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离所依》材才

4、聊天

　　丁壹赶忙走到门前，抬手把李离拽到一边，将自己的脸杵到电子屏前，说道：“录入新的居住者。”
　　待听到 “开始录入”时，他把李离拉回跟前，扣着他的后脑勺使其正脸对着屏幕。
　　三秒后管家声音响起——“已录入完毕。”
　　再三秒后，丁壹跟着李离进了门。

　　从丁壹出现到进了屋子，李离始终没有出声。
　　一来是刚刚自己和管家说的话有点多也有点急，稍累；
　　再者就是，刚刚丁壹那个扣他后脑勺的举动，使他的后脑勺……有点发麻。

　　不出声的李离让丁壹很愧疚，但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已经说不出“对不起”三个字了。

　　于是，两个男人站在客厅，一个面露迷茫之色，一个呈现困顿之态。

　　也许是因为丁壹今天的心情确实格外好吧，于是他……难得在僵局中主动打破了沉默：
　　“你晚饭怎么解决？我准备做鸡汤米线，要一起吗？”

　　“……”
　　“李离？”
　　“！”迷茫的男人被饭拉回了充满着无数饭的现实，“需要需要！太好了！”

　　‘呼～’看着恢复正常的李离，丁壹在心里松了口气，“行，那你找点事情做，大概四十分钟吃上饭。”
　　“需要我做啥？我可以帮厨的。”
　　“不用，都是净菜，吃完饭你负责收拾就行了。”

　　“没问题！”李离一边跟着丁壹来到卫生间洗手，一边唠唠叨叨，“你真好，各种好，哪都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了。”

　　“别再絮叨就是对我的报答。”
　　“……这样啊。”闭上嘴的李离空出了脑子，然后他就突然想到了自己带着的一个东西。
　　于是，扔下一句——“我有东西给你”，瞬时奔到门厅，从自己的包中取出了一个盒子。

　　“这是洋甘菊茶，喝了对胃好。”
　　“……”

　　“是这样的，”看着一脸平静、不言不语的丁壹，李离尝试着解释：“我们实验室有个师哥因为实验压力太大，可能没好好吃饭吧，慢慢伤了胃，就会、会……”
　　“因为情绪剧烈波动或者压力突然增大导致反胃、呕吐。”还没等李离“会”出来，丁壹就接上了话。
　　“……”
　　“这是应激性胃黏膜病变，需要系统治疗的。”

　　“……忘了你是医生了……”李离挠挠头，“那，你在治疗着吗？”
　　“嗯，”丁壹接过那盒洋甘菊茶，低着头，“这个茶能对胃起到舒缓的作用，喝了……有帮助。”

　　“有帮助”三个字，使李离瞬间绽开一个大大的笑脸，好像自己做了一件极美妙的事情似的。
　　“有用就好！那我给你冲一包去。”说着就从丁壹手中抽走盒子，奔向了纯水器。

　　“……这小子，实验间歇竟练短跑了？”丁壹感受到身边蹭过的一道风，低声嘟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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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多分钟后，鸡汤上桌，俩人落座，开饭了。
　　介于丁壹在做饭期间喝了两杯李离冲的茶，不怎么饿，于是将煮好的米线几乎全部捞给了李离。

　　看着自己汤碗里的，再看看丁壹碗里的，李离抛下一句又是需要丁壹自行断句的话——
　　“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为了霸食而在饭前无耻得狂灌你茶水使你因为水饱而把饭让给我了。”

　　“……”丁壹大概明白李离说了啥，“我晚上习惯早睡，所以吃少点对胃好。”

　　听到“对胃好”，李离顿时没了“霸食”负担，但也许是昨天那一幕过于让人揪心，他不由稍稍踩了一点边界线——
　　“你的胃，也是因为压力过大而导致的病变吗？”

　　从丁壹看到了那盒洋甘菊茶开始，他就在备着李离的这个问题，只不过没想到竟是在饭前——本以为饭食的吸引力会更大一些的。

　　“差不多吧，产科医生压力都挺大的。”
　　“这样啊……”李离的表情，证明他知晓丁壹回答的水分。

　　“是因为全世界都很糟糕的出生率吗？”
　　“……”尽管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但丁壹还是心塞了两秒后才回答:“是。”

　　“咳，经济压力确实是……很大的压力。”

　　“……”丁壹不想继续讨论他胃病这个话题，否则难不保自己又应激了，“米线再不吃，就成线段了。”

　　“！”李离被拉了回来，“赶紧吃赶紧吃，米线好不好吃一半在口感啊！”
　　“呵~！懂的不少。”
　　“我爷爷奶奶家是江西的，我爸爱吃，我妈会经常做。”

　　“……”丁壹听着李离话中那些离他很遥远的“爷爷奶奶”、“我爸”、“我妈”……忍不住用有点难过但更多是羡慕的语气低声说:“你，真幸福……”

　　“你说啥？声音太小了没听清。”
　　“没说啥。”
　　“……”

　　李离看着情绪低落下来的丁壹，以为是他将“经济压力”这四个字摆上了饭桌而导致的。
　　‘我怎么又犯傻bi啊！’
　　默默骂过自己后，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来让丁壹高兴起来……

　　其实丁壹没有不高兴，因为如今的这种经济压力是他能够预料到的。毕竟自己学医的，而且硕士读的是妇产科学专业，对“生育”涉及的方方面面不算不了解。
　　所以，他知道这个越来越热越发不“友好”的星球会对人们的生育造成什么影响，也知道由这种影响而会对其职业产生的“不良后果”之——薪酬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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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丁壹默默不语一根根嗦粉儿的时候，李离已经将满满一碗粉儿连带汤都不剩一滴地吃完了。

