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地球！》材才

4、劝说

　　“我没有装醉……”丁壹低着头， “只是醉得没那么厉害罢了。”
　　一哥以“善意的谎言”，打破了两人之间梗着的氛围，“而且我只是有印象——你自言自语了一会儿……”
　　丁壹的额面，几近与桌面平行， “然后把我扶到卧室，我……我就睡下了。”

　　“……”
　　李离仍窝在椅子里，盯着自己的一哥，沉默。

　　丁壹也无言，毕竟那些谎话耗费了他挺多精力。
　　这会儿，得缓缓。

　　“一哥……”就在李离坐直身子，想继续“劝说”话题时……
　　“噔~！”丁壹的手机直立起来，朝向他持续闪烁——提示有来电。

　　“我收拾一下，你接电话。”李离说着站起身来，端走了两个盘子。
　　其实根本用不着收拾什么。于是，他把盘子随手放进了系统化水池中，就抱着双臂靠站在一旁——发呆。

　　丁壹一直看着李离——从他起身到进入厨房，二十秒、半分钟、一分钟……早该出来的他，在三分钟后仍不见人影……

　　丁壹无奈，只得将仍立着但不再闪烁的手机拿起，“喂，陈院长。”
　　“呦，还知道回过来。”

　　“刚……不方便接电话。”
　　“呵～”陈院长以冷笑代替回应，“我就开门见山了。这两天让你的爱人，来医院一趟，我想亲自和他谈。”

　　“……”

　　“你离开后，我心脏是怎么都不舒服。”此刻还在办公室的老陈，胸腔上贴着心脏功能监测及稳定的生物纳米贴片。
　　“那我现在过去一趟……”
　　“不用！”陈院长打断丁壹， “再见你，我贴片儿都不管用了。”
　　“……”

　　“你爱人，叫什么？”
　　“李离，离开的离。”
　　“嗯，那你安排一下……或者你给我他的后四位数，我亲自联系？”
　　“……”

　　“丁壹？咳～！我就说以你闷骚憋屈的性格……”

　　“他不知道我爱他……我俩，还不是彼此的爱人。”

　　“……！！”丁壹插进来的一句话，使老陈胸前的贴片瞬间自动加大了微电流刺激量。
　　“哧～！”陈院长不由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那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丁壹看着厨房方向，“我出钱，先让他的课题进行下去。”

　　“然后做个一直暗恋着的老／处／男？”老陈的糙话，直中丁壹命门，“那你今天在我办公室，要死要活和我墨迹的意义是啥？？”
　　“我也没要死要活的吧……”
　　“……行，那算我热得发晕，好吧！”

　　丁壹直观地感受出——陈院长真的生气了。

　　尽管他迷茫于如何做才能让一切归于正常，但知道表露心迹，是绝对不会错的。
　　于是，丁壹稳了稳被老陈吼的有些难受的心脏，慢慢说道——
　　“李离的家人，和……一样。”他吞下了一个称谓， “是绝对不会同意他和同／性／相恋的，绝对不会。”

　　“……”

　　“他是必须结婚生子的，吧。”

　　丁壹的话，使老陈的胸腔内泛起一阵酸楚，竟让加大的微电流，好似为了抚慰他似的——变得很是轻柔。

　　他自然知道被丁壹吞下去的那个称谓是什么，毕竟他亲眼见证了——
　　十五年间，小丁从当初报考产科——这个几乎被男性设定为绝缘专业的毅然决然，到如今成为剖宫产手术零差错的业界大拿……

　　曾几何时，那部中国动画电影史上史诗般存在的影片，用一句台词让无数国人破防——
　　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任你怎么努力都休想搬动。

　　丁壹，不就是在一直努力搬动着其父亲——这个世界上他唯一血亲，心中的那座大山吗。

　　“小丁，你过不了自己的心魔……”老陈用着缓和而沉重的语气对丁壹说， “一切都将是无解的啊。”
　　“……”

　　“交给我吧，你简要和李……”
　　“李离，离别的离。”
　　“……李离说明一下R计划。如果他相信自己有能力，并且有意向成为先驱者，剩下的交给我。”

　　“……”丁壹想了想，有些找抽地问道:“如果他没意向呢？”
　　“你问我，我问谁？？”老陈感受到了微电流的突然极强加大，直接甩出一句话： “你三十一了，别觉得自己每天和新生儿打交道，还当自己喝奶呢！挂了！”

　　“噔～”一样的声音，提示丁壹——陈院长结束了通话。
　　“就多问了一句，又不指望你回答……急什么嘛。”丁壹嘟嘟囔囔， “这脾气，心脏多受累。”

　　如果被老陈听到丁壹的嘟囔，肯定暴走： “我的脾气还不是你这个叽歪／闷／骚的老／处／男／给激的！”

　　“谁的电话啊？”
　　“我们陈院长。”
　　丁壹知道厨房竖起的那道门，会百分之百隔绝他的通话内容不被李离听到。
　　但他不知道，自己心中竖起的门，到底在隔绝什么，或者……该不该拆。

　　“这么晚了，你不会一会儿又有手术吧？”
　　“没有……”丁壹抬手揉了揉自己发涨的太阳穴， “陈院长今天让我看了一份文件……”
　　他加重语气，一字一顿地说“文件名是: 火-星-移-民——R计划。”

　　李离听到“火星移民”四个字，瞬间两眼圆睁，来了十足的精神气儿。他赶忙将椅子搬过去，在丁壹身旁坐了下来。
　　“……”瞅着一脸求知欲的李离，丁壹后悔——自己没有开始就提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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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分钟后，丁壹的声音停下。然后，接续上了五分钟的四下无声。

