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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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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无聊,你就那么欠X吗?”卓昔然挺直单薄的脊背,话语难听得像指甲划过玻璃,依旧不肯回头。一股烦躁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江宿迟为什么还不滚?为什么非要像牛皮糖般黏着,将他最后一点清净都搅得粉碎?
他对江宿迟,分毫都不肯退让。一旦让出一步,他不敢想象江宿迟会以何种姿态,将他的私人空间侵蚀得面目全非。
这间从未有外人踏足的蜗居,如今也染上了江宿迟的气息。他连最后一片属于自己,能够喘息片刻的净土,也被彻底攻陷了。
“我就那么让你害怕吗?”江宿迟墨黑的眼眸紧锁着卓昔然的背影,他只需微微低头,呼吸就能喷在卓昔然的耳廓上。
让他屈膝跪地,对他施以凌虐,用言语肆意侮辱。
卓昔然的每一项暴行,在江宿迟眼中,都是他不敢直面自己的有力罪证。
表面看,卓昔然占尽上风,冷酷无情。实则,他一直在狼狈地回避着江宿迟的咄咄逼人的注视,妄图用冷漠的态度筑起高墙,将这个入侵者彻底推离。
卓昔然以为表现得足够不近人情,就能让这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知难而退吗?
“哈——?”那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穿耳膜,“开什么玩笑!你疯了吧?在说什么疯话!有病就去医院治!”一句比一句声调更高,卓昔然猛地挣开江宿迟的怀抱,像遇见瘟疫般迅速弹开。他下意识将背后的人狠狠一推,指尖传来对方身体温热的触感,江宿迟却如同磐石般纹丝不动。
这个人的身体怎么像他的脾气一样坚韧?刚刚江宿迟脸上,由他亲手划下的那道红色血痕的暴行,竟已几乎愈合如初,仿佛他的伤害只是微不足道的玩笑。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也不敢回应我?”江宿迟强硬地捏住卓昔然的下巴,不容抗拒地将他的脸扭过来,迫使那双躲闪的眼睛直视自己认真的神色。他的脸庞,如同能吞噬一切的静谧深湖,盛满了卓昔然投掷给他的所有情绪。
拒人千里的冷漠、发展失控的暴戾、无处躲藏的惊惶。
“是看了你碍眼!我还没那么不挑食!”卓昔然看着对他向来惟命是从的江宿迟居然违逆了他的动作,两人间那微妙的主从地位骤然反转,一股失控的恐慌袭击了他。
失去了江宿迟的退让,他的色厉内荏瞬间无所遁形。他立刻扬起巴掌,又要狠狠扇向江宿迟的脸颊。
就算是泥塑的菩萨,被如此对待,也该生出三分火气了吧?
这次的巴掌,在触及江宿迟脸颊的前一秒,被一只温热的手掌稳稳截住。江宿迟抓住他的手腕,非但不怒,反而将脸温柔地贴上去,像眷恋巢穴的幼兽般轻轻摩挲着。
这无异于冒犯的亲昵举动,激得卓昔然猛地握紧拳头,只想将掌心抽离,仿佛那皮肤接触的地方带着毒素。
明明只是掌心,江宿迟那副陶醉沉迷的神情,却仿佛被他拿捏住了什么隐秘的命门。
“你明明不讨厌我的触碰,刚刚……还很喜欢。”江宿迟艳红的舌尖探出,极富耐心地,一下下舔舐着卓昔然紧握的拳峰,姿态如同无害饮水的幼鹿,动作轻柔,眼底深处蕴藏的占有欲却如伺机而动的豺狼虎豹。
他试图用舌尖那温热的湿润撬开那紧攥的手指,融化卓昔然的抗拒,却未能如愿。
“不要对我做出那么严肃的防御姿态。”江宿迟想了想电视剧里安抚孩子的母亲,学着说道:“我不会伤害你的。”这句话是他此刻的心声,还是某个模糊印象里曾有人如此告诫过他?连他自己也分辨不清。
此刻的江宿迟,尽管伤口已然愈合,不再跪着,站在那里,竟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可怜。
“伤害我?你也配?!”卓昔然的呼吸骤然急促,胸膛剧烈起伏,神情激动得近乎狰狞,声音高亢尖锐,与先前那个冷酷施虐者的形象判若两人。
江宿迟的话,精准地刺中了他最不愿示人的命门。那份深藏的懦弱与恐惧,连他自己都唾弃,就被江宿迟如此轻飘飘地点破?
