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号便利店，不营业也不拯救人类》Artify

15、第 15 章

　　“钥匙碎片……”
　　她无声地咀嚼着这个词。
　　安全屋在404？她那破便利店底下难道还埋着秦始皇的赛博地宫？GIN-4这电子幽魂，该不会是看多了R区地摊文学吧？
　　刚藏好，门无声滑开。不是清洁工，是那个笑容标准得像AI客服的仿生护士，手里托着一个银色小托盘，上面放着一片白色小药片和半杯水。
　　“沈技术员，您的神经稳定剂和电解质补充剂。”仿生护士的声音甜得发腻，“湛黎管理员特别嘱咐，您需要按时服用，有助于恢复。”
　　林玖眼皮都没抬，心里冷笑：神经稳定剂？怕我脑子里的“混沌”再炸一次，把他这破塔的中央空调也烧成烤炉吧？
　　她接过药片和水，动作慢得像树懒。药片躺在掌心，白得刺眼，像一颗微缩的裹尸布。她没立刻吃，反而捏起来对着灯光看，嘴里啧啧有声：“这玩意儿……看着比R区黑诊所卖的‘快乐小糖丸’还素啊。管理员大人真抠门，也不加点色素调个鸡尾酒口味？差评！”
　　仿生护士的微笑纹丝不动：“药品成分经过严格配比，沈技术员，请尽快服用。”
　　“急什么？我又不跑。”林玖把药片丢进嘴里，就着水咽下去。药片滑过喉咙，带起一股诡异的、混合着薄荷和金属的冰凉感，迅速在胃里弥散开，像灌了一口液氮。“嚯！够劲！这口感，跟生嚼了一块电路板似的！”她夸张地吐了吐舌头，把空杯子递回去。

　　药效来得比R区□□收保护费还快。一股沉重的困意如同湿透的棉被，劈头盖脸地裹了上来，强行压制着她脑中翻腾的念头和身体里残留的躁动。她感觉自己的思维像被泡进了粘稠的糖浆，运转迟滞，连骂娘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管理员大人……还真是……体贴……”林玖眼皮打架，声音含混，最后一个字几乎消失在喉咙里。她放任自己瘫倒在床上，意识沉入一片被药物强行漂白过的、毫无波澜的灰色水域。
　　昏沉中，时间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十分钟，也许是几小时，一阵极其轻微、带着试探性的“沙沙”声，再次从头顶通风口传来。
　　林玖的眼皮颤动了一下。药物的枷锁沉重，但掌心残留的金属冰凉感，像一根尖锐的刺，扎破了那层麻木的灰膜。她强迫自己维持着沉睡的呼吸节奏，眼睛却眯开一条细不可查的缝。
　　通风口格栅的缝隙后，那只熟悉的、闪烁着不稳定猩红色光芒的电子义眼，如同鬼火般重新亮起！煤球！它还在！
　　这一次，它没有试图“说话”，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猩红的光芒以一种极其缓慢的节奏明灭着，像是在传递某种……摩尔斯电码？林玖在R区修过的破烂义眼里见过类似的基础故障信号，但煤球这个明显更复杂。
　　【安……全……】
　　一个极其微弱的、仿佛直接在她疲惫神经上刮擦的电子信号碎片，艰难地挤了进来。不是声音，更像是一种……意念的残响？
　　【……碎……片……连……接……】

　　连接？
　　连接什么？钥匙碎片？和谁连接？和它？和GIN-4？还是……和我？
　　她尝试着集中精神，不是调动那股危险的“混沌”，而是将全部注意力投向掌心——虽然隔着床垫和填充物，但那个位置仿佛在微微发烫。她努力在脑中勾勒那块金属薄片的冰冷触感，那些繁复的蚀刻纹路……
　　嗡！
　　掌心深处，那块被藏匿的金属片，仿佛感应到了她微弱的精神聚焦，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如同沉睡的野兽被惊醒时的一声低吼！与此同时，后颈植入体位置，猛地爆发出一阵尖锐到几乎撕裂神经的剧痛！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扎了进去！
　　“呃！”林玖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一下，牙齿死死咬住下唇才没叫出声。冷汗瞬间浸透了病号服。
　　通风口里，煤球的红眼剧烈地闪烁起来，频率快得像要烧毁！
　　【危……险！停！】
　　那个意念信号充满了急促的警告！
　　林玖立刻强迫自己放松，切断那微弱的精神联系。掌心的震动和颈后的剧痛如潮水般迅速退去，只留下令人心悸的余波和更深的疲惫。
　　操！这玩意儿是个双刃剑！不，是带倒刺的狼牙棒！碰一下先扎自己满手血！
　　但刚才那瞬间的“连接”感，无比真实。钥匙碎片……似乎能响应她的精神？虽然代价是激活了梅沙那该死的“蜘蛛”，引发了剧烈的排异反应？
　　“喵……”
　　通风口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带着安抚意味的猫叫，煤球似乎松了口气。它那只红眼的光芒稳定下来，再次缓慢地明灭起来，传递着新的信息
　　【等……信……号……风……暴……掩……护……】

