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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系情 ...

  •   回廊转角处,铜铃骤响惊碎月色。
      箭风擦着穆倚秋耳际袭来,她抬眼,正见寒光钉向萧逸舟心口—— 几乎是本能,她扑过去,用身子替他挡下这致命一击。
      “铮” 箭镞没入血肉,穆倚秋闷哼一声,肩头瞬间漫开血渍。
      萧逸舟瞳孔震得发颤,反手抽软剑扫落后续箭雨,剑锋斩断箭杆时,溅起的血珠溅在他手背,烫得他心尖发颤。
      “穆倚秋!” 他怒极的低喝混着后怕,弯腰将人打横抱起,发颤的指尖死死摁住她伤口。
      穆倚秋疼得蜷起身子,却还勉强笑:“王爷… 兵书里… 能留朵带血的绣球了… ” 说着,从渗血的袖中掏出半支绣球,花瓣蔫软,却仍固执地绽着。
      萧逸舟抱着她往寝室狂奔,风声灌进耳里,全是她隐忍的抽气声。
      到了寝室,太医急着拆箭,穆倚秋却攥紧他衣摆,血手在他月白锦袍上洇开暗红:“别让箭… 弄脏王爷的… 衣裳… ”
      萧逸舟压着喉间酸涩,按住她乱晃的手:“衣裳算什么,你好好活着… ” 话尾隐在颤抖里,低头看她惨白的脸,向来沉稳的声调都破了音。
      箭尖从血肉拔出时,穆倚秋疼得昏死过去。萧逸舟守在床边,攥着她染血的手,望着那支沾血的绣球,喉间发堵。
      这人,连疼到极致,想的都是给他留 “逗趣” 的物件,可他宁愿她自私些,别拿命换这荒唐的 “筹码”。
      夜半穆倚秋悠悠转醒,见他守在床边,眼尾泛着红,忙伸手摸他脸:“王爷… 没吓到吧… ”
      萧逸舟扣住他手,将那支绣球轻轻放进他掌心,声音哑得像浸了血:“往后… 别拿命胡闹… 这花… 本王怕受不起… ”
      穆倚秋笑,染血的唇弯出月牙:“只要王爷… 能记住… 我护着您的样子… 就值得… ”
      月光漫进来,照在两人相握的手上,血渍未干,却暖了满室夜色。
      月光淌进寝室,给穆倚秋苍白的脸镀了层薄纱。她攥着萧逸舟的手,指尖还带着换药时没褪尽的药凉,笑里带几分憨傻的满足:“王爷瞧,这血绣球多特别,往后兵书里夹着,您想起我,定能记好久。”
      萧逸舟垂眸,将她汗湿的碎发别到耳后,指腹擦过她染血的唇角,哑声道:“穆倚秋,这世间最该被记住的,是你好好活着的模样。花会谢,可你若没了,往后岁岁春秋,谁陪本王看雨打芭蕉、雪落回廊?”
      话落,喉间酸涩翻涌,他猛地低头,吻住他眉心,把后半句 “本王会疯” 咽进沉默里。
      穆倚秋被吻得发懵,却从他发颤的呼吸里,品出从未有过的惧意。
      他抬手圈住他脖颈,将染血的绣球往他怀里塞:“我在呢,王爷… 这花是我护您的凭证…。”
      说着,因伤口牵扯,疼得倒抽气,却仍固执地笑着,要把这誓言钉进他心里。
      次日晌午,穆倚秋靠在软枕上,看萧逸舟处理那夜刺客余孽的折子。
      他批几笔,就回头瞧他,像怕眨眼间人会消失。穆倚秋拿折扇遮脸,只留下两双眼睛,眼里尽显无辜:“王爷这是…瞧臣瞧的入神”
      “是啊…本王只瞧你这一个。”
      暮色再临,萧逸舟抱着穆倚秋去花园。她肩头还缠着绷带,却执意要给并蒂莲画速写。
      画到一半,他忽停笔,指着廊下新栽的绣球:“王爷,等我伤好,要教它们开得比血还艳,让往后每朵花开,都记得我拼了命,也要奔向你。”
      萧逸舟抱住他,在她发顶落下一吻:“好,本王陪你等花开,也陪你,把往后的险途,走成铺满繁花的坦途。因为你在,刀山火海,也成了我甘心奔赴的归处。”
      晚风拂过,吹落几片绣球花瓣,落在画纸上,成了这生死劫后,最温柔的注脚 。
      穆倚秋靠在石桌上,指尖转着笔,眼尾还凝着晨起未散的倦意,忽被廊角窜过的风撩动心弦。
      他望着萧逸舟的背影,广袖垂落像裁了片云,笔下却偏生出淘气,在画纸边角勾出只歪扭小狗—— 三角耳支棱着,圆眼蘸了墨,尾巴翘得比并蒂莲茎还高,模样憨傻又讨喜。
      画完还嫌不够,拿笔在小狗旁添行小字:“此为‘逸舟犬’,专护王爷采晨露,遇刺客时… 也能汪汪唬人!”