光是想到江宿迟能做出爬窗这种全然不顾体面的事,他就知道自己输定了。在这场无形的角力中,对方拥有他无法理解的武器。
“那就把你自己交付给我吧。”江宿迟姿态低微地请求着,或许说命令着。
明知是激将法,卓昔然此刻也不能退缩。一股被逼到悬崖边的狠劲涌了上来。倘若他此刻落荒而逃,岂不是坐实了江宿迟对他的影响力远超预计?岂不是承认自己被他看穿了软弱?
这里明明是他的家,他最后的栖息之所、落脚之地,是他仅存的堡垒。怎么能被江宿迟步步为营,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彻底攻陷。
他嘴角肌肉抽搐着,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打算破罐破摔了。
行,你要玩?那就玩到底。
卓昔然粗暴地拽住江宿迟的手臂,带着一种发泄般的力道,将人一路拖进自己狭小的卧室,用力往那张承载了他无数孤独的床上一甩。
此时的江宿迟倒不像脚下生了根,被轻轻一推,便顺从地躺倒在床上,姿态舒展得仿佛回到了自己的领地,甚至带着一丝得逞的惬意。这让卓昔然心头那股无名火烧得更旺。
卓昔然随手将一个已开封的套子盒和一瓶少了三分之一的润滑剂扔到江宿迟身边。既然江宿迟的眼睛那么尖,对他的一切都如此关切。作为无孔不入的窥探者,江宿迟应该明白这些物品,赤裸裸的暗示是什么。
做过类似事情的人,江宿迟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江宿迟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两个带着明显使用痕迹的物品上,原本飞扬的眉眼瞬间阴沉下去,眸色暗沉如风暴前夕的海,不悦的情绪清晰可辨。
“你对别人的态度也这么差吗?”他压抑着翻滚的情绪。
“没有。”卓昔然撇开视线,语气生硬,“别人没你招人烦。”
该说是别人对他不够关注,还是江宿迟太没有分寸感?通常别人看到他手臂上狰狞的旧伤,目光最多带着点好奇或厌恶停留两秒,便迅速移开,继续寻求片刻的肤浅欢愉,谁会像江宿迟这样刨根问底?
他只需将态度冷下来,超过一天不予回应,对方的头像框便再也不会跳动。没有人会真正关心他皮囊下的灵魂,没有人会像江宿迟这样死缠烂打。
他与其他人保持着偶尔相交,过后再无瓜葛的直线关系。可江宿迟的态度,简直是想与他无缝贴合,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困在无法逃脱的迷宫中央。这种侵略性过强的类型,他从未应付过,让他感到无所适从。他觉得自己简直像被困在玻璃罐里的飞蛾。
恐惧。是的,江宿迟说得没错。他在恐惧生活被彻底颠覆,恐惧熟悉的安全距离被打破,更恐惧那个被江宿迟强行拽出,暴露在阳光下,面目全非的自己。
这恐惧比任何□□上的疼痛都更让他难以忍受。
江宿迟拿起那两样东西,指腹摩挲着包装盒的棱角,放在手中细细翻看。依旧难以想象具体的使用场景。一种混杂着恶心与好奇的情绪在他心头翻搅。
但他的目光在简陋的房间里扫视一圈,某个念头突然苏醒,他忽的振奋起来。
“你的浴室里没有另一个人的生活用品,洗手台只有一套牙具,毛巾架上没有给客人的新毛巾。床上的枕头只有一个,被子也是一套。也就是说,没有其他人来你房间睡过,更别说上这张床。”
江宿迟就是这点令卓昔然感到危机。一针见血的判断,过度的关心干涉,不留余地的表达,让卓昔然恨不得立刻冲出家门。他怕,怕江宿迟再靠近一步,他所有赖以生存的伪装,那层隔绝外界的硬壳,都会被江宿迟一片片撕下。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将是他自己都不愿面对的赤裸灵魂。
江宿迟在卓昔然铺得平平整整的素色床单上放肆地滚了两圈,带着一种宣告主权般的得意,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肆意散开,棱角不再。床单上瞬间多了好几道刺眼的褶皱,如同伤疤。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污染卓昔然的净土,留下自己的印记。
卓昔然硬了,当然是拳头。被侵犯领地的恼怒刺激着他。
他猛地扑上去,想把江宿迟这个入侵者彻底赶下床铺。他后悔了,就该让江宿迟一直跪在那片玻璃碴上,永远不得起身!
