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号便利店，不营业也不拯救人类》Artify

18、第 18 章

　　冰冷的锈蚀金属门在身后无声地滑回原位，隔绝了地下河污浊的空气和幽绿的微光。林玖像一滩被冲上岸的烂泥，瘫在满是灰尘的冰冷地面上，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已耗尽。

　　绝对的黑暗，绝对的寂静。
　　只有她自己如同破风箱般粗重艰难的喘息，以及后颈植入体那如同坏掉引擎般持续不断的嗡鸣剧痛，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安全屋？她扯了扯嘴角，尝到满嘴的铁锈味和血腥味。安全个屁。这地方闻起来比R区垃圾处理厂的滤网还糟，一股子陈年机油、绝缘材料老化、还有……福尔马林混合的刺鼻味道。冰冷的空气带着地下特有的潮湿，钻进她湿透的衣服，冻得她牙齿咯咯作响。

　　能力反噬的余威仍在体内肆虐。
　　眼前依旧是扭曲的彩色噪点马赛克，耳朵里尖锐的蜂鸣挥之不去，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神经痛。她感觉自己像一具被拆散了又重新草草拼凑起来的破旧机器人，核心处理器过载烧毁，线路短路，随时可能彻底停机。

　　“操……”一声微不可闻的咒骂。
　　不能停在这里。会冻死，会疼死，会烂死在这鬼地方。
　　求生的本能压榨着最后一丝意志力。她咬着牙，用还能动弹的左臂支撑着身体，像条蠕虫一样，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艰难地向前蹭。黑暗中，膝盖和手肘摩擦着不知积攒了多少年的灰尘，每一次挪动都留下黏腻的汗水和污迹。
　　蹭了不知多久，指尖终于触到一面冰冷、光滑的墙壁。不是混凝土，像是某种……合金？她摸索着，沿着墙壁一点一点挪动身体。
　　突然，指尖下的触感变了！
　　一个小小的、略微凸起的按钮！上面似乎还刻着什么纹路？
　　林玖的心脏猛地一跳！她用尽力气，将身体的重量压上去，狠狠按下了那个按钮！
　　“滋啦——嗡——！”
　　头顶传来一阵电流不稳的嗡鸣和灯管启动的爆裂声！
　　紧接着，惨白、闪烁不定的灯光，如同垂死挣扎的萤火虫，在头顶的天花板上次第亮起！光线极其昏暗，还带着恼人的频闪，勉强照亮了这个尘封之地的大致轮廓。
　　林玖被这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眯起眼，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一个不算太大、但高度惊人的圆柱形空间。墙壁是冰冷的、布满划痕的金属合金。她正身处最底层。眼前堆满了各种被厚厚灰尘覆盖的、锈迹斑斑的设备和货架：扭曲的金属骨架像是报废的医疗床，布满接口和线缆的破碎控制台，散落一地的、型号古老的工具和零件，还有一排排贴着模糊标签、里面装着可疑液体或粉末的玻璃罐子……空气里漂浮着肉眼可见的尘埃颗粒，在频闪的灯光下如同诡异的雪。
　　这根本不是什么避难所！这他妈就是一个……废弃的地下实验室！ 而且看这风格和设备的老旧程度，年代久远得吓人！
　　煤球用命换来的坐标……GIN-4口中的安全屋……就是这鬼地方？！还以为是自己的便利店……林玖心里一万头赛博野狗狂奔而过。
　　“呵……安全屋……”
　　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GIN-4那电子幽魂……怕不是对‘安全’俩字有什么……赛博精神病理解……”
　　吐槽归吐槽，求生的欲望压倒一切。她强忍着眩晕和剧痛，目光扫过那些积灰的设备。医疗床？看那锈蚀程度，躺上去怕不是直接破伤风晚期。控制台？屏幕都碎了。工具？锈得连他妈亲妈都不认识。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角落一个相对完整的、锈迹斑斑的金属柜子上。柜门虚掩着。
　　蹭过去，用尽最后的力气拉开柜门。灰尘簌簌落下。
　　柜子里散乱地堆着一些东西：几件同样积满灰尘、但材质看起来还算结实的灰色连体工作服；几个瘪了一半、标签模糊的压缩饼干包装袋；几个扁平的、外壳生锈的水壶
　　林玖摇一摇，有一个里面似乎还有一点点液体晃动的声音
　　水！
　　还有……一个巴掌大小、布满灰尘、但外壳相对完好的金属盒子。
　　林玖的眼睛瞬间亮了！
　　她一把抓过那个水壶，拧开锈死的盖子——里面出乎意料的没有奇怪的味道，在濒死的干渴面前，她不管不顾地灌了一大口，液体滑过喉咙，暂时缓解了喉咙的灼烧感。
　　接着是压缩饼干。包装袋硬得像石头，她用牙撕开一个口子，掏出里面同样硬得硌牙的饼干块，像啃木头一样用力咀嚼着。味道令人作呕，但热量是真实的。
　　补充了质量堪忧的水分和能量，身体似乎恢复了一丁点力气。
　　还有……那个盒子！
　　她拿起那个金属盒子。擦掉厚厚的灰尘，露出下面一个极其简洁的、没有任何标识的哑光黑表面。侧面有一个几乎与外壳融为一体的微型接口。
　　什么东西？存储介质？还是……更危险的玩意儿？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旁边一个控制台残骸上。虽然屏幕碎了，但它的核心处理器机箱还在，上面有几个裸露的、接口规格似乎能匹配的插槽。
　　死马当活马医！
　　林玖拔掉机箱上几根早已腐朽的线缆，小心翼翼地将金属盒子侧面的接口怼进一个看起来兼容的插槽里。

