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城往事》顾林深

21、小儿得交芝兰，实慰庭训

　　顾珩宥的父亲名叫顾青山，他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分别叫顾青书和顾青松，姐姐嫁到离家三公里的地方，弟弟经过几番曲折，读到大专在省城工作，爷爷顾鸿儒上过私塾，但恰逢乱世无所成就，在家里安排下成婚，顾青山步其后尘，与张倩莲相亲结婚。
　　暑假，顾珩宥三姊妹和妈妈都在地里面忙活，给包谷除草、施肥、加固，爸爸悄无声息回来，傍晚回家，爸爸已经把饭做好了，妹妹最高兴了，跑去吊着爸爸的肩膀说道：“我都快有你胸口高了。”
　　爸爸关心道：“幺儿，你要多吃点饭，不要挑食才长得高。”
　　妹妹很兴奋地说：“我没有挑食。”
　　妈妈闪过一丝微笑，随后平静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没有带个信？”
　　爸爸回答：“前两天就到了，先去把修路的事情谈妥了，才回来的。”
　　“你终于回来修路了，要待多长时间？”妈妈语气明显提升，渴望得到肯定的答复。
　　“要待半年，我们镇上的路都快修好了，只能去别的镇。”
　　“哦哦。”
　　“你们快洗手，先吃饭。”
　　这时候顾珩煜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抓着爸爸的手说：“爸爸，你过年的时候说，回来给我们钱的，你都回来了，快点兑现吧。”
　　爸爸好气又好笑，说道：“叫好好读书也记不得，好好听妈妈话也记不得，就记得要钱了。”说着就从包里面拿出零钱，分给他们三个，顾珩宥拒绝，爸爸说一视同仁，顾珩宥收下了。
　　吃完饭，爸爸拿出了一份承包合同，告诉顾珩宥仔细看看，顾珩宥看半天没看出什么错，只知道是天水镇到县城二标段的路承包工程，而且金额巨大，他有疑问：“你有那么多钱修这条路吗？”
　　爸爸解释道：“我找你三叔借了钱，还有天水镇上两个人合伙，一人带一个队，所有赚到的钱三人平分，我们签的是劳务合同，费用一个月一结。”
　　顾珩宥担心问道：“亏了也是三个人一起亏？”
　　“是的。”
　　“那可以做。”
　　爸爸满意得收起合同，吩咐几个刷锅刷碗，做完后做作业，他和妈妈出去溜圈。每当这个时候，弟弟和妹妹总要为洗几个碗争吵，顾珩宥则默默把锅洗了，桌子擦了，留他们两人慢慢争吵，妈妈出面制止两人的纷争，弟弟不服气，但是不敢抗拒母亲的威严。
　　妈妈担心爸爸刚回来累，于是劝解：“你这么累，不要出去了，早点睡觉。”
　　爸爸挽着妈妈的肩膀说：“不累，前两天在县城休息够了。”
　　妹妹趁机说：“羞不羞。”
　　妈妈故作责骂：“你还不放开，娃娃都笑话了。”
　　于是爸爸放开，两人出去了。妹妹赶紧洗碗，肯定是要拿钱买零食，弟弟则把钱存起来，表示过年要买游戏机。
　　第二天，爸爸带着几个舅舅和村子里面的总共八个人，去了天水镇，住在两个合伙人家，热火朝天干起来。一个月后，顾青山带着一条狗回家来，是合伙人家下的崽，送给他一条，他就带过来，已经取好名字，叫“阿黄”。
　　妹妹特别喜欢，每天阿黄阿黄的叫，小奶狗也愿意跟着她，带出去向小伙伴炫耀，搞的好几个回家去吵着养狗，被父母批了一顿：人都吃不饱，养狗干什么。
　　开学，顾珩宥回学校，在县城遇上陈千张和廖萍，两人牵着手，遇到时廖萍赶紧松开并往陈千张背后躲，顾珩宥从廖萍脸上看到和鲁雪一样的表情，都是娇羞红脸。
