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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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辉煌遮目的黑日,我从睡梦中醒来,疼痛迫使我费劲地睁开眼,触目皆是苦难,遍地狰狞。
1
我很好,我需要找到离开这的办法,我需要水和一些食物。
——如果我不想吃掉他们的话。
你合上日记,第三日的清晨,灼目的黑光从地平线的另一头升起,你的精神体从遥远的北方飞来,折翼的鸟儿扑棱着翅膀,啾啾的冲你啼叫。
你知道它的意思,顺着它的来路看去。
它说,它找到了水源。
你在这处战场之中醒来,这里似乎是一处被人遗弃许久的失落星球,荒芜破败杂草丛生,你看见了裸露在外的石块上布满青苔。
他的光源并不像你潜意识里的那样充满生命和祥和,不祥的黑光将周围的尸体,里面有你的同类,更多的则是一些奇形怪状长着翅膀的虫子碎块。
它们的翅膀大多数为膜翅,宽大的胸腔和纤细连接的腰肢,就像放大了数倍的蚂蚁,漆黑犹如钢架铠甲的甲壳被不知名的东西割裂,露出其中散发着腐败腥臭且黏腻碎裂的脏器。
你只能尽量避开他们,你不敢肯定他们是否都死透了,在你仅有的印象里,虫子是一种生命力极强的恶心玩意儿。
绝对的静谧之中,你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与呼吸声,你觉得你疯了,你在醒来的时候看到这遍地的残肢碎肉,你的神智就已经失去了自我思考的能力,那点残存的理智是你想活下去找到真我的本质动力。
你很饿,也很渴,你不清楚你们的军队是否撤离了这里。
你被他们留下了。
你也不确定这里是否有通讯设施或者有能源足够你离开这的飞行器。
你会驾驶飞行器吗?
其实你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不过你相信你的本能,就像所有的生物最强烈的求生的本能。
事实上你从从来一直到现在连续找了三天,只找到了被你同类藏在胸口的一只笔和大半被血浸湿的一本日记本。
前面的字迹已然模糊不清,你看着最外面贴的那张照片上,那个士兵与他的爱人,应该是爱人,又或者说他的向导,不过那位向导就倒在不远处,清秀愤怒的脸上满是血污和伤痕,他的身体只剩下自己的脑袋,那只脑袋凶狠的睁着眼,双目无光,惨淡离场。
你接过了他的日记,也接过了他的人生,你看不太懂上面的字,里面都是一些与他的向导甜蜜的互动与记录。
你的精神力很差,身体也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疲倦的意识强撑着让你的精神体出来,如果你再找不到水源和食物,那么你只能依靠你这些同伴的尸体活下去了。
你的内心有些抗拒,倒不是因为他们是你的同类,而是那很脏,他们死在这,不知道过了多久,上面可能被注满了肮脏的微生物与蛆虫,不过这里的那些食腐者应该还为涉足。
你觉得你自己可能有点略微的洁癖,你也没有食腐的癖好。
放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变质了没有。
你一边想着,一边踉跄地往那处水源走去,喉口干涩的你只能勉强想着水来分泌出一点唾液解渴,你的腿好像断了,剧烈的疼痛麻痹了你的神经,你的胸腔有些喘不过气的闷,就像肺从身体内部被人破开,漏了一个口。
仅仅两公里的路,就让你感到力不从心,你快要死了。
路边的尸体越来越少,逐渐只剩下虫子的残缺躯块,你时刻提防着,剧烈的喘着粗气,整个人就像是被捆绑住的提线木偶,凭借着那点渴望僵硬地往前走。
好像近了,你闻到了新鲜水源的味道,流动的湖泊,嬉闹的鱼儿,你能听见微风吹拂过水面,带动树叶沙沙作响,淅淅索索的白噪音在你的鼓膜上嗡鸣。
