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号便利店，不营业也不拯救人类》Artify

17、第 17 章

　　冰冷、粗糙的金属管壁摩擦着皮肤，带来持续的火辣痛感。林玖的身体在狭窄的分支管道中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坠，失重感让她本就翻江倒海的胃部更加难受。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包裹着她，只有耳边呼啸的气流和管壁摩擦的噪音提醒着她仍在移动。
　　煤球……
　　泪水早已被管道里的劲风吹干，只剩下眼眶的酸涩和喉咙里堵着的硬块。
　　“操……”一声沙哑的咒骂被气流撕碎。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仿佛要将那无边的愤怒和悲痛捏碎在血肉里。
　　就在这时，紧贴着她胸口的皮肤下方，那块钥匙碎片传来的震动陡然变得清晰而急促！不再是之前那种微弱的共鸣，更像是一种……指向性的脉冲！ 一股微弱却明确的牵引感，如同黑暗中的无形丝线，牢牢地系在她的心脏上，指向滑坠的深处！
　　这感觉无比诡异，却又带着一种冰冷的笃定。
　　林玖混沌的大脑来不及思考这牵引来自何方，是陷阱还是生机。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不再试图用四肢去减缓下滑的速度，反而放松身体，将最后一点残存的意志力，完全聚焦在胸口那股清晰的牵引感上！
　　顺着它！
　　身体在黑暗中加速滑落！风声在耳边尖啸！后颈梅沙的“蜘蛛”似乎也感应到了碎片牵引的加强，不甘寂寞地爆发出新一轮的尖锐刺痛，像是在疯狂报警！但此刻，这剧痛反而成了另一种形式的锚点，让她在失控的下滑中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不知滑落了多久，时间在绝对的黑暗中失去了意义。前方突然传来潮湿阴冷的空气流动，带着浓重的、铁锈混合着某种……生化制剂的刺鼻气味！
　　“噗通——！！！”
　　冰冷刺骨的液体瞬间将她彻底吞没！
　　林玖猝不及防，呛了一大口腥臭苦涩的水！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钢针扎透皮肤，让她几乎窒息！她挣扎着浮出水面，剧烈地咳嗽着，肺部火辣辣地疼。
　　眼前并非预想中的出口光亮，而是一片更加深邃、更加绝望的黑暗！只有头顶极高处，隐约能看到她滑落下来的那个管道口，如同一个遥不可及的、微弱的灰色方块。
　　她掉进了一条地下河！不……应该是“白塔”庞大排污/冷却系统的一部分！
　　河水冰冷湍急，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怪味。四周是巨大的、覆盖着滑腻苔藓和锈迹的混凝土管壁，高耸得如同深渊的峭壁。空气潮湿得能拧出水，带着浓重的霉味和刺鼻的化学气息。
　　钥匙碎片的牵引感并未消失，反而更加强烈！它指向水流的下游方向！
　　林玖抹了一把脸上的污水，牙齿冻得咯咯作响。她环顾四周，这鬼地方，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泡在这充满辐射和化学污染的水里，她撑不过半小时！
　　“碎片……你他妈……最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打着寒颤，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后颈的剧痛在冰冷河水的刺激下似乎减弱了一些，但她能感觉到，那只无形的毒蛇并未放弃，正在冰冷的网络深处，贪婪地嗅探着碎片的气息和她残破的生命信号。
　　没有选择。
　　林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虚脱的身体动起来。她开始顺着湍急的水流，朝着碎片指引的下游方向艰难地游去。每一次划水都耗尽力气，冰冷的河水贪婪地攫取着她仅存的体温。意识在寒冷、疲惫和剧痛的交织下，开始变得模糊。
　　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被冻僵、沉入这黑暗的污水深处时——
　　前方绝对的黑暗深处，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点极其微弱、却无比真实的幽绿色光芒！
　　不是幻觉！
　　那光芒如同鬼火，在湍急的水流前方若隐若现，勾勒出一片……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金属结构轮廓？像是一道巨大的闸门，或者一个废弃的泵站平台？
　　钥匙碎片的牵引感骤然变得无比强烈！脉冲般的震动直指那点幽光！
　　希望！虽然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林玖精神猛地一振，求生的欲望压榨出身体里最后一丝潜能！她奋力朝着那点幽光游去！
　　距离在缩短。那幽绿的光芒来自平台边缘一个破裂的、浸泡在水中的大型管道阀门的仪表盘。盘面碎裂，大部分指示灯已经熄灭，只有几颗残存的LED灯珠顽强地闪烁着幽绿的光，照亮了周围一小片漂浮着垃圾的水面。
　　平台很高，水面距离平台边缘至少有两米多，湿滑的金属壁没有任何抓手。
　　怎么上去？！
　　林玖游到平台下方，冰冷的金属壁触手可及。她尝试攀爬，但光滑的、覆盖着滑腻苔藓的表面根本无处着力。体力在刚才的挣扎中彻底耗尽，冰冷的河水让她四肢麻木僵硬。
　　“呃……”她绝望地用拳头砸了一下冰冷的金属壁，发出沉闷的响声。难道要死在这里？死在离出口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
　　就在她绝望之际——
　　“吱嘎——咔哒咔哒咔哒——！”
　　一阵令人牙酸的、巨大生锈齿轮强行转动的噪音，猛地从平台上方传来！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林玖惊愕地抬头！
　　只见平台上方，那片被幽绿仪表盘微光照亮的区域，一个巨大的、锈迹斑斑如同史前巨兽骨骼般的机械臂，正以一种极其僵硬、缓慢的姿态活动起来！它的动作充满了迟滞感，关节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这玩意儿……能动？！
　　是废弃设备的自动反应？还是……被什么触发了？
　　没等林玖想明白，那只巨大的锈蚀机械臂，带着一种笨拙却不容置疑的力道，猛地向下探来！它的目标——赫然是漂浮在水中的林玖！
　　林玖瞳孔骤缩！刚逃离虎口，又入狼窝？！
　　她下意识地想躲，但冰冷的河水严重迟滞了她的动作！
　　锈迹斑斑的金属巨爪，带着刺鼻的铁腥味和碾压一切的气势，瞬间笼罩了她！
　　——！！！