　　“一哥，你是先驱者吗？”
　　“嗯。十八个月后，火星可容纳共亿级人口的一万个穹顶城市建成。我在那时，会作为先驱者，为火星上地球移民的繁衍，做出一点专业上的贡献。”

　　“那……”李离就他听到的“穿梭往返”这个词，问道：“地球这边的工作，也需要你吗？”
　　“需要。”丁壹答道，“毕竟目前我是全国，不，全世界，唯一一个千台剖宫产手术零差错的主刀医生。”

　　“也是。”李离重重点头，由衷地说：“人类本不强悍的生命，太需要你这般强悍的医生来守护。”

　　“只能说在一些事情上……”丁壹想着自己一边执行高强度的手术任务，一边不辞辛苦带教的日常，“比如我的职业，因为各种原因造成了会持续若干年的技术大断档……”
　　他忍不住摇头，“不是只要再次拿起手术刀，就可以接续上的啊。”

　　“AI机器人呢？我们学校有的博士后站点，已经在用PM80＋来自动调节人工气候室参数了。”

　　“定量化的任务，交给程序化处理更规范的机器人很合适，但……”丁壹转头，用自己狭长深邃的丹凤眼，含笑地看着李离，“ ‘定性’的事情，我们人类无可替代。”

　　“……！”
　　李离快要被眼前的一哥迷si了。
　　尽管丁壹用着平静的语气，带着平静的表情，平静地讲述着……
　　可他就是莫名觉得这样的一哥——特别迷人、极其有魅力，让他忍不住……向其凑近。

　　“你冷？”
　　“……”
　　“？”

　　“一哥，你作为男人，是什么过来的啊？”
　　“什么怎么……”准男人丁壹顿时明白了李离的意思，带着昨晚的场景瞬间爆冲了他的整个脑袋，使其——
　　“蹭～！”地站起，“我去看下温控台，怎么感觉这么不对劲儿呢。”
　　“……”

　　前后二十几步路，使丁壹冷静了六七分。
　　他拉开座椅时，特意使椅子比刚才距离李离的距离——远了二十公分，“我说重点吧。”
　　“李离，你要成为先驱者吗？”
　　“要！”
　　“……”
　　“我说我要，一哥。”

　　“决定这么干脆，不需要问问你……父母的意见？”
　　“嗤～！”李离看着丁壹，嘴角裂了一下，“你这是要我，还是不要我？”
　　“……”
　　“哦～我换个表达——你到底希望我成为先驱者吗？”
　　“希望。”
　　“为什么？”
　　“因为，”丁壹将口中仅存的不足一毫升的口水咽下，“我……们的地球，需要你。”

　　一直盯着丁壹的李离，在听罢一哥这充满了人生大义的话后，突然大笑起来。
　　笑地飙出了眼泪，笑地直不起腰，笑……足了整整一分钟。

　　“好了好了，我就是太高兴，太高兴了。”抹着泪的李离稳定下情绪，“能被你……爱着的地球，需要，我很高兴。”
　　“……”

　　“这个不需要征求我爸妈的意见。”李离接回了丁壹的提问，直接了当地回答。

　　“……这样不合适的。”

　　“不合适也得这样做。”
　　李离的话，透露着坚决，“他们只会考虑我作为男人的基本作用能否实现，绝不会考虑我对地球充满了大义的作用的。”

　　“……”丁壹彻彻底底，无语！

　　“能做到他们希望我做到的，”李离再次一瞬不瞬地看着丁壹，“我就不会在这儿，和你成为……室友了。”

　　听到这句“希望我做到……”，丁壹的双目，不由渐渐涣散开来……

　　他确定对着李离，但又好似不是对着李离，放空般缓缓地说——
　　“但是，如果做不到父母希望做的事情，他们会对你很失望很失望，甚至……抛弃你的。”

　　“……”
　　李离透过眼前人有些失神的双眸，仿若看到了那次——也是唯一一次，在他面前提到其父母的丁壹……

　　那晚的一哥，因还没凑齐明日就要划扣的房租，而焦头烂额。
　　当时李离建议他：“向你父母开口周转一下吧，我就是朝自己爸妈要的。”
　　一哥摇摇头。
　　就在他要说：“那我再向爸妈要些，你别急。”
　　丁壹透着极度难过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
　　“妈妈因为我而离开我了，我爸也因为我而……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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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如今的一哥已经拥有足够买下这栋楼的钱，可此刻他的状态，太像太像那会儿好似要被全世界所抛弃的丁壹了。

　　李离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口中冒出了一丝铁锈般的味道……才压制住了自己因过于心疼而渴望至极的拥抱与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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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嘴怎么了？”抬头看向李离的丁壹，一瞬被其嘴上的一抹血红惊回了神。

　　他立刻离开椅子，身子前倾，把眼睛凑到了李离唇前……
　　“怎么破了这么深的口子？”丁壹抬手去摸，但医生的条件反射使他一瞬撤回胳膊，“我去拿急救包。”

　　“没事儿，不用。”李离拉住已迈开步的丁壹，“口水杀菌消炎，舔两下就好了……你看，不流了吧。”

　　丁壹一瞬不瞬地目睹着李离将鲜红的舌尖，在他面前伸出，上下舔着，收回……再吐出，意犹未尽地又舔了舔上唇……

　　“……!!!”
　　他觉得！自己！要……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