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离所依》材才

5、电话

　　丁壹从卫生间出来时，李离已经收拾好餐具回到了自己房间，并如早上那般敞开着门。

　　他慢慢走向自己的卧室，犹豫着要不要和李离说下 “随手关门”的事。
　　但那毕竟不是他的房间，特别要求人家关门，就会……再次逻辑不顺畅而显出怪异了。
　　可问题是，卫生间到自己的卧室必须经过这段走廊。他总不能每次都刻意扭过头以来保证一眼不窥吧。
　　而且，再扭，大概率也不可能保证地了……

　　这不刚才已经极尽克制的他还是无意间瞅到了趴在床边一身清凉收拾着床褥的李离，那……包裹在内裤里的翘臀……

　　于是，克制不住的眼神带动了身体上某个器官的不可言状……
　　使得他不得不，返身回到了卫生间。
　　……

　　二十多分钟后，丁壹走到了李离卧室门口，小心翼翼往里看……
　　“呼~”，他不由松了口气——屋内之人的穿戴和白天一样整齐……

　　诶？整齐？
　　“你是……要出门？”丁壹忍不住问道。

　　“啊！”站在书桌旁抱着平板认真看着的李离，被突然的声音吓得一激灵，“嗯，去实验室，监测软件提示我一个数据有点偏差，得去看看，否则可能一晚上的培养就白瞎了电费。”

　　“这样啊……那晚上还回来吗？”丁壹放弃了自己本来要说的话，因为他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些不知从何而来的——空落。

　　“看情况……”李离忽然一顿，而后改变了说辞，“不回了。不用管我，你去休息吧，我整理个数据就出门。”
　　“……你是怕自己晚回，会影响到我吧。”丁壹看着李离，认真说道:“别担心，多晚回来都可以，这里是你的……住处。”
　　“……”
　　“赶紧去吧，早搞定早回来睡觉。”说着，丁壹摆摆手，转身往自己卧室走去。

　　丁壹的表情，丁壹的话，莫名使得李离在脑中闪过了曾被他唯恐避之不及的四个字——成家立业。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嘟囔道:“魔怔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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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起床的丁壹，没有习惯性地先去卫生间，而且来到了李离的房间门口，向里看去——没有人。

　　尽管他几乎知晓了这个情况，因为睡眠很浅的自己一整夜都没听到什么能够被他捕捉到的声音。
　　但是，丁壹仍存着一份念想——
　　万一李离特别悄无声息地回来了呢？
　　或者万一自己在李离回来的那一刻陷入了难得的深睡眠中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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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之，才住进来两天的李离，已经使持续二十多年都在习惯一个人的丁壹，有点……不那么习惯了。

　　“！”他不禁心头一颤，喃喃道:“这样太危险了……”
　　……

　　李离在早上七点半，结束了所有错误修正与复现。
　　他脱下实验服，想了想：这个点儿，丁壹已经在上班途中，自己回去就一个人……怪没意思的。

　　于是他果断决定——随便找个熟人的公寓躺着补会儿觉去。

　　“坤儿，在哪呢？”
　　“你大爷的李离！我睡下还不到一个小时！”被李离锲而不舍五六个电话震醒的王坤坤，忍不住爆了粗口。

　　思量了一下坤儿单身公寓里那张一米五的床，“行，我过去，陪你一起睡。三分钟到啊。把门提前开了。”
　　“不是，你……”
　　没等坤博表达出完整意思——“倒是回自己住的地儿睡啊”，就被李离挂了电话。
　　“你大爷的！”

　　得，李姓大爷的喷嚏声连成片了！

　　三分钟后，李离进到王坤坤的公寓，径直来到了床边。

　　“往里挪挪。”
　　坤博照做。

　　“把你的脸对着墙，太丑。”
　　坤博又照做……“你大爷才丑。”

　　“别激动，一会儿睡意就没了。”
　　“我现在的睡意被你大爷的都快搞没了！”

　　“都博士了，说话还是得文明点的。”
　　“你……大爷的……”

　　李离管不到自己的大爷了，因为他一沾床，就被困意打晕。他用着一丝残留的意识交代坤儿:“三个小时候后叫醒我。”

　　看着身边人三秒入梦的境界，王坤坤不禁感慨:“这睡眠这心境……怪不得能撑得住那么变态的实验。”

　　其实李离倒也不是如坤博所感慨的那般心胸开阔，否则他也不会从方圆五百米就能搞定一切生活需求的地方，放弃条件完善的单身公寓舍近求远地在那么远的近郊为自己安置张床了。
　　毕竟在这个很是方便的圈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都是熟悉他和他要做什么的人。纵然自己心宽似海，但终究不是无所顾忌的啊。

　　就在王坤坤不计前嫌地定下了十一点响起的闹铃时，没成想十点不到就被李离的手机给再次震醒。
　　他扒拉开几乎粘在一起的眼皮，撑起脑袋，看到了睡得昏天暗地的李离枕边那个不断震动闪烁的手机，伸手将其摸了过来，并痛痛快快地按下了拒听键……

