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焰》凌岘

4、后门

　　美术教室的窗户半开着，四月的风带着樱花香气卷进来，掀动纸页一角。顾禾按住素描本，突然意识到自己手腕在微微发抖。他低头看表：三点二十。图书馆后门在实验楼西侧，从美术教室走过去需要七分钟，如果绕开人多的主路，可能需要十分钟。
　　但他已经等不了了。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儿。"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顾禾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他手忙脚乱地把嘉宾证塞回书包，转头看见沈叶倚在门框上，手里晃着两个饭团。
　　沈叶走进来，把其中一个饭团扔给他，"在这儿偷偷画画？"
　　顾禾接过饭团，心虚地笑了笑："突然有灵感。"
　　沈叶在他旁边坐下，好奇地凑过来："画了什么？给我看看。"
　　"没什么！"顾禾啪地按住素描本，"就是...随便练习。"
　　沈叶挑了挑眉。作为从初中就认识的好友，她太了解顾禾的每一个小动作了。每当顾禾紧张或者撒谎时，左耳的耳垂就会微微发红，像一颗熟透的小樱桃。
　　"行吧，神秘兮兮的。"沈叶咬了一口饭团，突然话锋一转，"对了，你知道黎焰今天问我要你的电话号码吗？"
　　顾禾的饭团差点掉在地上："什...什么时候？"
　　"早上第一节课前。"沈叶眯起眼睛，"他说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顾禾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脸颊。他低头假装整理素描本，不敢看沈叶探究的眼神："不熟啊...可能就是学习上的事吧。"
　　"学习？"沈叶嗤笑一声，"黎焰年级前十，需要问你学习？"
　　"那不然还能是什么？"顾禾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
　　沈叶没有立即回答。她慢条斯理地吃完最后一口饭团，然后突然伸手去抢顾禾的素描本。顾禾猝不及防，本子被翻开到泳池的那一页。
　　"哇哦，"沈叶吹了声口哨，"这是谁啊？身材不错嘛。"
　　顾禾扑过去想抢回本子，却被沈叶灵活地躲开。她指着那个破水而出的人影："让我猜猜...这该不会是黎焰吧？"
　　"不是！"顾禾矢口否认，但耳垂已经红得能滴血。
　　沈叶把本子还给他，脸上挂着促狭的笑容："顾禾同学，你该不会是...喜欢黎焰吧？"
　　"你胡说什么！"顾禾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和上午在教室里如出一辙，"我们都是男生！"
　　沈叶耸耸肩："所以呢？喜欢就是喜欢，跟性别有什么关系？"
　　顾禾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沈叶的话像一把钥匙，轻轻转动了他心底某个上了锁的抽屉。他想起黎焰在泳池里矫健的身姿，想起他递给自己嘉宾证时指尖短暂的触碰，想起今天早上那张神秘的纸条...
　　"我只是随便画画而已，"顾禾最终小声说道，"你别乱说。"
　　沈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追问。午休结束的铃声适时响起，拯救了顾禾的窘迫。他匆忙收拾好画具，逃也似地离开了美术教室。
　　下午的课顾禾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的目光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教室前方的挂钟，看着分针一点一点向"4"靠近。那张被折得方方正正的纸条在他的裤袋里发烫，像一块烧红的炭。
　　三点五十分，下课铃终于响起。顾禾慢吞吞地收拾书包，故意落在最后。等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他才深吸一口气，朝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校园里的樱花开了，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落，像一场温柔的雪。顾禾踩着花瓣铺成的小路，心跳随着每一步逐渐加快。图书馆后门是个偏僻的地方，平时很少有人去，黎焰为什么要约他在那里见面？
　　转过最后一个拐角，顾禾猛地停住脚步。图书馆后门的长椅上，沈叶正翘着二郎腿玩手机。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
　　"真巧啊，顾禾。"沈叶晃了晃手机，"我在等张锘科给我送书，你呢？"
　　顾禾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就在这时，图书馆的后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黎焰抱着一摞书走出来，白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看到顾禾和沈叶，他明显愣了一下。
　　"你们...认识？"黎焰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沈叶看看黎焰，又看看面红耳赤的顾禾，突然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她跳起来，拍了拍顾禾的肩膀，"我就是路过，你们聊。"说完还冲顾禾眨了眨眼，用口型无声地说："加油。"
　　顾禾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沈叶哼着歌走远了，留下他和黎焰面面相觑。微风拂过，几片樱花落在黎焰的肩头，顾禾有股冲动想替他拂去。
　　"我本来想..."黎焰刚开口，图书馆的门突然又被推开，几个学生说笑着走出来。黎焰皱了皱眉，一把抓住顾禾的手腕，"跟我来。"
　　他的手掌温暖干燥，触感让顾禾浑身一颤。黎焰拉着他快步走向校园最角落的那棵老樱花树，那里几乎没有人会去。粉白的花瓣在他们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顾禾的心跳声大得仿佛整个世界都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