　　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极致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她放弃了徒劳的闪避，在被巨爪攫住的瞬间，将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求生欲、连同身体濒临崩溃的痛苦，如同燃料般疯狂地注入那块紧贴皮肤的金属碎片！
　　不是调动那股力量去攻击机械臂！而是——将自己和钥匙碎片，变成一个巨大的、失控的、信息层面的——磁暴炸弹！ 目标：吸引、扭曲、吞噬一切靠近的电子信号！
　　嗡——！！！
　　就在锈蚀巨爪的冰冷指节即将合拢、触碰到林玖蜷缩身体的瞬间——
　　以林玖为中心，半径数米内的空间，光线发生了诡异的扭曲！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荡起一圈圈无形的涟漪！但这不是光线的涟漪，而是信息本身的塌陷！
　　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
　　那只带着毁灭气势抓下的锈蚀巨爪，动作猛地一滞！覆盖其表面的、早已锈蚀不堪的传感器和残留的控制线路，如同被投入强酸般瞬间冒出细密的蓝紫色电弧！发出密集的“噼啪”爆响！巨大的金属手臂在半空中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刺耳欲聋的金属哀鸣，仿佛内部的每一个齿轮都在互相撕咬！
　　平台上，那几颗提供微弱幽绿光芒的LED灯珠，如同被无形的手瞬间掐灭！绝对的黑暗再次降临！连湍急的水流声似乎都被这无形的力场扭曲、拉长，变得诡异而遥远！