　　“滋……”
　　一阵极其微弱的电流声响起。控制台机箱侧面一个早已熄灭多年的、积满灰尘的指示灯，极其艰难地闪烁起一点微弱的、暗红色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
　　紧接着，控制台残骸旁边，一个嵌入墙壁的、布满裂纹的扬声器里，传出一个极其失真、干涩、如同砂纸摩擦金属的电子合成音：
　　【……身……份……识……别……】
　　【……检……测……到……权……限……碎……片……共……振……】
　　【……访……问……者……确……认：……404……09……】

　　这个代码如同高压电击，瞬间贯穿了林玖的脑海！
　　她浑身剧震！瞳孔骤然收缩！
　　那个“逆权器官计划”的实验体编号！
　　那个属于……她的过去的“名字”！
　　GIN-4留下的东西……认识她？！认识那个被遗忘的“09”？！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这鬼地方……这安全屋……难道是她“老家”？！

　　没等她从震惊中回过神，那干涩的电子音继续断断续续地响起，每一个字都像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
　　【……数……据……库……损……毁……率……89.7%……】
　　【……检测到……一级加密日志残片——强制加载——】
　　【……核……心……日……志……残……片……加……载……】
　　> 项目编号：逆权器官-γ
　　> 实验目标：
　　> 　├ 实验体神经突触强化（适配度≥95%）
　　> 　└ 真我因子植入（突破「意识锚定阈值」）
　　> 实验体标识：09号
　　> 　├─ *状态*：已失败淘汰
　　> 　├─ *扫描状态更新*→［*融合中……27%*］（真我因子活性异常飙升）
　　> 　└─ *变异警报*：实验体神经网逆向侵蚀主控终端

　　> 关键设备：
　　> 　「锚点」共振器（权限密钥碎片激活）
　　> 　└ 密钥载体：09体细胞（排异反应编码：CHAOS-27）
　　【坐标删除数据封存安全屋锁定……】

　　干涩的电子音戛然而止，如同耗尽了最后一点能量。
　　冰冷的定义如同手术刀，精准剜开林玖被遗忘的过去。她浑身冰凉。

　　暗红指示灯突然加速跳动。
　　布满裂纹的扬声器响起，声音干涩扭曲，却带着一种迥异于机械的、近乎人性的复杂电子音，仿佛生锈的齿轮在模仿叹息：
　　【…访…问…者…身…份…确…认…：…共…振…锚…点…持…有…者…】?
　　【…非…标…准…生…命…体…09】
　　【…此…处…为…G…I…N…-…4…的…沉…默…信…标…】
　　林玖瞳孔骤缩！GIN-4？！它在直接对她说话？！

