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离所依》材才

6、同居人

　　电话自动挂断，李离直愣愣地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盯着手机。

　　“离博？”睡意全无的王坤坤，轻轻唤着。
　　然被叫之人毫无反应。

　　“李离，你是被我误摸傻了？还是……电话里的那个丁壹欠你钱跑路了？”
　　还是“丁壹”两个字管用——
　　“什么？丁壹跑了？跑哪儿了？”

　　“丁壹到底是谁？”搞不清楚眼下状况的坤儿问道。
　　“……我的同居室友。”

　　同居二字，莫名惹得王坤坤一身鸡皮疙瘩，“合租人就合租人，非要说得这么……暧昧。诶～受不了。”
　　“燥！你摸我的时候呢？不止暧昧了吧！”李离听得坤博的玩笑话，竟有些搂不住脾气，好像自己和丁壹住一起的事情不能被其他人所言语丝毫似的。

　　“我那不是梦醒时分嘛～”王坤坤对自己刚才的所作作为其实也挺不好意思的，“请你吃午饭吧，不白摸你。”
　　坤儿刚闭上嘴，就被李离瞬间一脚由床边踹到了地上，“燥！吃你大爷！老子又不是卖的！！”
　　“你大爷的～”

　　王大爷、李大爷们共同在喷嚏声中见证了他们各自本家起床后的闹剧。

　　饭还得吃，两人到底以和解之态，并排坐在了公寓餐吧里。

　　“别打了，没准儿人家忙着工作呢。等着他闲下来给你回过来吧。”看着在半个小时内不停拨着电话的李离，王坤坤忍不住建议。
　　“我用的是自己的手机，甭管。”
　　“不管不管。”坤博好脾气，不和李离一般见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得罪了女朋友，人家使小性子不理你了呢。”

　　“女朋友”三个字惹得李离一身鸡皮疙瘩，‘还不如男朋友呢。’他心里默默想着。

　　快十二点，丁壹走出了值班室，并将其洒落在地面上的冷汗擦得干干净净。
　　他心里暗暗庆幸今日没有手术安排，否则自己这本就苦逼的职业生涯绝对会因此结束的。

　　‘不能这样，绝对不能了……’
　　丁壹正在心里默默设着限，只觉手机振动——那个让他设限的“祸首”来电了。

　　看着手机由亮着到暗下去，他终究没有滑动接听键。

　　也是这会儿才知道——李离给自己打了很多电话。

　　一旦丁壹被翻涌出的记忆，拉入到那个由黑白噪点拢成的空间里，他就会变成一具只带着胃的，透明灵魂体——
　　除了胃部的剧烈感觉，身体其他所有器官仿佛都在此空间里暂停了工作，使得他听不到丝毫、看不见丝毫、动不了丝毫……

　　这种失去了rou体般的状态，丁壹很久不曾有过。
　　也许，是那个被翻出记忆里的曾经的自己，在那时那刻只残留着一个念头——
　　如果没这个身体就好了……就不会……这么疼了……

　　“丁大夫，你吃……”周小小看清了走进来的丁壹，将自己要说的话咽了下去，接上一句:“脸色这么不好？你出去溜达了？中暑了？”

　　尽管现在时值九月，但气温仍然炙热，离了空调的人们，必须把室外活动时间压缩在半个小时之内，才能保证原样回到空调房内。

　　“没，可能胃病犯了。”丁壹没有完全说谎，因为自己确实只感到了胃……胃部的不适。

　　周小小听着丁壹的解释，不觉有疑，毕竟对面这个瘦的腰比她还薄的男人，一直在吃着保护胃黏膜的药物。

　　“那你肯定没吃饭。”说着，周小小就开始滑动手机，“我记得有家山药粥特别好，就在医院配送范围内。”
　　“不用，不用麻烦，我现在吃不进。”
　　“你是医生，”周小小抬起头，看着丁壹说:“自己都不遵从医嘱，怎么好医治患者。”
　　“……”
　　“你靠着沙发休息吧，粥一会儿送到。”

　　点好餐的小小放下手机，打开了刚刚开始闪着任务灯的OA系统。
　　她看过，按下〔确认〕，然后面向丁壹，说道:“我劝你尽量吃完，尽快恢复起来。因为下午有一位子痫前期的孕妇将办理入院。”

　　丁壹听闻此消息，顾不得仍然发晕的脑袋，赶忙从沙发起身，坐到自己的平板前，打开，进去了OA系统。

　　“OA上我确认过了，你看看孕妇的围产档案，然后确认接收一下吧。”
　　“嗯！”

　　十分钟后，山药粥就被TR（Transport Robot）送至诊室门口。

　　周小小来到门口，输入了取餐随机码，“噔噔”一身，TR胸前打开，粥碗缓缓被向外的延伸板送出。小小稍稍弯腰，将粥端起。
　　“好嘞，您吃好吃爽！”TR的声音落定，板子收回，胸腔闭合，转体离开。

　　“你设定的确认语音，很有个性。”丁壹起身接过小小手中的粥，笑着说。
　　“是吧！反正我听了会增加食欲。”
　　“嗯，确实会。”被那欢快语调听得心情舒畅的丁壹，点头表示认同。
　　……