　　他擦擦嘴、定定神，攥紧了手心里的用过的无纺布餐巾，眼神坚定地看着对面那个男人，开口：
　　“丁壹，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

　　“什么？”丁壹抬头，循声看了过去。
　　但他没有关注李离的问题，而是惊讶于瞅到的空碗，不禁睁大眼睛问：“你吃完了？？”
　　“……嗯。”
　　“难道没饱？”他将没听清的李离刚刚的话，“自助”理解了。

　　“很满足，很饱。”被误会的李离倒没多在意，“我刚才问你的是：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
　　“知道啊，研究植物的。你不是植物学博士吗？”

　　“嗯，我是研究植物的。而且，我觉得自己所作的事情，没准儿可以在某一天缓解甚至解决你的经济压力。”
　　“？”丁壹忍不住问道：“难道你要研究出会和哺乳动物一样，从体……树干里产……小树的大树？？”

　　这个无所顾忌天马行空行云流水般的设想，震惊了思维模式很无所顾忌天马行空行云流水的，李离。
　　他心里不由一声——‘燥！’

　　“不过……”丁壹说道：“即使真有那种树，也大概和我的职业没啥关系。毕竟我只拿得动电刀，拎不起电锯。”
　　“……”
　　‘燥～’李离在内心发出了一声无力的感叹。

　　看着好像已经没有不高兴的丁壹，李离突然不知道该不该说接下来的话了。
　　毕竟和一个外行吐露自己被内行都各种否定的研究设想，也是他刚才脑袋好似被米线缠绕住了的莫名之想。

　　“李离？继续说啊。”
　　“你想听吗？”
　　“想。”丁壹点点头，“真想。”
　　他没说谎，哪有人能拒绝自己的理想型主动袒露其“所作所为”呢。

　　“我的研究项目叫做——速生耐旱固碳降温抗逆低维护生态绿植。目的……”
　　“稍等，”丁壹打断李离，“我如果记不住你的项目名称，影响接下来的理解吗？”
　　“……不影响。”
　　“那好，你继续吧。”丁壹抱臂靠着餐椅说。

　　“算了，直接说我的最终设想吧。”李离知道如果展开了解释，那必然会影响到丁壹早睡的习惯的。

　　“用我研究并培育出的速……就是拥有那一串特征的绿植，尽快地来改变地球，使其不再对这么……对我们不友好。”

　　李离话音暂停两秒，接着稍稍加重了语气，继续说道:
　　“随着地球的持续改善，这个世界也会随之恢复生机，包括人类的……生育能力。”

　　丁壹听完，改变了靠坐的姿势，他两肘撑着桌子，下巴放在交叉的十指上，低头，眉头稍皱，陷入了若干秒的思考……

　　就在李离觉得自己没说明白，想着再解释点儿啥的时候，丁壹开口——
　　“大力广泛种植这些非常适应当下气候环境并能对地球环境产生最大化调节作用的绿植，来局部带动整体，使地球……慢慢降温，以来使自然生育率随之而提升。我的理解对吗？”

　　“我燥！！！”这一次，李离直接“爆”出了心声。
　　然后，这声气势十足的惊叹，瞬时震愣了丁壹。

　　“丁壹，你的理解力绝对世界第一！”

　　“吓死我了，”缓过神的丁壹按了按左胸，“都博士了，说话还是得文明点的。”
　　“……呵呵～对不住啊，我太激动了。”

　　“你的研究成果，如果要产生如你所设想的价值，那确实不太容易被看好。”
　　丁壹突然的一句话，使李离不由怔了一下，随后有些尴尬地说:“是的吧，我……”

　　“听我说完，”丁壹开口堵上李离，“因为那个价值是需要举全球之力来换去的，比如——改变人口分布，也就是腾出地儿来……植树造林。”
　　“……”

　　“但是，如果你有可能坚持到出成果的那一天……”丁壹忽然双肘撑桌，身子前倾，靠向正对面之人，“李离，请你务必不要放弃研究。”

　　“……你，这又……为什么？”

　　“因为这颗星球会喜欢你的成果。”丁壹身子慢慢靠向椅背，“尽管我们总说科技能应对一切人类难题，可在‘断了电、生了气’的地球面前，难保科技不‘熄火’。所以……”

　　“所以……怎样？？”

　　“所以，也许我们需要做的或者最终能做的，就是投地球所好地对TA好。”

　　“……！！！”

　　看着目光熠熠生辉，面部激动之色逐渐剧烈的李离，丁壹坐直，两手手心朝向桌面，下按，示意其淡定，好让他平稳把话说完——
　　“我相信，你的研究成果，终有一天会被证明其巨大价值的。加油吧，李博——”

　　丁壹话中的“士”，埋在了绕过桌子闪到他面前的李离的……怀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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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拥抱，不，只能算李离的单方面搂抱行为，持续了五六秒……然后——
　　“松开吧，李博士，稳重些。”丁壹淡然开口“劝退”。

　　李离一激灵，瞬时放下了自己的胳膊。
　　他慢慢站直身，低头看着丁壹浓密的眉睫，犹豫着要不要说点啥来解释一下自己突然的莫名行为。
　　“我、我……”
　　结果憋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丁壹听着看着，心里“嗐~”的叹了口气。

　　他站起身来，绕过杵在他身边的李离，站定在离其一米远处说道:“下次不要这么容易激动了，毕竟你这样……对彼此不熟悉的我们，很不合适。”
　　“……”

　　听到卫生间关合的声响，李离看向需要被他拾掇的餐盘，自言自语:
　　“那熟悉起来了，我搂你就合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