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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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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地方去,他们没有查到我的身份信息。
我是谁?
你其实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但是失忆后的记忆就那些,你总想记录下些什么。
轮椅是靠精神力操控的,没有一个人告诉你,这些被认为是常识的东西对你来说每一次都是全新的摸索,而且你只是断了一只脚,另一只脚还是好的,原本你的脚并不严重,只是后面你硬生生靠走走了个四公里,这才加重了你的伤口,这会儿一觉睡醒又敷了药,你觉得你自己又行了。
鸟儿就是这样,对世界永远充满好奇。
你一出门,就被人笑着挡在门口,你看着他们的脸,对方的笑容很温暖,你却感受不到什么暖意,他的眼里没有你,公事公办的态度让你吃了个闷亏。
你忽然意识到,不是谁都会让着你的,你被纵容的太过,像是放飞自我的野鸟。
男人那句话只是客气客气,他不是让你别乱跑,他直接将你囚禁在了这里,还找了两个人看管你。
第二日,医师来替你换药的时候说起了这件事,她说船上目前正在警戒,有人的身份信息不对,首领也是为了保证你的人生安全。
她没说的是,这里面只有你一个b级,你还是一个失忆无法使用自己能力的向导,一旦被找到,就是最好的人质。
而你听到的是,他们发现你了。
你愣愣的看着医师离去,那种逃不掉的紧迫让你一刻都不能喘息。
你不属于任何地方,你是自由的飞鸟。
最重要的是,你隐隐约约感觉到如果跟他们回去,你的谎言漏洞会更大,你可不想被当做叛徒或者奸细抓起来。
现在最重要的第一步是离开这里,你动了动绑着夹板的腿,试着站起来跳了跳,觉得自己能跑能跳就想推着轮椅出门,
你出门的时候,外面的守卫已经换了两个,恰巧有一个眼熟的人,对方看到你还红了红那张黑脸,“你好。”年纪不大的青年挠了挠头,他还没有找到自己契合度高的向导。
“今天是你来看守我吗?”你抿着唇,低声问他:“还没有解除警戒吗,我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好无聊。”
青年哨兵的脸上并没有不对劲,他憨着脸挠头:“目前首领的命令还未下来,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们会保护你的。”
“你要是无聊的话,”他顿了顿,他知道你失去了记忆,你看他的目光专注,那双漆黑的瞳孔之中只有对方的倒影,清澈柔软,像是一贫如洗的湛蓝天空。
青年脸红不做声,最后憋一样的,吐了几个字:“我可以去向上级请示。”
你这才抿着唇轻笑起来,忧伤的情绪一扫而空,欣喜抚平你的眉目,绚烂夺目:“谢谢你。”青年呆呆的看着你,猛的朝外跑去。
“臭小子。”一旁的人猛的一捂头,看着春心萌动离去的同伴,也没说什么:“我可不替你去说。”
你转头看他,对方接近中年,你对着他笑了一下,男人嘟囔了几句,摸着头眼不见为净,转过头佯装没看到。
你总算知道青年是跟谁学的了。
也不知道青年怎么说的,你总算有了点喘息的空间,上面下达的命令让你去救助室帮忙,这次带来的向导大多都折损在了战场了,白塔一个个当宝贝养的人这会儿都沉默的躺在急冻仓之中没了声息。
你去看过他们,生命被赋予一个英雄的称号就否定了他们从今往后的一生。
被束之高阁,沦为他人观赏的器物。
人为什么要活着呢?你想不明白,你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你开始敬畏死亡。
医师也是一个向导,她跟你说现在飞船里包括你在内一共还有五个向导,其中一个重伤昏迷未醒,你负伤,另外三个连带着她都是一开始就在飞船上并未参与到正面战场上的。
那会儿你坐着轮椅,听着医师的话,她说:“你失忆了还要来帮我们的忙,真的太为难你了。”
你也想知道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那个所谓的身份信息有错误的人是你。
医师笑着说你是心软的孩子。
□□的创伤有科技和药物,伤口的处理有随船的医务人员,向导最重要的职责是替哨兵梳理紊乱的精神力,你的伤还没好,精神力也大不如前,他们并没有给你安排太多的伤患,安排过来的也大多是些温和理智伤势较轻的士兵,你只需要替他们照顾安抚一下暴躁的精神体而已,至于哨兵的精神安抚并不归你负责。
你现学的手法太过粗糙,没有人在一旁,被向导精神力刺激哨兵会给你带来危险。
你去看过重症室里的样子,一张张病床上发狂双眼通红的暴怒哨兵,他们与他们的精神体被铁链束缚,抑制剂与镇定剂会定期定时注射到他们体内。
其余说是救助,倒不如说是让他们自生自灭,这里没有足够强大的向导来替他们调理,也没有足够的人员来制止他们的情绪失调。
医师那会儿在你身后推着你,她俯身用手遮住你的眼,凑到你的耳边跟你说:“他们大多都患有战争创伤应激障碍,如果自己挺不过去的话,他们的人生就在这里停止了。”
这类没有向导治疗进行精神疏导的哨兵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进行自毁,烟花一样,绚烂而又短暂,像一个快销品。
