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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   清虚峰的日子,在执法堂“门神”的冰冷注视和祁子夷“特训”的暴躁咆哮中,滑入了一种表面紧绷、内里却微妙平衡的诡异状态。

      祁子夷那份绞尽脑汁编造的“寒池遇鬼记”报告,终于赶在死线前,以一种充满了“惊魂未定”、“细节模糊”、“主观臆测”的悲情风格,呈交到了执法堂。严律那张冷硬的脸在翻阅时眉头就没松开过,报告里对“池底残灵”的描写活灵活现却又自相矛盾,对泠燃伤势的描述则完全符合关雎的诊断记录(祁子夷提前“请教”过关师姐如何圆谎)。最终,这份漏洞百出却又“合情合理”的报告,加上关雎隐晦的背书,暂时堵住了执法堂明面上的诘问。严律留下了一句“此事未了,随时听候传唤”的冰冷警告,带着满腹疑窦撤走了门口那两尊“门神”。

      压在头顶的利剑暂时移开,祁子夷却丝毫没有轻松的感觉。他知道,执法堂的视线从未真正离开清虚峰。更让他忧心的是泠燃的状态。

      成功融合【冰魄玄晶】、初步掌控了“凝鳞化爪”之后,泠燃体内那股狂暴的龙息确实变得“驯服”了一些,至少不再时刻有失控爆发的风险。左臂伤口的龙息侵蚀在关雎的持续治疗下,也终于开始缓慢消退,虽然依旧僵硬冰冷,但总算看到了恢复的希望。

      然而,一种更深沉、更隐晦的变化,却在泠燃身上悄然发生。

      他变得更加沉默,如同万年不化的冰山。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沉淀着一种祁子夷看不懂的、仿佛历经沧桑的沉寂。偶尔,祁子夷深夜起身,会看到泠燃独自盘坐在露台边缘,银发在冰冷的月光下流淌,心口龙鳞的幽光如同呼吸般明灭。他并非在修炼,更像是在……倾听?或者,是在与体内某个沉睡的、古老的存在进行着无声的角力?

      祁子夷问过几次关于那双巨大龙瞳和破碎画面的事,泠燃只是沉默地摇头,深潭般的眼底翻涌着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似乎也无法完全理解那些涌入脑海的东西是什么,只知道它们冰冷、沉重,带着一种亘古的悲怆和……无法抗拒的牵引。

      这让祁子夷心头的不安如同野草般疯长。那块玄晶,唤醒的恐怕不仅仅是力量,还有某种……沉睡的“记忆”?

      “特训”并未因为执法堂的暂时撤离而停止,反而变本加厉。

      祁子夷的理由冠冕堂皇:“根基不稳?爪子收不回去?那就练!练到收发自如!练到能当筷子夹菜!练到能给你师兄我捶背按摩!”

      于是,清虚峰后山那片相对僻静、布有基础隔音禁制的演武场,成了新的“债主讨债”现场。

      “废物!爪子呢?让你凝出来不是让你当摆设!砸!用点力!没吃饭吗?!”祁子夷的声音在空旷的场地里回荡,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暴躁。他站在场边,左臂还缠着药布,只能用右手叉着腰,活像个监工的恶霸。

      场地中央,泠燃的身影快如鬼魅。他并未完全龙化,但右臂之上,覆盖着一层凝练如实质冰晶的幽蓝龙鳞,五指化为那精致冰冷、闪烁着玄冰寒光的钩爪——【凝鳞化爪·初级形态】!

      他的对手,是十几个被祁子夷用低级傀儡符和岩石临时拼凑出来的、奇形怪状的“陪练傀儡”。这些傀儡动作僵硬,攻击力有限,唯一的优点就是……耐揍。

      “咻!”一道幽蓝的爪影撕裂空气,带着刺骨的寒意,精准地划过一只岩石傀儡的脖颈!坚硬的岩石如同豆腐般被切开,切口光滑如镜,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幽蓝冰晶!傀儡轰然倒地,碎成一地冰渣!

      “太慢!角度太死!浪费力气!”祁子夷的咆哮紧随而至,“控制寒气!别把石头冻那么碎!老子还得重新捏!灵石不是钱啊?!”

      泠燃的身影没有丝毫停顿,如同融入寒风的精灵,在傀儡群中穿梭。幽蓝的爪影时而如毒蛇吐信,刁钻狠辣;时而如重锤开山,势大力沉。每一次挥爪,都带起一片冰晶碎屑和傀儡破碎的声响。他的动作越来越流畅,爪上的力量收放也越发精准。从最初一爪下去傀儡连带地面冻结一大片,到现在能在坚硬的岩石上留下深浅不一、寒气凝而不散的爪痕。

      祁子夷嘴上骂得凶,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和……惊叹。这小子对力量的掌控力,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提升!那龙爪的破坏力,简直骇人听闻!寻常金丹修士的护体灵光,恐怕都经不起这一爪!