　　顾珩宥不可思议指着他们两个：“你们？”
　　陈千张倒是不害臊，把廖萍拉到前面挽着，很骄傲的说：“对，现在她是我媳妇。”
　　廖萍一拐子拐在他腰上，陈千张吃疼叫了一声，随后廖萍解释：“不是，还没结婚。”
　　顾珩宥以为分别一年，两人生米煮成熟饭，婚都结了，听到廖萍这么说松了一口气：“我就说嘛，现在法定年龄都没到，你们怎么能结婚。”
　　陈千张调皮说着：“等不及了，先把婚礼办了。”还是以往说话的风格。
　　廖萍气愤着说：“等不及也要等，你想犯法啊！”
　　“犯法也要娶。”随后陈千张哈哈大笑，廖萍脸更红了。
　　顾珩宥也跟着笑，笑完好奇问道：“你们两个初中的时候关系也不好，怎么走到一起的？”
　　“这就不得不说强大的亲戚关系，什么关系来着？”说着看了看廖萍，“我二姨父的表姑的妹妹是她奶奶。”
　　“我知道这个脑筋急转弯，你们是亲戚关系。”顾珩宥说完，两人又哈哈大笑，要不是廖萍在旁边，路过的都以为他俩是疯子。
　　笑完顾珩宥继续说：“所以你们是相亲？”
　　陈千张回答：“算是吧，两家听说我们是同学，又没读书了，所以有意撮合，让我们相互了解，一来二去就好上了。”
　　顾珩宥露出姨母笑：“你们结婚记得通知我，我来喝喜酒。”廖萍突然插话：“一定会请你的。”
　　廖萍初中的时候，因为看见顾珩宥的字，对顾珩宥产生过好感，额外多关注了一点，她发现顾珩宥高冷不易亲近，但他和几个成绩好的同学走得近，特别初三后和鲁雪关系非同一般，所以她就特意去接近他们，因为性格原因也没能融入，可是怎么都学不进去，索性摆烂，中考后志愿都没填。
　　半年后廖萍的大奶奶，也就是陈千张二姨父的表姑带着他来到她家，着实因为没读书太清闲，两人一见面就很熟络，完全没有觉得是父母刻意安排的，聊初中的点点滴滴，被大人认为他们很合得来，于是一来二去两家人就开始撮合他们。廖萍最开始对陈千张是讨厌的，因为他初中的时候名声不是很好，但架不住所有人说好话，于是试着去了解他，得出结论，他人不坏，那个时候心性未成熟，难免做出一些冲动的事情，况且陈千张长的还不错，是棱角分明的帅，所以廖萍芳心涌动，很快就发展成为男女朋友。
　　很多人可能觉得，十七岁谈恋爱结婚或许太早，但是月亮城那个年代特别普遍，初中读完，在家赋闲一两年，随便相亲，看对眼就结婚，父母早早让孩子成家，也了却心中的愿望，这也算是时代的局限。
　　顾珩宥回到学校，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崔雪枫，崔雪枫又告诉了鲁雪，那段时间，在他们的朋友圈里面流传着这么一句话：“要是不努力学习，回家去你家就让你相亲嫁人。”这是调侃的话，但却是反向激励，那些不想很快结婚的，开始更加努力学习，比如鲁雪。
　　两周后，二班转来一个女生，身高大概一米六，上身穿着横条纹T恤，藏青色的裤子，一双凉鞋，混搭风格，但更像是从三个人身上扒下来安在她身上一样，很不协调，瓜子脸，高鼻梁，长着一双大眼睛，齐刘海，长头发，用一个带有紫色的花的头绳绑着，柔顺明亮，青涩脸庞下，不难看出是个美人骨相。
　　班主任让自我介绍，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班主任就代替说了几句简答的介绍：“她叫吴颖莹，从天水镇转过来的，以后就是一个班级的，大家要相互照顾啊。”随后就走了，让英语老师继续上课。
　　高中，郭凯午饭的时候他告诉顾珩宥：“我们班来了一个大美女。”
　　顾珩宥表示怀疑：“有多漂亮？你嘴里说出来的，谁都是大美女。”
