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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这不可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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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月如抱着襁褓中的婴儿,站在那座气派的宅院门口时,雕花木门虚掩着,一股浓烈的酒气混杂着花生的腥气扑面而来。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院子里,一个身着锦袍的年轻男人正歪坐在石凳上,乌黑的发丝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他脚边散落着一地的花生壳,桌上的青瓷酒壶还在微微晃动,琥珀色的酒液顺着壶嘴缓缓渗出,在石桌上积成小小的水洼。男人似乎被开门声惊扰,懒洋洋地抬眼望来,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在触及柳月如怀中的婴儿时,突然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
柳月如抱着孩子的手臂紧了紧,跨进门槛的脚步顿了顿。屋内的摆设奢华得让她心头一颤 —— 紫檀木的八仙桌配着嵌玉的太师椅,墙上挂着江南名家的山水长卷,博古架上的青瓷瓶泛着温润的光泽,一看便知价值不菲。这等排场,绝非寻常人家。
就在她失神的片刻,那醉汉猛地从石凳上弹了起来。他踉跄着后退半步,双手死死盯着柳月如怀里的婴儿,又猛地转向她的脸,那双混沌的眼睛突然迸发出骇人的光亮。
柳月如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后退一步,却还是壮着胆子站在门口,扬声问道:“你是我孩子的父亲吗?”
男人像是被惊雷劈中,酒意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他踉跄着上前两步,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眼前这张清丽的面容,分明就是酒楼那晚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子!
“你为什么要躲起来?” 他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声音里满是压抑许久的狂喜与愤怒,“你知道吗?自从那天见到你后,我就日日盼着你的出现!这么久了你才来找我,你到底去哪了?”
柳月如被他吼得浑身一颤,怀里的婴儿被惊醒,发出细细的啼哭。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这副疯癫的模样,真的是那天夜里那个风度翩翩的纨绔子弟吗?她往前迈了一步,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到处找我?”
男人的吼声戛然而止。他定定地看了柳月如片刻,突然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坐回床边。他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声音低沉而沙哑:“你先进来坐吧,我慢慢告诉你。”
柳月如迟疑片刻,终究还是抱着孩子走了进去,在离他最远的椅子上坐下。
男人沉默了许久,仿佛在整理混乱的思绪。窗外的蝉鸣一声声传来,屋内的空气沉闷得让人窒息。
“我叫李默。” 他终于开口,声音带着酒后的干涩,“那天在酒楼,是我不对。”
柳月如握着婴儿襁褓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李默抬头看了她一眼,苦笑一声:“但那不是偶然。”
接下来的话语,像一把把淬了冰的尖刀,狠狠扎进柳月如的心脏。
原来,那场看似偶然的艳遇,竟是她的母亲崔兰芝一手策划的阴谋。
“你母亲找到我时,给了我一箱金银。” 李默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她说,只要我肯帮她一个忙,这些就都是我的。还说事成之后,另有重谢。”
柳月如的呼吸骤然停滞,怀里的婴儿似乎感受到母亲的僵硬,哭得更厉害了。
李默的目光飘向窗外,像是在回忆遥远的往事:“你母亲说,丞相府需要一个子嗣。她从程艺那里得知,丞相大人…… 可能没有生育能力。”
柳月如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细节瞬间涌上心头 —— 嫁入丞相府半年,夫君从未踏足她的院子;府里的姨太太们明争暗斗,却始终不见有新生儿降生;母亲每次来看她,总是旁敲侧击地问些奇怪的问题……
“你母亲说,只要我能让你怀上孩子,就能保你在丞相府的地位。” 李默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嘲,“她说事成之后,让我立刻消失,不许找你,否则…… 后果自负。”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柳月如,眼神复杂:“可我没想到,你是丞相的七姨太。”
柳月如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
“我虽算不上大富大贵,却也是有家有业的。” 李默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不甘,“凭什么我就只能做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凭什么我喜欢的女人,就只能做别人的妾室?”
他灌了口残酒,苦笑道:“我不甘心。所以我没听你母亲的话,一直在找你。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柳月如的手指冰凉,几乎要握不住怀里的孩子。原来那天晚上的缠绵,那些让她羞于启齿的记忆,竟然都是母亲精心安排的骗局。那个口口声声说要为她着想的母亲,竟然用这样龌龊的方式,操控着她的人生。
“后来,你母亲又来找过我。” 李默的声音低了下去,“她说,让我好好保护你。还说…… 孩子生下来了,让我别去打扰你们的生活。”
柳月如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她看着李默那张痛苦而迷茫的脸,突然想起母亲每次看她时那复杂的眼神,想起丞相府里那些若有若无的流言蜚语,想起自己怀孕后母亲异常的欣喜…… 所有的碎片拼凑在一起,构成了一个让她遍体生寒的真相。
她的母亲,为了让她在丞相府站稳脚跟,竟然不惜设计女儿与人私通。
“不…… 不可能……” 柳月如喃喃自语,泪水毫无预兆地滑落,砸在婴儿熟睡的脸上。她想起母亲平日里的慈爱,想起出嫁时母亲塞给她的那方绣着并蒂莲的手帕,那些温暖的记忆此刻都变成了最锋利的刀刃,将她的心脏凌迟得鲜血淋漓。
李默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伸出手想要安慰,却又讪讪地收了回去。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院外那棵枝繁叶茂的槐树,轻声道:“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这都是真的。”
柳月如猛地抬起头,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看着怀里熟睡的孩子,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命运的受害者,却没想到,操纵这一切的,竟然是她最敬爱的母亲。
“我要回去。” 她猛地站起身,怀里的婴儿被惊醒,又开始哇哇大哭。
李默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你要去哪?回丞相府吗?那里太危险了!”
柳月如没有回答,把怀里的孩子给里李公子,自己跌跌撞撞地向门口走去。阳光透过雕花窗棂照进来,在她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一个无法挣脱的枷锁。
走到门口时,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道:“别来找我。就当…… 从来没有认识过。”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座华丽而压抑的宅院,消失在巷口的阳光里。
李默站在原地,听着婴儿的哭声,猛地将桌上的酒壶扫落在地。青瓷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屋里格外刺耳,像是谁的心,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