　　那边被挂断了电话的丁壹，不由一怔，“还在弄实验？这是不要命的节奏啊。”

　　他忍不住摇摇头，给冷链速运站回过去了电话：
　　“喂，我是丁壹，现在家里没人，麻烦改在晚上八点以后配送吧。”
　　“哦，好的好的。那就安排九点为您送到家。再次为我们的延时和您说声对不起。”
　　“没关系，那就麻烦了。”

　　“嗐～”丁壹重重叹了口气。
　　倒不是对配送延迟有什么不满，因为以如今的环境气候条件下，还能做到冷链配送已经是我们人类科技胜天的强大表现了——
　　能就行，人们的生活就可以继续，生活的继续比什么都重要。

　　他只是担心自己昨晚说给李离的那些鼓舞其心的话，会对很是单纯而不自知的热血男人造成什么不必要的身体上的负担……

　　“咳！我想什么呢！”
　　丁壹赶紧提起双手重重拍了拍脸，望由此聒走自己这个莫名其妙的担心之念。

　　然后，这在外人看来会稍显神经与搞笑的一幕，被进来的周小小撞进了眼里——
　　“丁大夫，嫌自己脸太小的话，可以采取食补，也就是多摄入些脂肪的进食法。你刚才的办法，只够管用几分钟的。”
　　“……”
　　“丁大夫？了解了吗？”
　　“嗯。我去查房。”说着丁壹就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我刚查过了，一切正常。”
　　“！”丁壹停顿了一下，接着甩下一句：“知道了”，以更快的速度走出了诊室。

　　“啧～”周小小忍不住吐槽，“以前没觉得老丁脸皮这么薄啊～”

　　丁壹来到了他和周小小的值班室。

　　刷脸进来后，放眼看去皆是一尘不染。想必是保洁机器人的功劳，因为他感受不出一丝……人存在过的气息。

　　这间—— 一直作为备用着，以来等到科室业务饱满起来后，能够留宿加班医生们的屋子，好像为了留证我们人类对待很多问题的态度——
　　交给时间吧，一定会越来越好的，那些问题终将会被解决的……

　　可是，越来越热的地球和越来越显得空寂的屋子……会越来越好与越来越有人气吗？

　　丁壹忍不住“嗤～！”的一声，笑着自言自语：“李离，不得不看好你啊…”

　　时间到了十一点，王坤坤设定的闹铃准时响起。
　　这一次，换作坤儿睡得昏天暗地，李离第一时间醒了过来。

　　因不能对别人的东西发出声音指令，他只能伸手摸来欢唱着的手机，关闭了闹钟。

　　李离愣了会儿神，慢悠悠地拿起自己的手机，登时注意到了未接来电处那红色字体的“丁壹”二字。
　　“燥！丁壹的电话。”发出一声惊叹的同时，他立即回拨了过去。

　　“喂，李离。”
　　“丁壹，找我干啥？我……你干嘛？？”被吵醒的王坤坤，正皱着眉头面呈不满之色地扒拉着李离的衣服。
　　“李离？”丁壹被电话里发出的声音弄得有点不知所云，他以为李离应该是刚弄好实验看到了自己未接然后回过来的，但……
　　“王坤坤！你再乱掀我的衣服！醒过来！别犯癔症！”
　　“啊？呀，离博啊。”被李离吼醒的坤博，半梦半醒地说：“我说手感怎么不一样呢……”
　　“燥！还摸！你他妈地摸男人！恶不恶心啊！！”

　　“……！！”
　　李离电话里这句不是对丁壹说的话，却被丁壹清晰无比地听到了话中的每一个字和字里伴随着的所有情绪……

　　被自己几乎念叨一上午的男人，袒露出了对男男亲密举动的十足厌恶……
　　这种场面好似湛蓝的天空忽而骤现阴霾，然后被一道闪电“刺啦”劈开云层，接着轰隆的雷声震得……丁壹踉跄后退、后退……直到退到了无处可退的墙角——
　　“砰！”一声，他像是从高空中被投掷下来的一具rou体，重重砸在了地面之上……

　　任凭手机里回响着李离焦躁的一声声呼唤：“丁壹？丁壹？丁壹！”

　　丁壹听不到，也感受不到四下周边的任何动静。

　　只因此刻，他的脑中被刚刚的话——
　　“你他妈地摸男人！恶不恶心啊！！”
　　劈开并挖出了那句被自己刻意埋藏在记忆深处的话——
　　“改不过来是吧？改不过来是吧！打si你！你这个恶心玩意儿！！”

　　丁壹弯腿靠坐在墙角，两肘紧紧夹着快低垂到地面的头，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 “没事儿，没事儿……一会儿就好了，一会儿就好了……我自己，一会儿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