　　郭凯立马发誓：“我要是撒谎，名字倒着写。”
　　“有秦可臻漂亮吗？”顾珩宥想起了初中班公认的大美女。
　　“是另外一种美。”郭凯说话不落地，什么好话都是他说。
　　顾珩宥看见两个女生打饭朝他们这边走过来，故意挖坑：“意思是说比鲁雪和吴绍娜都漂亮。”
　　郭凯大言不惭：“他们差远了。”
　　顾珩宥嘴角起了奸诈的笑：“你以前不是说过，和我们几个关系好的女生都比较漂亮吗？怎么着，变卦了？”
　　郭凯撸起袖子，像是要指点江山一样：“吴绍娜比较高，身材也不错，所以看起来比其他人多了点气质，但脸蛋不够比；鲁雪五官标志，但是身高矮点，脾气有点差，惹不起；包括崔雪枫也一样，虽然皮肤白，但是没胸啊。”
　　啪一声，拍在郭凯的后脑勺，随后听见熟悉的声音：“你说谁呢？”郭凯转过身看见鲁雪和吴绍娜，怒气一下子没了，转而是害怕，马上解释：“我什么都没说。”转过来面目狰狞看着顾珩宥说，“你陷害我。”这时候顾珩宥掩面笑，嘴里有饭，呛得眼泪流。
　　鲁雪坐在顾珩宥旁边，一拐子差点把顾珩宥打下座位，还好眼疾手快拉住了桌子，鲁雪不为所动说道：“你教他这么说的吧？”这时候轮到郭凯笑了，苍天饶过谁，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顾珩宥马上否认：“不是，他自己说的。”死道友不死贫道。
　　郭凯听他这么一说，准备鱼死网破：“就是他教我的。”随后坏笑。
　　吴绍娜补了一刀：“两个都不是好东西。”
　　鲁雪落井下石，继续补刀：“你总结的对。”随后转向郭凯问，“崔雪枫惹到你了，你这么说她？”
　　郭凯很恐惧，立马求饶：“没有没有，我的姐，给我几个胆子也不敢，我就是话赶话说起来的，你们千万不要跟崔雪枫说，我请你们吃雪糕。”
　　“一个雪糕就打发了，顾珩宥，她还是你同桌，你不发话。”鲁雪这句话不怒自威，让顾珩宥不知道怎么回答。
　　吴绍娜插话：“他也是帮凶。”
　　鲁雪轻蔑说道：“我都差点忘了，哼。”
　　郭凯觉得过不了关，赶紧加码：“再加巧克力行不行，再不行我就没钱了。”可怜的眼神看着鲁雪。
　　吴绍娜也看着她，觉得可以答应了，鲁雪也觉得不可太过，毕竟她们几个女生也偶尔讨论男生。她们两个没听见前面两句讨论自己的话，不然郭凯和顾珩宥估计惨了。
　　两个月后，学校来宣布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每个班选两个代表去参与县里面公路“乡乡通”一期工程暨二期工程开工的剪彩仪式，剪彩仪式在元旦节，选择标准为一男一女，品德好，形象好，成绩好。
　　其实距离剪彩仪式还有一个多月，这一个月座位考察期，大家在班上可以相互推荐，班主任决定最终进入候选名单，匿名投票表决，最后公示没有疑问后就代表学校参加，不过参加前学校会给代表培训并统一服装，服装由学校免费提供。
　　消息一经传出，班级氛围变得不一样，许多人都开始准备，学校考虑大部分家庭情况，所以没有强制订校服，开始注重衣服搭配，男生去剪头发，有些女生甚至开始化妆，这让郭凯一下子发现了新情况，许多名不见经传的女生竟然这么好看。
　　顾珩宥对此不感兴趣，郭凯则是他父亲鼓励他参与，虽然不一定选得上，重在参与，也正是郭父开放式的教育理念造就郭凯自信开朗的性格，鲁雪并不想掺和这个事，但架不住吴绍娜和崔雪枫的规劝，最终鲁雪要求她们两个必须参加。
　　一周后，顾珩宥的爸爸来找他，叫他去饭店吃饭，并给他生活费。顾珩宥请求爸爸，能不能带几个同学一起，爸爸表示可以请两个同学，不能多，因为他带的钱不多，于是权衡下只请了郭凯和鲁雪。
