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川录（一梦江湖同人合集）》逍遥芫荽酱

4、雪妖

　　他在漫天大雪中遇见一位寡言少语的师姐。

　　和新入门穿着补丁校服的他不一样。师姐身上是重工刺绣的至明衫，苍鹰展翅，青松附骨，如雪般的华发高高束起。她站在一棵寒梅树下，凝视着华山中心澄净的龙渊，像谷师姐看银子那般专注。

　　他不是经常能看见这位修为高深莫测的师姐。

　　师姐只在大雪天出现，就站在那，看着龙渊，好像底下有什么东西。

　　龙渊确实比华山其它地方热闹些，做课业在龙渊内练功的同门们暂且不提。旁的门派来了华山，看过华山大门，第二要去看的必定是龙渊。

　　人来人往，钓鱼的，下去游泳的，捞人的，就着龙渊水直接开喝的。

　　什么都有。

　　旺季的时候掌门还会专门安排几个人守在龙渊旁，免得有少侠栽进去出不来。

　　可是大雪天除了练功的同门，就没什么人了，也不好看。

　　今天又是一个下雪的日子，雪够大，扫山门的弟子换了一波又一波，终于换到他来了。

　　他勤勤恳恳扫完了石狮子前的雪，拎着没毛的扫把往鸣剑堂走去，果然在路上又看见了那位师姐。

　　师姐和往常的每个大雪天一样，静静地凝视着龙渊。一片红梅触及她的肩头，没有停留，直直落在华山覆满皑皑白雪的石砖上。

　　他擦了擦眼，觉得是自己盯着雪扫了太久，眼花了。

　　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明明从前见过师姐，他也不上去打招呼，可能是那天太冷，也可能是他上华山拜师满打满算一个月，胆子肥了。

　　他拎着扫把走上前去，轻声问：“师姐在看什么？”

　　师姐扫了他一眼，颜色淡到几近透明的蓝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她的声音也似冰雪般冷：“……在看我的剑。”

　　他望了望白茫茫的龙渊，现在过了课业的时辰，底下只剩下几个洗衣服的弟子。

　　“师姐的剑掉在龙渊里了吗？”

　　“……是啊。”

　　“师姐怎么不去捡回来？”

　　她无奈地笑了笑：“练功急于求成，走火入魔。挨不了龙渊水了。”

　　他主动请缨，一拍胸脯：“我去帮师姐捞上来！”

　　“算了吧，冰天雪地的。冻坏你了。”

　　“不会不会！师姐只管告诉我，那剑长什么样？缀什么穗？别说是龙渊了，哪怕今天这池子是油锅，为了师姐，我一样下得！”

　　他这番油嘴滑舌，师姐面上的笑容又多了几分。

　　“它应是断了，没有剑穗，我绑了块素玉……大概，这么大吧。”

　　师姐指了指身旁盛开的红梅。

　　“好嘞！师姐等我！”

　　他甩下扫把，提气运功，从平台上轻飘飘飞了下去，就是轻功招式尚不熟练，落地时脚滑了一下，把旁边师兄刚洗好的衣服一头撞进了龙渊里。

　　洗衣服的师兄傻眼了：“嘿！你这小子做什么呢你！！”

　　他捂着脑袋爬起来，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师兄，我去帮师兄捞上来！”

　　两手拧褂子的师兄还未来得及阻止，他又一个顾涌钻进龙渊水中，先把装衣服的盆甩了上来。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扎进了寒潭。

　　龙渊池水冰冷刺骨，顶上传来师兄模糊不清的担忧呼喊，他凝神屏息，潜入池底摸索，不多时，一柄断剑被他握在手中。柄绕红绳，绳系素玉，确实是师姐描述的样子，他在潭底绕了一圈没有看见残刃，浮上岸去。

　　师兄在岸边拉了他一把：“你怎么了？一声不吭钻下去，也不是练功的时辰。”

　　他挥了挥手中残剑：“帮师姐干活。”

　　龙渊的水触到华山顶上冷冽的风，很快就在他身上结了薄冰，走一路掉一路。飞下来的时候是潇洒，可怎么上去他就犯了难，功夫不到家，最后还是乖乖从山门绕了远路，气喘吁吁在雪停之时赶到了师姐身边。

　　“师姐！我找到了！你看，是不是这把？”

　　师姐站在微凉的日光中，连白皙的指尖看着都有些透明，她伸手抚过剑身，却并未拿起，只淡淡道：“是它。”

　　她收回手，将自己敛在苍蓝的披风下，话中的冷意少了几分：“谢谢你。师弟。”

　　他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没事，能帮师姐干活是我的荣幸。师姐你不把剑拿回去吗？我擦干净了。”

　　师姐摇了摇头，望向薄云中钻出的太阳：“能再见便好。这玉还值点钱，师弟拿去山下换两碗酒喝吧。”

　　她摆摆手，注视着他手中的断剑，末了，看向了他的脸。

　　“谢谢你，师弟。”

　　一阵裹挟着枝头落雪的疾风骤起，打得他闭上了眼睛，等他吐了嘴里的梅花瓣，再睁眼时，眼前除了那树红梅，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