江宿迟却眼疾手快,一把扯过散乱的被子,兜头将扑来的卓昔然整个蒙住。凭借体重的优势,他轻松地将被子里发出闷哼的人死死压住,动弹不得。
隔着厚实的被子感受着卓昔然徒劳的负隅顽抗,江宿迟反而气定神闲地摸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滑动,搜索着男人之间该如何进行。
他需要了解规则,才能更好地掌控这场游戏。
他大致浏览着图文并茂的页面,屏幕上放大的细节,非但没有勾起丝毫旖旎的念头,反而让他胃里一阵翻腾,只觉得人类的躯体在欲望面前竟如此丑陋不堪,如同剥了皮的动物。
他低头看向被被子裹住的卓昔然,似乎因这层阻隔而获得一丝安全感,此刻已经安静下来。
一个念头鬼使神差地冒出来,如果把那些画面里的主角之一,在脑海中替换成卓昔然……好像……那丑陋的画面,也变得并非完全不能接受?
原来男人之间的过程如此可怕,比跪在玻璃碴上还要恐怖。江宿迟自顾自地恍然大悟了,卓昔然是害怕他有那种意图,害怕那种可怕的侵入,所以才对他百般推拒,恶言相向?江宿迟又在脑中为卓昔然所有的虐待和冷漠找到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
他不会伤害卓昔然。这约束是来自谁?是潜意识里某个模糊的命令?还是源于他自身此刻萌生的,想要保护这个人的奇怪念头?他无法分辨,也懒得深究。
卓昔然把自己裹得像一只密不透风的蚕蛹,蜷缩在黑暗温暖的被窝里。隔着被子的触摸,卓昔然没有表现出激烈的抗拒,反而安静得异常,如同一具放弃了抵抗的躯壳,只有细微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江宿迟一点点地试探着,手指在被子的表面上下摸索,带着一种探索宝藏般的耐心,终于找到了一个缝隙。他像归巢的动物般,把自己也钻了进去,挤进那个由卓昔然体温焐热的小小空间。
“你可以放心,”江宿迟的声音在黑暗闷热的被窝里响起,带着自以为是的安抚,“我不会对你做那种可怕的事情。”
卓昔然被这没头没尾的话弄得一愣,“啊?”疑问声刚出口。
下一秒,江宿迟就用行动证明了他的意思。【】
或许是因为被子的包裹带来了回到母体般的安全感,或许是因为黑暗模糊了界限,卓昔然的情绪似乎平稳了许多,态度也不再如先前那般剑拔弩张。
被窝里一片令人心安的黑暗,他什么也看不见,一阵强烈的悸动席卷全身。
江宿迟却没有像上次那样承接。他猛地抬起头,然后恶作剧般,猛地掀开被子。借着窗外惨淡的月光,将他被玷污的脸,作为卓昔然的罪证,展示在对方眼前。
卓昔然瞳孔骤缩。……
被使用过的东西,被他像丢弃垃圾一样,带着泄愤般的力道,狠狠砸进了床边的垃圾桶,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我想让你的东西进来,不喜欢其他的东西。”他在宣告主权,也在挑衅。
这样的动作和言辞,与其说是邀请,不如说是最直白的宣战。卓昔然咬紧牙关,他恨不得立刻把自己重新埋进被子里,挖个地洞钻进去。他一点也不想接下江宿迟递来的这份战书。
但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为了不被彻底看轻,为了维持那点可怜的自尊,他不得不上了。
“哦?”卓昔然故作无所谓地嗤笑一声,用最轻侮的语调维持着表面的冷酷,试图掩盖内心的惊涛骇浪,“滚到地下去,趴着,像条狗一样。”
