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桃色事件》胭脂牡丹

13、第 13 章

　　国庆的这几天，我都跟陈春姐在一起，先是一起去吃堂姐的喜酒。堂姐穿着红色的新娘装，和江成伟站在一起迎接客人，男方家办酒是在饭馆里，比较省事，不过菜不太好吃。堂姐端着托盘，和江成伟一起，一桌一桌地敬酒，我跟陈春姐和我妈我姐我表哥坐一桌，敬酒都是敬年纪大。我妈说了几句祝福的话，他们又到别的桌敬去。我们吃完饭就回家了，陈春姐教我玩《轩辕剑3》，我玩得入了迷，几乎把自己当成赛特了。陈春姐说她最喜欢赛特打完架收剑的样子，小辫子一甩，酷酷的，我都想留一条小辫子了。要不是怕我妈骂，我都想天天赖在陈春姐家了。

　　我每天晚上十点过钟回家，一直到一两点钟才睡着。早上六点钟就醒了，出门看了几次，陈春姐特别善解人意，她一般七点钟就开门，我等她洗脸刷牙，收拾好之后，八点钟就接着昨天的进度玩。陈春姐把我留在她房间，下楼帮我买早餐，要么小笼包，要么羊肉粉，要么素剪粉。开始我觉得不好意思，后来就无所谓了。我妈有时候去姐姐家带外孙，有时候到亲戚家串门，陈春姐的爸妈也经常不在，我们两个自己在家自由自在。我玩游戏，陈春姐就坐在沙发上，一边嗑葵花，一边看小说。有时候表哥来，推开虚掩的门，看见我们两个，他自己坐在床上，我们谁也没空理他，他来了两回就不来了。反正我妈不在，也没人给他做饭吃。

　　陈春姐会做饭，她有时候在火上炖一锅汤，两个小时不闻不问，过后舀来给我喝。她用排骨和嫩包谷、胡萝卜煮的汤，金灿灿，黄橙橙的，入口清香。我估计我妈不会煮这种汤，我们只会用豆腐白菜和肉片，二十分钟煮一锅汤，而且我们都是在饭后喝汤，不像陈春姐，她在饭前喝，说这样才健康。她做的菜样子很好看，凉拌黄瓜也不知道怎么切的，全部连在一起，像弹簧一样，她说叫“蓑衣黄瓜”。我妈炒菜是炒熟了了事，她还要摆出形状来，比如她做香菇油菜，油菜她不拆散，炒熟了像翡翠一样，在盘子边摆一圈，中间放香菇。她把菜摆在茶几上，她一喊，我马上就吃。要是我正在玩得高兴，妈喊十遍我都不会答应。

　　她问我好吃不，我吃了一口，老老实实地说好吃。她马上眉开眼笑，往我碗里面夹好多的菜。不过她做的菜真的好吃，我一次可以吃四大碗饭，我都觉得自己像猪一样。

　　我把游戏玩完，国庆的七天假也只剩两天。我和陈春姐决定去爬山。我们县城有个森林公园，与其叫公园，不如说是森林更贴切。我们顺着泥巴挖出来的台阶往上爬，两边是一排一排整齐的杉树。陈春姐穿着那条发白的牛仔裤，一件白色带帽子的运动装，背着一个双肩包，头发扎得高高的，遮阳帽下面是一副粉红的太阳镜。我在她面前有点土气，我穿着任何男生都有可能穿的班尼路长袖T恤，一副傻乎乎的样子。快到山顶，树子逐渐少了，有几户人家，住在茅草房里，恶狗汪汪叫。陈春姐马上向我靠了靠，我也害怕，但在她面前，我必须装出勇敢的样子，在前面带路。幸好我们平安无事地到达了山顶，上了一座山，四周还有无数的山，连绵不绝。我们这里就是山多，县城就在四面环山的小平地之中。

