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结》Lin三分之七

7、6

　　降温了。

　　即便是自诩“能量满满”的绳结，也不得不在老师的催促和冷风的逼紧之下，加上保暖内衣，扣紧扣子。阳光渐渐失去温度，沦为这干涩空气的帮凶，将最后一点水分也榨干。伴着时有时无的冷风，绳结瑟瑟发抖地进来。

　　她稍跺跺脚，好缓过来一些。屋子里暖和，却也发闷。琳女士似乎没反应过来，她摇晃着杯子，看着外边太阳地下的地毯。前两天，她又刷了一遍这玩意儿。她洗得不是时候——天气不好，地毯老冻得硬邦。灰猫不知道跑去哪了，但反正总是在家里。书柜还是保持着上一次卡着的模样。边上柜子上的插花换了，大概上一束已经枯萎。她的嘴唇裂开一道口，留下黑红的痂——她大概又忘记涂唇膏了。她捧着杯子——只捧着。阳光在水面上留下一片金光，又让这一场景像梦一样了。

　　“您来了。”她终于注意到绳结，“您还是按一样的频率——一周一次。我以为您会多来几次的。我就一直在家。”

　　“啊。”绳结一激灵，“抱歉，因为规矩是这么定的，我不能多来。”

　　琳女士的笑容又像假的了。

　　“好吧。”

　　她又想说话，却最后没开口，用清茶堵住自己的嘴。接着她似乎突然反应过来，起身给绳结倒了一杯。

　　又是一股淡淡的香味，带着恰到好处的温热。绳结坐到她对面。她稍有点头疼。因为两周治疗下来，她什么也没找着。琳女士的每一个思维隔间都如此平静安详——太安静了，安静地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可就因为分明有些什么不对，却又像什么都正常，才更让人觉得害怕。

　　“您要不说说看自己的状况？”绳结突然带上了敬词，她稍有些不习惯，“我看过申请单，但您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口头说说——比如，有什么让您在意的事情之类？”

　　“没有啊。”林女士抬头，“嗯，我想是有的吧，我不太确定——Wish——”

　　灰猫听到一声叫唤，慢悠悠地走过来，到琳女士身边时，它灵巧地跳上去，它又叫了一声，好像在索要着猫条。

　　琳女士又笑起来，她又叹口气。

　　“你很胖了，不要吃太多零食。”

　　灰猫不满意地伸个懒腰。

　　“我之前很喜欢看书的，还写了一本清单，上边标着所有我想看的书和感受——也可以被称之为原因吧。”

　　“唔！”绳结像是找着了突破口，她兴奋地咬着杯子，眼睛几乎能发光。琳女士被她搞得又哈哈笑起来，笑得好像下一秒要断气了。

　　“不过那是挺久之前的事情。上学时候家里不太喜欢我读太多书，但我老是抱着希望，老是在写。”她瞟一眼书柜，“我想，应该就放在顶层下边那一堆。我上上周想过要找，但最后也懒得翻它——太难拿了。最后我也只拆开几本——好久之前就买了，之后却再也没有动过的书，不过也只是丢到了床头柜上。”她尴尬般地抿口茶，开玩笑着说:“年纪大了，果然是读不下去了。”

　　因为有在意的事物，所以无比疲惫。因为没有在意的事物，所以无比空洞。

　　绳结突然觉得琳女士脸上有一个大坑。她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有灰绳子在里面进进出出，将她的思维拧成杂乱一团，维系着短暂而苦涩的生命——她会活下去，这与选择没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