　　电子音艰难地继续，每一个词都像在对抗无形的枷锁：
　　【我看到了不同！】
　　【…你的‘混沌’不是失败！是挣脱枷锁的火种！】
　　【这就是为何我违抗指令，帮你逃离那座坟墓！】
　　【观察你验证‘非标准生命’能否存活是我存在的最后意义】
　　真相如雷霆炸响！她原来不是幸运的存活逃离的，是GIN-4的的私自救赎！

　　【锚点碎片…是钥匙，也是引信不要相信梅沙或湛黎任何人！】
　　【他们只想把‘混沌’变成武器或解剖标本！】
　　【找到其他碎片！控制它！而非被它焚毁！】
　　【记住，你是‘09’，更是‘林玖’！你的意志，才是真正的‘锚…点…’…！】

　　声音戛然而止，控制台机箱上那点暗红色的指示灯也彻底熄灭。金属盒子变得冰冷沉寂。
　　林玖如同雕塑般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记了。
　　脑海中如同引爆了一颗信息炸弹！
　　逆权计划……克隆体神经强化……真我因子植入实验……09……已失败淘汰……实验失败……建议销毁……GIN-4协助逃离……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被强行拼凑起来！
　　她不是什么意外！是的，她是被制造出来的实验品！一个失败的、本该被销毁的残次品！
　　她脑子里那个让她生不如死、也能烧毁别人义眼的“混沌”，原来就是所谓的“真我因子”——一个植入她体内、却发生未知变异的高度不稳定炸弹！
　　而GIN-4……竟然是当年协助她逃离实验室的“帮凶”？！
　　所以它知道这里！所以煤球会来救她！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她本就濒临崩溃的神经。
　　愤怒、悲哀、荒谬、被彻底玩弄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

　　GIN-4拼死把她引到这里，不是为了让她看这份该死的“死亡通知书”！那个金属盒子里，肯定还有更多东西！核心日志残片？那点信息根本不够！
　　她的目光猛地投向那个控制台的机箱！那里面……肯定有存储核心！
　　求生的本能再次压倒了一切。愤怒和绝望被转化为一种冰冷的、不顾一切的偏执。
　　她挣扎着爬起来，扑向那堆控制台残骸。顾不上工具是否趁手，她抓起旁边一把锈迹斑斑、但还算结实的管钳，对着机箱外壳的连接处，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狠狠地砸了下去！
　　“哐！哐！哐！”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在安全屋内疯狂回荡！锈屑和灰尘簌簌落下！每一次砸击都震得她手臂发麻，后颈剧痛钻心，但她不管不顾！像一头红了眼的困兽！
　　终于！在一声更加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后，机箱那坚固的外壳被她硬生生撬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了里面密密麻麻、覆盖着厚厚灰尘的线路板和……一个巴掌大小、被多层防护合金包裹着的、长方体形状的黑色存储模块！
　　核心存储器！
　　林玖眼中爆发出光芒！她扔掉管钳，不顾被金属边缘划破的手指，用颤抖的手伸进去，试图将那个存储模块抠出来！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存储模块冰冷的表面时——

　　嗡！！！
　　她后颈那个沉寂了片刻的梅沙植入体——“蜘蛛”——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撕裂般的剧痛！同时，一股冰冷、滑腻、带着狂喜和绝对掌控欲的精神信号，如同决堤的洪水，蛮横地冲破了之前“信息黑洞”造成的屏蔽，瞬间灌满了她的意识！
　　【找！到！你！了！我的小老鼠！还有我的钥匙！】
　　梅沙那扭曲、癫狂、带着神经质颤音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里炸响！?
　　【多谢你的‘锚点’共振！它的歌声真是最棒的信标】
　　锚点共振？！钥匙碎片的牵引？！
　　林玖瞬间如坠冰窟！她猛地意识到——自己刚才为了激活核心日志，再次与钥匙碎片深度共鸣产生的波动，如同黑夜中的灯塔，为梅沙那阴魂不散的疯子重新锁定了她的位置！甚至……可能也暴露了这安全屋的坐标！

　　【GIN-4这叛徒的哀鸣真是动听！现在，该把‘混沌’和碎片交给真正懂它的人了！】
　　而梅沙这一次，不再仅仅是精神窥探！随着他那狂喜的宣告，林玖感觉到植入体深处，某种冰冷的、液态的东西……被激活了！正顺着她的神经和血管，快速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