　　“呃啊——！！！”林玖发出了比被巨爪抓住更凄厉的惨嚎！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强行充气到极限的气球，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要炸裂！大脑如同被无数根烧红的烙铁同时贯穿、搅拌！强行催动钥匙碎片制造这片“信息黑洞”，如同在点燃自己的神经当燃料！
　　代价！无法承受的代价！
　　她的视觉彻底被扭曲的彩色噪点淹没，听觉只剩下尖锐到撕裂脑髓的蜂鸣，身体的感知完全消失，只剩下无边无际、仿佛要将灵魂都碾成齑粉的痛苦！
　　意识如同狂风中的烛火，瞬间熄灭。
　　……
　　冰冷。
　　刺骨的冰冷。
　　还有……一种奇异的、规律的震动感？
　　林玖的意识从无边的黑暗和剧痛的深渊中，艰难地浮起一丝微弱的涟漪。
　　她感觉自己……在移动？不是在水里漂浮，更像是被什么……托着？身下是坚硬、冰冷、带着粗糙锈蚀颗粒感的金属表面。
　　眼皮沉重得如同焊死。她尝试着睁开一丝缝隙。
　　模糊的视野里，是一片令人眩晕的、缓慢移动的昏暗景象。巨大的、锈迹斑斑的管道内壁在头顶缓缓滑过，覆盖着厚厚的、如同黑色血管般的线缆束和冷凝水珠。幽绿色的应急灯光，在远处如同鬼火般闪烁，勾勒出更加庞大、如同史前巨兽遗骸般的机械结构轮廓。
　　她正躺在一个……锈蚀的金属平台上？不，是那只巨大的机械臂的……掌心？！
　　这个认知让她残存的意识瞬间绷紧！但预想中的挤压和撕裂感并未传来。那只巨大的、曾经试图攫取她的金属手掌，此刻只是以一种极其平缓、甚至带着一丝……笨拙的轻柔？托着她的身体，如同托着一件易碎的瓷器，在巨大而昏暗的管道内部平台上，缓慢地移动着。
　　怎么回事？！
　　林玖的大脑一片混沌，剧痛的后遗症让她思维如同生锈的齿轮。她试图回忆昏迷前那毁灭性的爆发，只记得无边的痛苦和扭曲的光影。这只机械臂……没杀她？反而在……搬运她？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微弱、带着强烈干扰杂音的电子合成音，断断续续地、如同老旧收音机般，在她身下的金属巨掌中响起：
　　【……识……别……成……功……】
　　【……权……限……碎……片……持……有……者……】
　　【……状……态：极……度……危……险……】
　　【……执……行……紧……急……维……护……协……议……】
　　【……导……航……至……安……全……区……域……】
　　识别成功？权限碎片持有者？安全区域？！
　　信息碎片如同散落的拼图，在林玖剧痛麻木的大脑中艰难地组合。钥匙碎片！是因为它？！这只古老的、锈迹斑斑的机械巨臂，把它当成了某种……权限认证？！把她当成了……需要保护的目标？！
　　荒诞！难以置信！但似乎……是唯一的解释！
　　【……警……告……系……统……损……毁……严……重……】
　　【……定……位……信……号……丢……失……】
　　【……基……于……最……后……存……储……坐……标……导……航……】
　　【……目……标：……R……区……地……下……层……级……4……0……4……】
　　404？！
　　这个数字如同强心针，瞬间刺穿了林玖的麻木！煤球用命传递的信息！GIN-4口中的安全屋坐标！它真的存在！而且就在R区地下！这只机械臂，竟然知道路线？！
　　“呃……”林玖想开口，喉咙却只能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哑气音。身体依旧如同不属于自己，剧痛虽然从巅峰回落，但如同海啸过后的废墟，每一寸神经都在哀嚎。强行爆发“信息黑洞”的代价沉重得超乎想象，她感觉自己像个被掏空内脏、只剩一张破皮的玩偶。
　　机械臂似乎感应到了她微弱的动静，移动的速度更加平缓。它托着她，穿过巨大的废弃管道平台，走向深处一个更加幽暗、被厚重锈蚀金属门封死的入口。门旁的控制面板早已破碎，线路裸露。
　　【……门……禁……系……统……离……线……】
　　【……启……动……物……理……开……启……程……序……】
　　巨大的机械臂小心地将林玖放在相对平整的地面上，然后伸出另一只同样锈迹斑斑、但相对灵活一些的辅助爪。爪尖弹出几根细长的、如同医用探针般的金属杆，精准地插入破碎控制面板后裸露的几根核心线缆接口。

　　“滋啦……嗡……”
　　一阵电流涌动和机械转动的噪音响起。那扇厚重、仿佛与墙壁融为一体的锈蚀金属门，在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中，缓缓地向内滑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门内，是更加深邃、散发着陈旧金属和尘埃味道的黑暗！
　　【……通……道……开……启……】
　　【……能……量……不……足……维……护……模……式……即……将……关……闭……】
　　【……祝……愿……安……全……】
　　机械臂的电子音变得更加微弱，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残烛。它辅助爪上的金属探针收回，庞大的身躯发出一阵更加剧烈的、仿佛随时要散架的金属摩擦声。它那只巨大的、托举过林玖的手掌，缓缓垂落，关节处的液压装置发出泄气般的嘶鸣，最终彻底静止不动。只有它那只位于“肩膀”位置的、如同独眼巨人般的破损光学传感器，还残留着极其微弱的、如同余烬般的红光，静静地“注视”着地上的林玖和敞开的门缝。
　　它耗尽了最后一点能量。
　　林玖躺在地上，冰冷的金属寒气透过湿透的衣服渗入骨髓。她看着眼前静止的钢铁巨兽，看着门缝后那片未知的黑暗，心中五味杂陈。是这只被遗忘的古老守卫，在钥匙碎片的力量下将她误认为“主人”，为她打开了通往可能生路的门。代价是它彻底沉寂，或许……永远。
　　而她自己，也付出了惨重代价。身体濒临崩溃，能力反噬的余威仍在肆虐。
　　但坐标404，就在门后！
　　希望，如同门缝中渗出的、冰冷的黑暗，带着铁锈和尘埃的味道，真实地摆在眼前。
　　她必须进去！
　　林玖咬碎了口腔里残留的血痂，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像一条搁浅濒死的鱼，朝着那道象征着可能的生门，一点一点地……挪去。
　　身后，巨大的机械臂如同沉默的墓碑，矗立在幽绿的应急灯光下，那只黯淡的红色“独眼”，仿佛在为她送行，也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一段被遗忘的、锈迹斑斑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