他心里却在腹诽。这疯子!他该不会真有什么受虐的特殊癖好吧?难道自己误打误撞,正好戳中了对方的变态快感点?他刻意刁难,正是看准了江宿迟腿上那些尚未清理干净的玻璃碴,要让那些刚刚开始愈合的伤口,在这个屈辱的姿势下被重新撕裂。
这个姿势对江宿迟来说异常吃力,身体的重压牵动着伤口,缠绕在他腿上的雪白纱布迅速渗出点点刺目的殷红血迹,如同雪地绽放的红梅。钻心的疼痛让他忍不住颤抖,他嘴里连一丝痛苦的呻吟都没有,只是紧绷着身体,脸上竟带着一种病态的和满足,默默承受着即将到来的一切。
【】
他必须撑完卓昔然给他的这场残酷考验。
他已经坚持了那么久,忍受了那么多,若在最关键的时刻退缩,前功尽弃。卓昔然一定会找到顺手的理由,将他彻底推开,永不再见。这个念头带来的恐惧甚至压过了□□的剧痛。
而在江宿迟背后的卓昔然,此刻同样不好受。【】
偏偏江宿迟又毫无技巧,身体僵硬紧绷,本该顺水推舟的事,被他演绎得像一场生硬而痛苦的攻城战。
他是硬着头皮上的。紧张和不适让卓昔然下意识地啃咬起自己的大拇指指节,留下深深的齿痕。
幸好江宿迟背对着他,看不见他此刻局促狼狈的神情,冷汗涔涔落下。好巧不巧,江宿迟膝盖的剧痛实在难忍到了极限,身体无意识地抽搐挪动了一下。
卓昔然带着一种滑稽的失败感【】
他看到背对着他的江宿迟,依旧维持着原先屈辱的姿势,肩膀却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死死咬住嘴巴,没有泄露出一丝难堪的呜咽。巨大的尴尬和挫败感如同冰水浇头,瞬间转化为恼羞成怒的火焰。
为了掩饰这失控的意外,卓昔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紧接着,又带着迁怒的狠厉,往对方最脆弱的地方,裹着渗血纱布的膝盖上踹了一脚。
他故作挑剔,声音里带着刻意的轻蔑,试图用音量掩盖心虚:“你的技术实在太差劲了!好好练练怎么取悦人再来送炮吧。我说了我对你没兴趣,我讨厌你,这下你总该信了吧?”说完,他逃难般迅速爬回床上,用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闪烁着惊惶和羞耻的眼睛。
开玩笑,一晚上就让他来三次?真当他是种马吗?
江宿迟跪伏在卓昔然的床边,体内的剧痛消失了,但被拒绝的不甘涌起,他的脸色却变得比纸还要煞白。他还想伸手去触碰床上那个裹成茧的人,指尖带着卑微的祈求,却被卓昔然毫不留情地打了回去。
这堪称无底线的纵容,无论是出于某种隐秘的受虐癖好,还是其他难以言喻的原因,都让卓昔然感到了真正的恐惧。
他心中那片阴影本被他小心翼翼地深埋心底,用层层冷漠包裹妥帖。他可以努力伪装成一个普通的学生,按部就班地生活,他可以遵循着社交最浅层的规则,与他人保持礼貌而疏离的距离,像隔着玻璃观看世界。
偏偏江宿迟要死命纠缠着他,硬生生撬开他的外壳。逼得他亲手撕下伪装,逼得他暴露出最不堪的面目,逼得那个连他自己都唾弃的卓昔然无所遁形。而这一切,江宿迟竟还不肯罢休,像不知餍足的野兽,还要继续挖掘猎物。
人是否释放恶意,往往取决于是否存在滋养恶行的土壤,而无需付出代价,是恶意最佳的催化剂。
江家的两兄弟,都像技艺高超的钓者,轻易地将他心底最深的黑暗引诱出来,还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他们见证了他的恶,却不对他施以任何惩戒,那他们本身,就是这场恶行的共犯。
承受代价,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