      正偷着乐,萧逸舟已绕到身后,下巴抵她发顶,瞧清画时低笑:“世子殿下,这是在画谁啊。”
      “萧逸舟。”穆倚秋斩钉截铁对说
      “谁?我吗?”穆倚秋被他刻意装傻的模样逗笑,笔尖戳了戳画里小狗的圆脑袋:“这‘逸舟犬’ 尾巴翘得比天还高,除了王爷您,谁能有这副招摇又讨喜的傻样子?”
      说着,故意把画纸往他跟前又递了递,墨香混着晨露气息,在两人之间漫开。
      萧逸舟低笑出声,指腹擦过他写的小字,尾音里都裹着缱绻:“原来在世子殿下眼里,本王是这般… 憨傻讨喜的模样。”
      话落,趁着他仰头望自己的空档,含住她耳尖轻咬:“那这护主的‘逸舟犬’,可要赏些甜头?”
      穆倚秋耳尖发烫,拿折扇去推他,扇面却被他稳稳攥住。
      他慌不择言,拿画里小狗做幌子:“这狗… 这狗还没画完爪子!” 萧逸舟顺着他的话,屈指在画纸上点了几点,笑说:“本王这爪子,倒想在世子殿下的心尖儿上,也落几个印子。”
      正闹着,廊下忽传来轻咳。
      二人回头,见是端着参汤的老管家-李仲贤,背过身去给他们留体面,却又忍不住念叨:“王爷,穆公子伤口还没好全,您… 您俩慢些闹。”
      穆倚秋羞得把脸埋进臂弯,萧逸舟则一本正经应着 “知道了”,转手却把参汤端给他,还舀了一勺吹凉:“给我们穆世子补补,好教那‘逸舟犬’,往后能多讨些甜头。”
      待李仲贤走远,穆倚秋舀了勺参汤喂他,眉眼弯弯:“王爷喂我药,我喂王爷参汤,这才是… 互相讨甜头呢。”
      萧逸舟含着参汤笑,趁机在她唇上碾出个甜滋滋的吻,把参汤的滋味,和画里小狗的憨傻,一起揉进了这劫后余生的、满是烟火气的光阴里 。”
      参汤的热气刚散,外头忽有侍卫疾步而来,单膝跪地:“王爷,京郊大营送来急报,说是发现可疑粮草调动。”
      萧逸舟瞬间敛了笑意,松开环着穆倚秋的手,沉声道:“备马。”
      穆倚秋抓住他袖口,虽知军国大事不能拦,可肩头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心也跟着悬起来:“王爷,此次一去,别让我看见你浑身是伤的回来,要不然,不要给我进这个门”
      萧逸舟回头,在她眉心落下一吻:“好,等我回来,教你画‘定军犬’,专镇宵小。”
      待萧逸舟率铁骑离去,穆倚秋攥着折扇在廊下打转。
      李仲贤端来安神茶,叹气劝:“穆公子且宽心,王爷征战多年,自有分寸。”
      他却摇着团扇往书房去,案上急报墨迹未干,她咬着笔杆,把画里憨狗改成叼着令旗的模样,旁注“定军犬护王爷”,想让这傻狗替自己,跟着萧逸舟去镇那暗流涌动。
      夜色渐深,书房烛火明明灭灭。
      穆倚秋伏在案头,听着远处更鼓,恍惚看见画里小狗活了,叼着她的平安符,一路追到京郊大营。
      穆倚秋攥着折扇在廊下打转,骨节因用力泛白,扇面上的并蒂莲被揉得褶皱丛生。她望着萧逸舟离去的方向,唇瓣紧抿成线,连肩头伤口被扯动的疼,都顾不上喊。
      李仲贤端来安神茶,见她这副模样,又叹气又心疼:“穆公子,您肩上伤还没好透,别总站在风口。”
      穆倚秋却像没听见,转身往书房去,案上笔墨未干,她蘸着墨,在画纸狠狠描出只龇牙咧嘴的狼犬,尾巴却悄悄画成萧逸舟常戴的玉穗形状,末了题字 “定军犬,盼君归”,墨渍洇开,像她心里漫出来的牵挂。
      入夜,王府值守的梆子声格外响。穆倚秋躺在榻上,听着更漏滴答,攥着给萧逸舟备的护腕,那护腕里缝了她画的 “定军犬” 小像。
      他不敢合眼,怕错过萧逸舟归府的马蹄声,窗棂被风吹得轻响,都能让他猛地坐起,而后又因空荡的庭院,红了眼眶。
      第三日清晨,穆倚秋正对着画纸上的 “定军犬” 发呆,忽闻府外喧嚣。
      她踉跄着往外跑,就见萧逸舟浑身是血,却稳稳骑在马上,手中缰绳勒得死紧。
      马还未停稳,他已翻身而下,大步朝她走来,不顾身上血迹,将她牢牢拥住:“没伤筋动骨,没负你的约。”
      穆倚秋埋在他怀里,眼泪砸在他染血的铠甲上,却笑出了声,掏出怀里护腕:“给你的… 里头有‘定军犬’,往后再出征,带着它,就当我… 替你咬碎那些危险。”
      萧逸舟接过护腕,指腹摩挲小像,眸中翻涌着烫人的情绪,低头吻她发顶:“好,往后这‘定军犬’,替你守我,也替我… 把平安带回你身边。”