　　风暴？是煤球之前说的“数据风暴”？还是指别的混乱？掩护？它要制造混乱？
　　林玖无法回应，只能尽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内心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
　　梅沙牌“蜘蛛”却因为钥匙碎片的刺激而变得异常活跃，后颈的刺痛感像背景噪音一样持续不断，提醒着她体内埋藏的定时炸弹。
　　就在这时——
　　病房门再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湛黎。
　　他依旧穿着那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便装，步履沉稳，但林玖敏锐地捕捉到他眉宇间一丝极其罕见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像是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遇到了一粒卡在关键齿轮里的微尘。显然，他之前收到的紧急信息带来的麻烦并未完全解决。
　　他的目光如手术刀般扫过病床上的林玖，精准地落在她因刚才痉挛而略显凌乱的被角和额角未干的冷汗上。
　　“看来，神经稳定剂的效果并不如预期完美。”湛黎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林玖能感觉到那平静水面下的审视漩涡。他走到床边，没有碰触她，只是居高临下地观察着，仿佛在评估一件出现预期外变量的实验品。
　　“你的生理指标在服药后出现了异常的短时波动。”
　　林玖心里咯噔一下。
　　被监控到了？
　　她努力挤出一点茫然和虚弱：“波动？可能是……做噩梦了吧？梦到……梦到被一只铁皮大蜘蛛追着啃脖子……”她意有所指，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后颈方向。
　　湛黎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
　　他当然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动作。“梅沙博士的‘小礼物’，确实令人印象深刻。”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它的活跃度在你昏迷和刚才，都出现了异常的峰值。似乎在……兴奋？”
　　兴奋？林玖胃里一阵翻腾。那只“蜘蛛”是因为钥匙碎片才兴奋！它和这碎片……是死对头？还是相互吸引？
　　她故作虚弱地抱怨：“兴奋？它倒是嗨了，疼的可是我！管理员大人，您行行好，能不能把这破玩意儿给摘了？我保证比它还安静！”
　　“摘除的风险和代价，我已经告知过你。”
　　湛黎不为所动，目光反而更加锐利，“我更感兴趣的是，是什么刺激了它。”他的视线缓缓扫过林玖全身，最后落回她脸上，仿佛要穿透她的颅骨，直视她大脑皮层下隐藏的所有秘密。
　　“以及，你体内那股不稳定的力量，是否与之产生了……共鸣？”
　　共鸣？
　　林玖心脏狂跳，脸上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茫然和疲惫：“共鸣？管理员大人，您说话越来越玄乎了。我一个R区修破烂的，跟大名鼎鼎的梅博士造出来的’蜘蛛’能有什么共鸣？顶多是……八字相克？”
　　她打了个哈欠，用极致的惫懒掩饰内心的惊涛骇浪，“我现在只想睡觉……这药劲儿……真大……”
　　湛黎静静地看了她几秒。病房里只剩下生命监护仪单调的“嘀嗒”声和林玖刻意加重的呼吸声。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般弥漫。
　　最终，湛黎并未深究。他抬手在腕部的微型终端上点了几下，调出一个界面。
　　“‘逆权器官计划’的原始档案修复遇到了技术性障碍。”他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但林玖听出了其中隐含的挫败感——虽然被他强大的控制力完美地包裹在冰冷的语调之下。“你的基因图谱构建需要更长时间。在此期间，你的首要任务是恢复生理稳态，降低不可控变量。”
　　他关闭界面，目光重新锁定林玖，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沈乔’技术员，配合治疗，保持安静。我不希望再看到任何‘意外’消耗宝贵的医疗资源。” 他特意加重了“意外”两个字。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病房。闸门无声闭合，将他带来的冰冷气压隔绝在外。
　　林玖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后背的冷汗几乎把床单浸透。
　　暂时……又糊弄过去了。
　　她闭上眼，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钥匙碎片那冰凉的触感和瞬间的震动。后颈的“蜘蛛”在湛黎离开后似乎也安静了一些，但持续的刺痛感如同跗骨之蛆。
　　两次的链接证明了钥匙碎片能响应她的精神……但会刺激“蜘蛛”和引发剧痛。

　　“蜘蛛”异常活跃，像在贪婪地窥探着碎片的气息。
　　湛黎被档案修复绊住，但对她体内的“混沌”和“蜘蛛”的异常高度警惕。
　　煤球在等待“风暴”信号，准备制造混乱……
　　所有的线索像一团乱麻，缠绕着冰冷的金属丝，稍有不慎就会割得鲜血淋漓。但在这团乱麻中心，那块来自煤球的冰冷碎片，像一颗沉入深水的磁石，散发着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引力。

　　“风暴……”林玖在昏沉的药力中，无声地咀嚼着这个词。
　　她蜷缩在病床上，像一只在暴风雨前假寐的、爪牙却已悄然磨利的野兽，掌心紧贴着藏匿钥匙碎片的位置，感受着那冰凉的、蕴含着未知风暴的脉动。通风口深处，那只猩红的电子义眼，在黑暗中无声地明灭着，如同为这场即将到来的混乱点亮的、不祥的引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