　　“这点可以看到全城。”陈春姐说。

　　“要是有相机就好了。”我说，虽然我们县城不大，但站在高处看，还是很壮观的。

　　“我有！”陈春姐拿出她的手机，选角度拍了好几张。“我们两个照一张。”她把相机反过来，胳膊伸得直直的，另外一只手搭着我的肩膀。我动也不敢动，等她把手缩回来，看拍出来的效果。她给我看了一眼，说：“你咋个笑都不笑？再来一张！”

　　其实我心里乐开了花，但在她身边，要装得像大人一样。我们在阴凉山坡上坐下来休息，她给我一瓶水。大概有点热，她把衣服拉链拉开，露出浅蓝色的小背心，细细的帘子上，挂着一粒水晶吊坠。她身上有股女人的香气，熏得我有点不好意思。我掉过头去，看着县城。

　　“我看到我们家了。”陈春姐指着远方，说：“看到河边没有，挨到河边那点就是我们家。”

　　我们两家在隔壁，她当然可以说“我们家”。但我想象的是她那个小小的房间，一张大木床，铺着黄颜色的花床单，窗帘飘飞，瓷砖地板被她擦得发亮，我们坐在茶几旁边吃饭。一想到这个我就得意，表哥经常来找她，都没有在她房间吃过饭。罗三哥那么厉害，她也没做菜给他吃过。我不敢说她喜欢我，但她对我比对他们好，我心里甜丝丝的。

　　我们休息了一下，翻下这个坡，看见一片绿油油的草地，我们在草地上坐了一会儿，照了几张相。其实这山上没什么意思，县城里也没什么意思。我们决定下山，我们没有走原路，有些坡有点陡，她伸手让我拉她。后来一到陡的地方，我就把手伸给她，做得像个绅士一样，其实我好像一直牵着她的手。

　　我们来到马路上，穿过繁华的十字路口，来到大桥头。桥头的西边是烧烤摊，东边有一家冷饮店。我们家住在东边。冷饮店不大，不过是走道，搭了个凉棚，放上一溜桌椅，挂上花花绿绿的彩灯。但因为挨着河边，夏天可以吹到清清凉凉的河风，所以生意一直不错。居然遇到李倩和班上几个女生，她们坐在中间的位置，大概是逛街累了，来这里喝东西。我不好意思打招呼，和陈春姐走到最里边的位置，我背对她们，这才自然一点。

　　陈春姐问我喝啷。我说喝酸梅汤。她要了两杯酸梅汤，两份冰淇淋，两碗酸萝卜，特地嘱咐，多要辣椒。我们这个地方的人，多少辣椒都吃不够。

　　陈春姐把包放下，把眼镜取下来，勾在背心领子上，十指交叉，手背托着下巴。她可能有些累了，静静地看着河水。这个季节，河水很脏，很多人往里头扔垃圾。要到夏天涨水，把垃圾冲走了，河水才会干净一点。有一个男的在河里网鱼，其实河里没有几条鱼，就算有，也不大，他真有闲心。桥脚的水比较深，又平稳，我夏天经常到那里游泳。有时候会到前头的大坝上去跳水，不过那点人太多，像煮饺子一样挤。

　　“陈春姐，你想游泳，咋个不去游泳池？”
　　“
　　她们说游泳池脏脏的，而且也没有人陪我去。”

　　我觉得陈春姐挺孤单的，她跟人又不大合得来。我是男生，很多时候不好陪她。今天着几个女同学看见，回学校肯定好多人讲我谈恋爱。讲就讲吧，个个都传我谈恋爱，就不会有女生来烦我了。

　　“陈春姐，哪子我们钓鱼去。”

　　“好啊。”陈春姐笑着说：“其实钓得钓不得无所谓，关键是坐在那个地方，看看青山绿水，心里就很舒服。”

　　这个小县城，好多熟人。一下子是小梅姐和她的朋友，一下子是那天跟陈春姐一起吃“农家乐”的女生，好多人跟陈春姐打招呼。我有点不自在，陈春姐看出我的窘迫，很快就带着我离开了。我突然想，我要是在外地就好了，比如省城，我一定骄傲地迎着别人的目光，让他们嫉妒我有这样好看的女朋友。哪怕是误会，我能跟陈春姐并肩，心里就美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