直到你跌倒在地,仰起脑袋,爬着身子,一点一点依靠手肘的力气往那处探去,水声化作激流的滚涌,像是多年前在某一处古老的星球上,一位白衣的只剩剑与酒的诗客直直看着如丝如线的瓢泼水流,写下的那句疑是银河落九天。
湍急的河水滚滚而来,从锋利的悬崖下直直落下,那似乎是被人劈开的山脉,切面平整淹没了下方的巨大巢穴。
你忽然明白了什么。
那里是虫子的老巢,哪怕隔着老远的距离,你依旧能看到面目狰狞被竖着一刀劈成两半的虫母淹没于大水之中,那巨大的复眼死死的看着你,苍白无光的瞳孔上仿佛能印照出一张张你惨淡的目光,一颗脑袋被人从中劈开,露出泛黄夹杂着蓝色血液的脑浆,巨大的腹部被人捅的稀烂,残缺的伤口上还有这大量烧焦的痕迹。
你听到的鱼儿声,是水流淹没冲刷死去虫卵的声音。
你愣愣的看着,神情似悲似悯,时间仿佛这一刻在你的脸上凝滞。
你已经意识到,你回不去了。
2
补充:我喝到了水,令人作呕。
拖着这副破败的躯体来回走了一圈,又回到原地是一种什么感受。
如果现在有人拿着摄像机和话筒采访你,那你一定会说一句,谢邀,我感觉自己骨头快要废了。
在那儿待着绝对不算一种好的打算,你不清楚那道瀑布从哪儿前来,但是那边的山脉不算稳定,上下都被虫子蛀穿了孔洞,用不了多久,那处巢穴就会坍塌,掩埋掉所有的一切。
包括你们这些没有被连带上的尸体。
你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只知道自己的名字叫江礼,为什么来这,什么时候来的,你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像是被世界所遗忘,你对周边的死尸没有一点同情,你对自己的同伴没有一点的伤心,连那点惨淡想活下去的欲望都是由想要知道自己是谁转变为怕死。
你不想死,所以你想要活着。
在你静静等待着体力恢复的时候,遮天盖日的飞船无声地在空中显了形,你的精神体在你的耳边猛烈尖叫,刺耳的警告声犹如神明敲响的丧钟,你缓缓抬起头,已经瘫软快成一滩鸟饼的身体不足让你站起身维持自己的那点不知名的自尊。
舱门被打开,巨大的铁甲猛兽堂而皇之地显露着自己的残忍冷酷,你看见漆黑的枪管,穿着特制软甲看不清面容的人拿起枪,他们对着你,红点瞄准你的额间,你仰起头,视线在他们之间扫过,最后停留在了一个没有穿任何防护服饰的人身上,他从众人的身后走出,露出那张平静英俊的面庞,你看见他心猛的一跳,恐惧夹杂着窒息的感觉再次袭来。
你的脑子似乎想到了什么。
漆黑的天,外面有人一剑开天。
他们很快确认了你的身份,优秀五官能力强大的哨兵哪怕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闻见你身上向导素的味道。
很快有人将你带了上去,他们开始收敛同伴的尸体,凝重的气氛暂时干扰不到你这里,幸存者不只有你一个人,远处的战场还有不少缺胳膊少腿的战士,你受得伤不算重,飞船上的军医很快替你清洁完后固定上夹板,他们很人性化,这次来的向导不算多,显然你并不在这次的名单里。
你愣愣的坐在医务室的小凳子上,看着其他的伤员一个接一个被抬进来,他们呻吟痛呼,或询问、或沉默,又有带着劫后余生的快乐打趣,你抿了抿唇,只觉得眼角有点酸涩。
在一旁的女医师看着你可怜,摸了摸你的头,又给你塞了一根能量棒让你搁一边自己玩去吧。
你除了腿骨裂了之外,其他地方并没有大的伤口,更多的还是饿的。
检测报告出来的时候,他们当时还松了一口气,联盟的向导不算多,每一个都是白塔的宝贝,特别他们看你的样貌,那被清洗干净打理好的姣好容貌,漆黑的短发被吹的蓬松,过长的发丝遮住你那双湿漉漉的瑞凤眼,你看人自是多情,盈盈的水光下是葳蕤潋滟的春光,你垂目将那浓密细长的睫毛微微敛下,遮住那点高阶向导的锋芒毕露,又显得楚楚可怜惹人心动。
他们不敢告诉你,你的向导等级好像下降了,撞击让你的脑部精神核受损,好在你失忆了,可能等级会随着你的重新记起而回来,也有可能你一辈子就在b级了。