这话是医师说的,你分不清她说话的时候语气是什么样,你被她遮住眼,她温柔的像是温暖的被太阳照射的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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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询问你的话都被你用一句话概括过去了,无论他们问什么,你都会迟钝的转过头,抿着唇,最后忧伤的吐出一句:“我忘了。”
忘了,所以你没有来路,没有去处,没有自己的过去,也没有自己未来。
除了一个名字,你什么都没有留给自己。
他们怜惜你,想让你快速走出来,最好的办法就是替你寻找一段新的人生,比如说替你拉红线。
青年不值班的时候会来医务室这边看你,他曾经想替你推轮椅,被你委婉的拒绝了,一个指挥官亲卫队队友来替你推轮椅是什么意思。
正如往常,你那会儿抱着一只猞猁似的猫儿,猫儿在你身上滩成一团,一边流赛博口水一边打着呼噜,你看见青年过来,笑着举了举猫猫的爪子像青年打招呼。
青年没有进门,只是看着你脸红的笑,他刚想说什么,就听见猛的一声巨响,原本和平的环境被打破,一个个懒洋洋的精神体原形毕露,露出凶悍恐怖的模样,你愣了一下,看着他们一个个被召唤回主人身旁,跑动声嘶吼声,嗜血的本态与在你面前的撒娇卖萌截然相反,青年走进来要带你回休息室。
你摇了摇头,“我在这里就好,你快去帮忙吧,这里很安全。”
青年担忧的看着你,最后将自己的通讯手环留给了你,“注意安全,等我回来。”
你看着他离去,抬起手,摇了摇会自动贴合使用人的智能手环,等青年走后,门被自动锁上,你才转头看向角落。
漆黑的阴影吞噬,因为袭击飞船内的灯光明灭,你在刚才就感觉到那边站了一个人,敏锐的向导精神力在你这几天系统的学习下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至少你不会再像个睁眼瞎一样只靠肉眼去辨别周围了。
“你是谁。”
你先发制人,房间里很安静,向导不是羸弱的宠物,不需要被束之高阁,能来战场的也不是胆小的懦夫,况且这里是医务室,飞船上防卫系统最密集最安全的地方之一,他们很放心你在这。
走出来的人甚至不能被称作人。
它半边脑袋已经化为你最开始见过的类似于蚂蚁的样子,骨骼裸露在外消散的血肉像是青铜器氧化后的漆黑模样,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硕大的复眼上是层层叠叠的亮光,尖锐的口器寒光凌冽,好似缝合一样的畸形头颅死死的看着你。
来人的身上只有一半人的样貌,他的口器张合,嗬嗬的发不出声。
你对上他的眼睛,你好像见过他,在重症室的最角落,你的一撇与他对视,他发狂的想要冲上来,口中流着涎水,赤目肿胀,你被吓了一跳,然后被医师匆忙推走。
医师一边安抚你,她抚摸你的额头,充满母性光环的身影带着与你共情的怜悯:“吓坏了吧,小可怜。”
你听见后面电击的声音,皮肉滋滋作响,那种甜腥黏腻的鱼腥味又冒了上来。
失去光源的医务室,阴森的怪物与你对视,明灭衰败之中,你听见砰砰不停作响的心跳。
只是那个怪物还没说什么,诊室的外面就响起了脚步声,半人半虫的怪物猛的吼叫一声。
他向你扑来,化作镰刀带着羽翼的手抵死压在你的脖颈上,双翅割断了青年留给你的通讯器,你的腿还没好的完全,被人从轮椅上拎起来,脖颈卡的不能呼吸。
你能闻到那种浓烈的鱼腥味,鲜血夹杂着锋利的绒毛,破开你的脖颈上雪白的皮肉,你好像流血了,冰凉的气息顺着你的经络从身上直直下坠。
“嗬……嗬嗬嗬……”复杂的低语在你的耳边响起,你无法分辨,窒息夹杂着一点失血让你双眼泛白喘不过气。
你看到门诊室的门被人一脚踹开,猛然响起尖锐的警报系统因为对方的进入像是迎接主人回家的温顺乖犬,敛下自己的獠牙和吼叫,露出自己柔软雪白的肚皮。
死亡的恐惧让你死死看着来人,你张了张嘴,眼中的水光荡开一层层波澜,来人看着你,只是一瞬间,压制着你的怪物就软倒了下去,炽热鱼腥的液体溅了你一身,你从半空中掉落,被人搂进怀里。
你吓坏了,在男人的怀里惊惶不定,他在等你平复,抱着你的手臂有些僵硬也没让你离开,只是安抚性的拍打着你的后背。
你喘着粗气,在他抱着你离开的时候,你转头向后看了一眼,失去脑袋的的尸体摇摇晃晃的跌倒,漆黑泛着诡异光芒的巨兽消失在黑暗中。
它不想杀你,你能感觉到,对方想对你说什么,最后挟持你也是迫不得已,不然那柄比镰刀还锋利的捕捉前足能在你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将你的脑袋割下。对方也没想离开,不然它不需要在这种时候,来到这么危险的地方。
那甚至算不上挟持,更像是与你划清界限。
你的心跳的太快了,剧烈的心跳让你无法思考,肾上腺素的快速飙升让你处于的亢奋状态随着危险的消失逐渐下降冷却,劫后余生的欣喜冲击着你的大脑,将你拖入蒙昧。
男人用手盖上你的眼睛,将你的脑袋转回。
那个人,他想对你说什么。
他想说什么?
你死死闭上眼,脑子会想刚才的场面,身体的自我保护让你想不起刚才的完全场面,极致的兴奋过后是无尽的后怕,你将自己埋在男人的怀里,眼睑不住地颤抖,摇摇欲坠的身体发软。
湿润的夹杂着一点点腥甜的果香迸发,男人只在一瞬间就闻到了那点浅淡的气息,他的脚步顿了顿,拐了个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