      李仲贤在旁看着,默默吩咐下人备热水、传太医,嘴角却噙着笑—— 这一场分别与重逢,把府里的牵挂,都熬成了最烫的情,连那幅 “定军犬” 画,都要跟着沾光,成为王府往后岁月里,说不尽的、关于坚守与奔赴的故事。
      次日,金銮殿内。
      早朝的钟鼓声在巍峨宫阙间回荡,文武百官鱼贯而入,跪坐两侧。
      皇帝身着玄色冕服,端坐在龙椅上,眉间隐有忧色——边疆急报八百里加急,半月内连递三道,叛贼如蚁附膻,蚕食边关郡县,百姓流离,战事吃紧。
      “诸卿可有退敌良策?”皇帝目光扫过群臣,满朝文武或垂首沉默,或交头接耳私语,无人敢应。
      待喧闹稍歇,萧翎陡然提高声调,“萧逸舟!”
      萧逸舟出列,玄甲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单膝跪地:“儿臣在。”
      “边疆告急,朕命你三日内整军出征,率玄甲军奔赴雁门关,平定叛乱!”
      皇帝手指重重敲击御案,“山河破碎之际,你当为朕,为天下百姓,守好这万里疆土!”
      殿内呼吸声清晰可闻,萧逸舟叩首:“臣领旨!定以血护山河,荡平贼寇,还陛下一个太平边疆!”
      退朝后,他策马回府,蹄声如雷,甲胄上晨露飞溅。府门未进,便见穆倚秋立在廊下,白衣翻飞,眉眼间是藏不住的牵挂。
      他大步上前,未及擦去额头薄汗,声音发涩:“陛下令我三日出征……” 穆倚秋眼眶微红,却强撑出笑意,转身捧出早已备好的护腕。
      那护腕用玄色锦缎制成,边角绣着暗纹,内里“定军犬”小像针脚细密,似要将所有牵挂都缝进去。
      “还是那句话,受了伤就去睡书房。”穆倚秋将护腕轻轻套在他腕间,指尖摩挲小像。
      穆倚秋把护腕给萧逸舟戴上后,叹了口气,说到:“你且去,护家国,也护好自己。这护腕,替我陪你走过刀山火海,等你平安归。”
      萧逸舟攥紧他的手,喉间滚着酸涩,猛地将她纳入怀中。
      甲胄冰冷,却抵不过怀中温度,他埋首在她发间,低喃:“待我凯旋,必与你看遍这人间烟火。”
      次日,萧逸舟便一头扎进校场。点兵、整备粮草、校验兵器,每一项都亲力亲为。
      玄甲军将士见主帅如此,士气大振,磨刀霍霍,誓要随将军杀退贼寇。
      穆倚秋则在府中忙前忙后,给将士们备下伤药、干粮,将对萧逸舟的牵挂,都化作细致筹备。
      出征前夜,王府正厅烛火通明。
      萧逸舟身着战甲,跪别双亲,又与穆倚秋相对而坐。案上摆着温好的酒,穆倚秋斟了两杯,仰头饮尽:“此去凶险,你莫要牵挂我,只管往前冲,我在府中,等你,等这护腕带着平安回来。”
      萧逸舟望着她泛红的眼尾,将酒一饮而尽,指腹反复摩挲护腕:“有它在,有你在,我必平安归。”
      第三日清晨,朝阳初升。
      萧逸舟率玄甲军出城门,马蹄踏碎晨雾。穆倚秋立在城楼上,望着那抹玄色背影渐远,将护腕上的“逸舟犬”贴在胸口。
      萧逸舟率玄甲军一路疾行,不出五日,便抵达雁门关外三十里处。
      黄沙漫卷中,他勒马远眺,关隘上残破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隐隐传来的厮杀声,让甲胄下的肌肉瞬间绷紧。
      “将军,前方斥候来报,叛贼已围城三日,雁门关危在旦夕!”副将韩榷抱拳禀道,声音里满是焦灼。
      萧逸舟眸中寒芒乍起,马鞭重重甩在地上:“整军!半个时辰后,强攻贼阵!”玄甲军如黑铁洪流,迅速列阵。
      他抬手摸了摸腕间护腕,触感温热,似穆倚秋掌心的温度,心底那簇名为“守护”的火,烧得更旺。
      雁门关城头,守将赵崇见玄甲军旗号,老泪纵横,忙令人开城。
      萧逸舟率部入城,未及休整,便登上城楼勘察敌情。
      只见贼军联营十里,以巨木为盾,弓箭手隐在其后,阵形森严。
      “将军,贼寇势大,硬攻恐伤亡惨重。”赵崇忧心忡忡。
      萧逸舟却望着贼阵侧翼的山谷,忽而一笑:“传令下去,今夜初更,派三百轻骑,携带火油,绕道山谷……”
      他压低声音,将奇袭之计细细吩咐,末了,指节敲敲护腕:“这一战,定要让贼寇知道,我大楚将士,守土有责!”