　　郭凯很高兴，嚷嚷着想看看叔叔长的是不是跟顾珩宥一样玉树临风，把顾珩宥夸得心里暖洋洋的，鲁雪心里是想去的，但是要跟长辈一起就拒绝了，理由是要学习，不好意思去，结果被郭凯连拉带拽，她不得不答应，也算是给了一个台阶。
　　见面顾珩宥分别做了介绍，鲁雪有点拘束，郭凯反之，自来熟，跟他爸爸巴拉巴拉聊了一大堆。吃上山药排骨火锅，顾青山说：“小宥特地告诉我要请你们吃饭，你们两位一定是他最重要的朋友，感谢你们两位对我家顾珩宥的照顾。”
　　郭凯马上接上话：“谈不上照顾，我们就是经常一起玩。”
　　顾珩宥爸爸喝了一口茶，慢慢说：“你们在一个班要相互帮忙，不要被欺负了。”顾珩宥爸爸想起以前读书的时候，都是一个村子的人形成天然帮派，不然被别人欺负，现在虽然情况好多了，但不免担心。
　　郭凯继续接话：“我们高中不是一个班的，初中是一个班，其实我帮助不大，她对顾珩宥帮助最大。”结果说的太快，被烫到嘴了，顾珩宥爸爸笑着让他吃慢点并倒了凉水给他，郭凯一饮而尽后道谢。
　　鲁雪不得不接话：“没有没有，他们两个玩得最好，形影不离的。”一句话把话题甩回去。
　　郭凯继续：“她初中的时候帮助顾珩宥补习英语，不然顾珩宥也免不了学费。”
　　“还有这事，那就更应该感谢了，你初三的时候英语笔记就是她的？。”顾珩宥爸爸适时插话反问顾珩宥。
　　顾珩宥如实回答：“是的，就是她帮忙的，不然我考不了这么高的分数。”
　　鲁雪只想悄悄帮助顾珩宥不想被人知道，而且没想到他爸看过英语笔记，那家里人都看过，想到这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身体一阵燥热，但还是找了个绝佳的理由：“顾珩宥语文笔记做得好，我跟他交换笔记学习，我们属于互相帮助。”
　　“我也用顾珩宥的语文笔记，我就没拿英语笔记给他。”郭凯陈述事实，四还没有注意到鲁雪表情。
　　鲁雪马上回怼：“你的英语好吗？就教别人。”
　　郭凯马上说：“马马虎虎，不好也不差。”
　　顾珩宥插话：“就你那个英语笔记，我看了成绩不退步才怪。”
　　鲁雪马上接话：“就是。”
　　郭凯边吃边说：“所以我就不给他笔记了，误人子弟啊。”
　　“误人子弟不是这么用的吧？”顾珩宥和鲁雪异口同声。
　　经此一闹，顾珩宥爸爸在旁看着陪笑，气氛一下子活络，不再拘束。之后也说了一些初中的事情，顾青山打心里面高兴儿子有这两个同学当朋友，人生能有几个知己。
　　快到结束的时候，郭凯提了一嘴公路剪彩的事情，顾珩宥爸爸表示他也会去。结果几个人马上积极讨论，要是能选上学生代表，就可以一起参加剪彩仪式。
　　郭凯首先对顾珩宥说：“要不你也报名吧，这样可以和你爸爸一起参加。”鲁雪也附和。
　　顾珩宥心里面一阵激动，汗都从背上出来了，故作冷静：“我现在还没报名，而且形象也不好，选不上。”
　　郭凯马上说：“重在参与，我可以让给你的。”
　　鲁雪马上打击他：“你都还没选上，谈什么让。”
　　顾珩宥接话：“就是。”
　　顾珩宥爸爸听他们吵吵，插了句：“不是代表也可以参加的，代表就是上台发言，还会通知周围的人参加，还会有电视台采访。”
　　“那一定要参加。”
　　临走的时候，顾珩宥爸爸递给了他一点零钱，顾珩宥以为是给生活费，却听见爸爸表示记得感谢他们两个，特别是那位女生。
　　回学校途中郭凯问了好多问题，顾珩宥讲了他爸爸回来修路的经历，郭凯听得津津有味。
　　到学校后顾珩宥第一时间就报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