b级不上不下,但是对你来说确是天大的打击,你能上这个战场就说明你的精神力原本应该在a甚至a+级的向导。
而且单身的向导大概率是不会来到正面战场,这次回来的人之中没有认识你的人,况且你还这么年轻,也没有在白塔的排行榜名单之中,你的哨兵也很大概率丧命在这次虫族的灭巢计划之中。
他们看你的眼神更加怜悯。
可怜的孩子,年纪轻轻就失去了丈夫。
你浑然不知你在别人眼中已经成了早年丧夫的小寡妇。
比你先到男人手里的是你被添油加醋后的凄惨经历,高大桀骜的男人翘着二郎腿,一只手拿着别人汇报上来的你的文件,只是一侧眼就看着你被人一路殷勤的推进门,他的目光扫过你,最后停留在你的腼腆青涩的笑颜上。
你低声的对着那人说着谢谢,对方嘿嘿的憨笑,然后一抬头看见自家首领的黑脸,立马立正着踢着正步跑了。
你看着对方滑稽的样子却也笑不出声,你能觉察到男人的目光在审视你,阴冷潮湿的目光犹如一把刀刃割开你的皮肉,慢慢的将你凌迟。
原本蓬松的鸟儿蜷缩起羽翼,仿佛下一刻就会尖叫着自我防卫。
“你很紧张。”他像是在陈述,喜怒不形于色的眼神一点点将你伪装的外壳剥离开,他扬了扬下巴,意示你将轮椅推得靠近些,你僵硬抬头,看见对方冷淡锋利的眼,你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一道雪白的光,地动山摇,冷汗从你的额角缓慢滴下。
你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吞咽口水的声音在寂静的休息室格格不入。
“我……”你与他对峙,沉默将他的话视若无物。
死嘴,说点什么啊。
你听见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扑通,振聋发聩的跳动让你干涩的唇无法张开。
人在到一定恐惧的时候,是无法发出声音的。
你只觉得自己被蟒蛇绞上,越是挣扎越是难以逃脱,骨骼发出吱吱作响被挤压的求饶,死死喘不过气。
你不清楚你的害怕来源于哪里,如果硬要说,就像是白纸上的蚂蚁仰视人类,从发现自身的二维到三维的转变,那种跨维度永远逃不出对方画的圈的恐惧,男人没有穿戴软甲,也没有任何防护装备,但你能感觉到,在你面前的人就是一只类人体的怪物,他甚至不能用人的数量词去形容,如果是以后的你,你会轻而易举的叫出那个词,黑暗哨兵。
以一敌百,力抗机甲的人间凶兽。
剥离作为哨兵的欲望,化作冷血无情的机器。
男人站起身,你看着他,看他的走近,随着他的步伐,你仰起头,你也只能高高仰起头,一直注视着他的面庞。
他居高临下的俯视,手指捻起你的下巴让你微微侧头,男人俯身轻嗅,鼻尖凑到你的发梢。
他心中冷笑。
这就是他们说的身世凄惨,哨兵早亡的可怜向导?一个身上没有一点结合后哨兵味的寡妇?
你随着他的动作僵硬在原地,防备的姿态甚至还没来得及展开就被对方控制住,他的嗅闻速度很快,起身的时候还问了一句:“吃了什么,草莓味儿的。”
你敏感的耳尖瞬间通红,他说话时呼出的气打在你的耳垂上,温热湿润的感觉,就像是故意的挑逗。
他起身错开你,像门口走去,“这里将会是你的休息室,在飞船达到主星前,别乱跑。”
“你……”你咬牙切齿,冷汗津津让你刚换上的衣物又不能穿了,黏腻的感觉紧接着而来的无力与难受,再加上对方没对你做什么,用男人的话来说就是你的那股子娇劲儿脾气上来了。
男人转身等你的后续话术,你抿着唇不开口,他也不屑于等待,迈着步子,往门外走去。
“变态。”你看着他出门,整个人放松瘫软下来,汗涔涔的靠在轮椅的靠背上,只有胸口还在轻微的起伏,你喘着气小声骂了一句,男人的脚步轻微顿了顿,那点微小的差距你的注意又不在他身上自然发现不了。
没人告诉你,等级越高的哨兵,五官就越敏锐。
这点距离,他甚至能听见你的喘气,鼻翼微微抽动的吸气声像是柔软的幼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