快想办法改善伙食。”
　　国崩听懂了。因为一纸婚书，即使是假的，万叶也会用心对待。
　　呆子。
　　思绪万千，他没有回应，只是坐下来开始用餐。
　　用完早餐，万叶郑重其事地从内室捧出一个紫檀木匣。
　　“殿下，虽然我们的婚姻只是形式，但聘礼不可废。这是我枫原家仅剩的几件贵重物品，还请殿下过目。”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木匣。里面是一对古朴的枫叶玉佩，一枚珊瑚簪，以及一卷泛黄的地契。
　　“这对玉佩是枫原家代代相传的宝物，”万叶轻抚着玉佩上的纹路，“珊瑚簪是家母的遗物。至于这地契……”他苦笑一声，打量这个小屋，“祖宅已被变卖，地契只不过这一方小小天地，实际价值恐怕有限。”
　　国崩盯着那些物品，眼神复杂。
　　他能看出这些对万叶而言意味着什么——家族的荣耀、母亲的记忆、最后的财产。这个落魄武士竟愿意将这一切作为“聘礼”交给他这个假妻子。
　　“你疯了？把这些给我，你以后怎么办？”国崩忍不住问。
　　万叶微笑着摇头：“殿下不必担心。我本来也无意娶妻，早就孑然一身，哪能祸害人家姑娘呢。如今能献给殿下，也算是物尽其用。”
　　“你昨天上交的老婆本？”
　　“那不过是逗逗殿下罢了。”
　　国崩猛地站起身，背对着万叶走向窗边，他的声音有些僵硬：“随你便，不过别指望我会感动。”
　　万叶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只是细心地将木匣合上，放在国崩触手可及的地方。“那么，今天还请殿下随我去集市采购婚礼所需物品。”
　　说是“请”，国崩能听出其他意味。
　　购买婚礼物品为假，探路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