      夜幕降临,月色如霜。
      三百轻骑悄然潜入山谷,火油倾洒在贼军粮草辎重间。
      随着萧逸舟一声令下,火箭破空,刹那间,火舌吞噬联营,贼军大乱。
      玄甲军趁势冲锋,喊杀声震碎长夜。
      萧逸舟一马当先,长枪所过,血花飞溅,护腕在月光下泛着微光,似穆倚秋凝视的眼,让他浑身是胆。
      却说穆倚秋在王府,日夜牵挂。每有信使入城,她都守在门房,盼着萧逸舟的消息。
      这日清晨,终于等来玄甲军捷报,他握着信纸,沉思片刻,又忙命人备下更多伤药、补品,着人送往边关。
      边关战事胶着,萧逸舟连番用计,却因贼寇援军不断,始终未能彻底击溃。
      这日,他在帐中复盘战局,忽觉头晕目眩,栽倒在地——连日劳顿,又身中贼寇暗算的迷烟,终于撑不住了。
      军医忙煎药救治,他昏沉间,摸到护腕上的小像,口中喃喃:“倚秋……等我……”
      穆倚秋从梦魇中惊坐起,冷汗浸透中衣,心口还突突跳着。
      梦里,萧逸舟浑身是血,伸来的手满是绝望,连喊他名字的声音都染了血。
      她攥紧腕间护腕,指节发白,对着窗棂外的夜色呢喃:“逸舟,你在边关可千万要好……”
      缓了许久,他仍难入眠,取来纸笔,借着烛火给萧逸舟写家书。
      他写着写着,眼泪又落纸上,晕开墨字:“你出征后,每夜都盼捷报,今夜却梦你遇险……你若有恙,这护腕、这满心牵挂,要往何处安放……”
      直至东方破晓,他把沾泪的信仔细封好,催信使快些送往边关,盼这封信能带着他的担忧,早些护他安康 。
      信使星夜兼程,三日后,沾满尘土的信笺终于递到萧逸舟案头。他强撑着从病榻起身,指节因用力泛白,抖着手拆开。
      染开的泪痕洇湿字迹,他逐字摩挲,喉间泛起酸涩。帐外北风呼啸,他却似被春日暖阳包裹,“倚秋……” 低唤着,将信纸贴在胸口,与护腕相叠。
      军医来换药,见他盯着信纸傻笑,打趣:“王爷这病症,比药管用的,原是穆公子的信呐。”
      萧逸舟笑骂 “多嘴”,却把信藏进贴身处,此后每回带兵冲锋,都似揣着穆倚秋的目光,刀山火海也敢闯。
      穆倚秋在府中数着日子,盼回信时,又怕信里说战事凶险。
      这日忽闻信使归,他跑过回廊时一宿带风,接过信,见字里行间都是 “安好”,悬着的心才落地。
      他又写新信,说王府的梅树抽了新芽,想等萧逸舟凯旋后一起看,末了添一句:“梦到你平安,便知护腕定能佑你,待你归来,教它认认这满园新芽,也算同你看过春景。”
      边关,萧逸舟读信时,帐外正飘初雪。
      他折了枝塞外的寒梅,夹进回信:“倚秋,寒梅映雪,如你护腕映血。等我踏碎贼营,带这梅香,同你赏王府春秋。”
      两地书信往来,把战火中的牵挂,织成了跨越山海的暖,护着两人,也护着这份至死不渝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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