　　正在丁壹慢慢吃着山药粥，脸色渐渐好起来之时，李离又打来了电话。

　　看着桌子上不断闪烁震动的手机，丁壹觉得自己舒缓过来的胃顿时抽疼了起来……思考几秒，他将手机推给对面坐着的周小小，“虽然知道不合适，但麻烦帮我接一下，就说……我在忙。”

　　小小低头看看手机，抬头瞅瞅皱着眉头的丁壹，三秒诧异后，就果断接通了显示为“室友李离”的电话——
　　“喂，丁壹！”
　　“你好，我是丁大夫的同事，他……”

　　听到手机里传出的女性声音，李离不明所以得瞬间炸毛！不等周小小说完，就生硬将其打断:“你为什么拿着丁壹的手机？？”

　　固然周大夫见惯了因为疼痛而搂不住脾气的孕产妇，可此时此刻电话里这个李离这个反问这个……尖刻的语气——使她顿感不爽，巨不爽！

　　周小小瞅了眼快把头埋在外卖盒里、看不清表情的丁壹，深吸一口气，然后不慌不忙、语调平稳、吐字清晰地说道：
　　“我们老丁呢，忙着的时候，电话都是我、拿、着的。”

　　“你是谁？”李离的语气，不再尖刻，而是……十分冷静——透着十足冷意的静。

　　周大夫特想把电话扔还给丁壹，因为她通过女人敏锐的第六感，竟觉察出了电话里这个男人对她的……敌意！
　　一时，她有些哭笑不得——这帮人还帮出敌人来了……

　　‘莫名其妙！行，我不爽，谁也别想舒服。’
　　周小小做完心理建设，看向仍在做鸵鸟的丁壹，对着电话一字一顿地说：
　　“我是丁壹的同事加……女朋友。”

　　不顾丁壹突然抬起的头、瞪大的眼，她继续道：“珍惜你被老丁照顾的日子吧，因为，他马上就要和我住在一起了！”
　　“了”字音还没落，周小小就痛快按下了挂断键。

　　“给，手机。”
　　“……”
　　“怎么，连个谢谢都不说？你都不知道这个……李离？李离是吧，说话的态度都多恶劣。”
　　“他……”丁壹开口但无语，因为他无从解释李离的态度，也说明不来自己的……真实现状，“谢谢你。只是你这样说，不怕……”

　　“好了丁大夫，”周小小打断，“我还求－之－不－得有你这样一个帅气无比的男朋友呢。”
　　“……”

　　“倒是，本人现在最好奇的是——你为什么不和……自己的女朋友，住在一起？”
　　“……她，现在不在北城。”如果不是周小小提起，丁壹差不多已经忘记了自己“有女朋友”这件事儿。

　　“哦～”周大夫意味深长地应承着丁壹的解释，“那你俩绝对是真爱。现在的异地恋，可不好谈呐～”
　　“……嗯。”

　　看着丁大夫吃瘪的模样，周小小一扫刚才被李离整出的不爽之感，指了指几乎被吃完的山药粥，“这顿，再加上帮你回电话，你欠我两顿大餐哦。”
　　“没问题！那，今晚请你吃饭吧。”丁壹求之不得下班后有安排，他连晚上住值班室都想过了呢！

　　“行啊，你这是……既然那么排斥现在的室友，干脆换一个吧，这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确实影响心情。”
　　周大夫不了解丁大夫的真实内在，但挺了解他的此刻之念。

　　“嗯，知道了。”
　　丁壹点点头，带着五分看不清、五分心不忍的心情回答道。

　　“离博，你到底怎么了？”
　　看着挂了电话就好像头顶上聚集着一块儿稍微再多一克云量就会暴雨倾泻的乌云的李离，王坤坤小声问道。

　　其实，坤博对离博的此刻状态不甚在意，因为他百分之百，不，百分之二百的心劲儿都归于了好奇——对电话里的那个名为“丁壹”之人的好奇！
　　毕竟作为风云人物的李离从来没为任何一个人有过多于他平日基本表现的情绪表达，即使一年前和研究院百年不遇的院花分手，他也毫无被甩加失恋 的落寞之态！

　　从“丁壹的电话里听到了女人的接听声”，到 “听到那个女人自述自己是丁壹的女朋友，告诉他丁壹将要搬离并和她住在一起”……
　　李离一直处在一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自己也搞不清楚是什么的复杂情感中。并由这种“从来没有＋搞不明白”，使他越发感到心中有股抑制不住的焦躁。

　　也许是上天会不定时不定量地去“整治”每一个不自知的人吧……

　　李离的这种焦躁由其接下来收到的——
　　‘我在外吃饭，晚回。九点会有冻品送到，麻烦你开门签收一下……’
　　这条只被他读了前七个字的发自丁壹的消息——
　　推向了不可控的一面……

　　“诶诶，离博，李离！你去哪？？”王坤坤看着起身就往餐吧外跑的李离，一边追赶，一边大声问道。

　　李离放慢速度，对着已经追上来的坤儿说：“别跟着，回去。帮我把这个医院的具体定位弄出来，发给我。”

　　坤博站定，看着云栈里弹出的李离发来的医院名称——天使妇幼保健院……
　　不由内心一震——
　　‘丁壹……女的？离博的同居人是女的！！怀孕了！！正在闹情绪想丢弃掉李离好不容易播下的种！！！’

　　理科博士王坤坤，着实浪费了自己这颗充满了无尽狗血想象力的爽文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