      “右边!三个!包抄你了!爪子收回去!用步法!腰!拧腰!对!”祁子夷的指点如同连珠炮,夹杂着暴躁的呵斥。他看似随意地站在那里,全身的神经却绷紧到了极致,灵识如同蛛网般铺开,时刻感应着泠燃周身每一丝力量波动,防备着任何失控的苗头。

      汗水(瞬间凝结成细小的冰晶)从泠燃的额角滑落。他呼吸微促,银发在高速移动中飞扬。祁子夷的每一声呵斥,都像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他,逼迫他将那桀骜不驯的龙息压榨到极限,逼迫他在这狂暴的力量与精妙的控制之间寻找那微妙的平衡点。每一次成功抵挡围攻,每一次精准地避开要害只破坏关节,每一次将爪上附带的寒气压缩到极致只冻结目标核心……都意味着他对这份新生力量的理解更深一分。

      突然,一个从侧面死角扑来的岩石傀儡,拳头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向泠燃的后心!角度刁钻,时机恰好卡在他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瞬间!

      祁子夷瞳孔一缩,右手下意识地凝聚起微弱的灵力。

      然而,场中的泠燃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他没有回头,覆盖着幽蓝龙鳞的右臂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反手向后一探!五指箕张!

      “噗!”

      一声轻响。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冰封万里的寒气。

      那岩石傀儡足以开碑裂石的拳头,被一只覆盖着细密冰蓝鳞片的手掌,稳稳地、轻描淡写地……握在了掌心。

      傀儡的拳头距离泠燃的后心,只有一寸之遥。狂暴的冲击力被那只龙爪轻易吸收、化解。紧接着,一层薄薄的、几乎看不见的幽蓝冰晶,如同活物般顺着傀儡的手臂急速蔓延而上!

      “咔嚓……咔嚓……”

      细微的冻结声响起。仅仅一个呼吸间,那只凶猛的岩石傀儡,连同它挥出的手臂,从拳头到肩膀,被一层晶莹剔透的幽蓝冰壳彻底封冻!冰壳内部,岩石的纹理清晰可见,仿佛一件诡异的冰雕艺术品。而傀儡的其他部分,却毫发无损,依旧保持着扑击的姿态僵在原地。

      完美到极致的控制!将寒气的范围、强度、冻结速度,都压缩到了分毫不差的地步!

      整个演武场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其他几个傀儡因程序错乱发出的、徒劳的碰撞声。

      祁子夷叉着腰的右手僵在了半空,嘴巴微张,脸上那副“职业暴躁”的表情彻底凝固,只剩下纯粹的愕然。

      泠燃缓缓转过身。他微微喘息着,银发有些凌乱地贴在汗湿(结冰)的额角。他看了一眼被自己冰封住拳头的傀儡,又抬眼看向场边呆住的祁子夷。深潭般的眼眸深处,那惯有的沉寂似乎被这一击的精准和掌控感冲淡了一丝,掠过一抹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专注与自信的光芒?

      他松开了手。那只被冰封的傀儡手臂“哗啦”一声碎裂,化为满地幽蓝的冰晶碎块。

      祁子夷这才猛地回过神,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猛地冲上脑门——有惊叹,有后怕,有“崽出息了”的诡异欣慰,但更多的是一种“债主地位受到威胁”的强烈不爽和……被那专注眼神看得有点发毛的别扭感!

      “咳!”他重重地咳嗽一声,强行拉回自己崩坏的表情,重新挂上那副凶神恶煞的“债主”面具,指着满地狼藉(主要是那些被拆碎的傀儡残骸)咆哮道:

      “看什么看!练得马马虎虎!浪费了老子多少傀儡符和石头!还有这满地的冰渣子!清理费!材料费!精神损失费!全算你头上!利息加倍!”他一边吼,一边恶狠狠地从储物袋里摸出那个装着双倍灵蜜的罐子,像扔炸药包一样砸向泠燃,“拿着!补充体力!省得练一半晕过去还得老子背你回去!浪费!”

      金黄油亮的蜜罐划出一道抛物线。

      泠燃下意识地抬手,那只刚刚完成完美一击、覆盖着幽蓝龙鳞的右爪,在触碰到蜜罐的瞬间,鳞片如同潮水般褪去,恢复了修长苍白的手指,稳稳地将罐子接住。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沉甸甸的蜜罐,又抬眼看了看场边那个叉着腰、骂骂咧咧、耳根却似乎有点发红的暴躁师兄。

      深潭般的眼底,那抹专注的光芒沉淀下去,化为一种更加沉静的、几乎要将人吸进去的深邃。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那只刚刚展现出恐怖力量与控制力的手,默默地、小心地拧开了蜜罐的盖子。

      浓郁的甜香,再次弥漫在冰冷的演武场上,冲淡了傀儡破碎的硝烟味。

      祁子夷看着他那副沉默顺从的样子,心头那股无名火像是被这甜腻的香气浇熄了大半,只剩下一种复杂难言的滋味在胸腔里翻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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