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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常羡玉郎我羡点酥娘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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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青曲再度醒来,头阵阵眩晕,他捂着头,下床去找水喝。
他下了床,边走边回忆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他只记得自己喝完了那十杯酒,醉醺醺地回了房间,然后,貌似做了一个梦。
梦到他坐在飞机上,飞速极快,不经思考就打开了窗户,不出意料地被吸飞出去,却没有掉下摔的四分五裂。
而是一路飞到月亮上,有个烦人精还一直喊他名字,月亮上有条河,顺着球形往下流,他干脆跳到河里躲了起来。
最后这个梦成了什么样子他记不太清了,只隐约记得有个人把自己从河里捞起来,给自己垫了块枕头,然后御剑抬起自己,把自己抬走了。
抬到哪里他也忘了,只记得被抬到一张床上,然后自己迷迷糊糊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就已经从客房的床上醒来了。
他来到小木桌前,拿起水杯,眼却没放在桌上水壶,他往钟欲河那边瞅着,钟欲河睡意正沉,看这样子昨晚没早睡。
东日升起,屋内透过来一点白光。
钟欲河安静躺在床上,那张脸被少量的白光衬得更惹人心慌,江青曲看着看着,忽地把头一撇,拿起水壶倒水。
“都多大人了,还早睡,也不怕掉头发。”他喝着凉水,心里暗暗想。
恍惚间,他的眼睛又不听话了。
钟欲河闭着眼眸,丝丝发丝散着,与平日那个戴着发冠的师尊是两幅模样。
钟欲河有一个银做的发冠,模样工致,日光一照便发着银光,中间一颗白玉镶嵌,下有两片精雕细琢的银叶衬托,一条缎面白带相系,飘飘然一副仙人模样。
只是他从未多么注意,如今这么一相比,他更喜欢现时的钟欲河。
那是他从未触及到的钟欲河,连他这个给予钟欲河生命的人以前也不曾见到。
是他想了解的钟欲河。
鬼神使然,他向着那个日夜构思的人走了过去。
一根发丝,一次呼吸,一回见面,都是他存在的证据。
他看着那张脸庞,突然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发丝。
等他意识到这举止有多冒然的时候,他的手掌已经覆在钟欲河的发丝,感受着温凉。
他慌张把手收回来,心中惊吓,抬眼看钟欲河时,他还是那样,没有苏醒,枕旁还落了一根发丝。
不知是钟欲河没醒还是自己酒还没醒的缘故,他犹豫良久,伸出了手拿起那根发丝,握在掌中,不肯丢弃。
江青曲握着那根发丝,以及水杯,走回了床上。
杯子被他放到床旁的长桌上,至于发丝,他不清楚下一步行动。
钟欲河睁开眼睛,窗户已经被打开,新一轮日光打过来,照得他身上暖和。
他躺在床上,不愿动弹。
明明喝醉的是江青曲,他却也好像是个醉后方醒的人,恍然醒来,脑子里一片空荡。
他斜眼瞧了一眼对面的床上,那里的人已经不在,他又转过眼去,怅然看着灰白天花板,眸帘半睁半阖。
简直像个失魂人。
他还是坐起了身,枕头上散落着不少头发,他扶了扶头,让自己困劲散散。
穿上鞋袜,脚下了床,他偏过头看了眼放脸盆的架子,那上面的脸盆不知何处去了。
钟欲河以为是小厮拿去倒水去了,便没大在意,走到床旁木桌前,坐在椅子上,桌上放了把木梳,他拿起来,想梳头时,门被人推开了。
江青曲端着脸盆,里面的水已经被倒完,只余水珠。
钟欲河稍稍奇怪,对着他说道:“你去倒的水?”
江青曲把脸盆搁回架子上,嗯了一声,钟欲河又拿动梳子,想要梳头:“我还想是小厮去的。”
江青曲看着他拿着梳子,突然开口:“师尊。”
钟欲河停下手中动作,转而问他:“怎么了?”
江青曲深呼吸一瞬,说道:“我能为您束发吗?”
钟欲河没有说话,江青曲心里一凉,开始后悔起来。
他转过身,手里还拿着那把木梳,语气平淡:“你过来吧。”
江青曲愣了愣,他的心又不凉了。
他压抑着满心欢喜走过去,接过钟欲河递给他的梳子,还没开始,钟欲河就闭上眼睛,一副享受之态:“梳头要慢点轻点,慢慢来。”
江青曲拿着那把木梳,轻轻扶起他的乌发,细细打理着。
梳齿刮过杂乱头发,理好杂发,江青曲一心一意放在这事上,眼神专注。
晨日又升起来了些,顺着窗户,江青曲清楚地看见淋着光的他。
很好看。
很让他想再看。
再看不知道多少次。
他给钟欲河梳着头发,忽然开口:“师尊,你看的那些……有关情爱的书,书里的有情人最终都走到一起了吗?”
钟欲河仍旧闭着眼睛,没有看他:“你问这个干什么?”
江青曲的手有些不利索,声音些些哽咽:“因为我想看看那些书。”
钟欲河轻轻一笑,说:“在与不在一起,有那么重要吗?”
江青曲慌了神,力度稍重了些,赶忙问:“当然重要,若是天不许他们成,岂不痛心?”
钟欲河感受到他的力度,没有拆穿,耐心道:“喜欢一个人,心才是重要的,喜欢就够了,不必再求愿什么,有些事强求不来。”
江青曲闭上了嘴,忽觉眼里湿润,碍于在钟欲河身旁,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钟欲河没有再说话,接受着他的理发。
他继续梳着头发,心里千言万语,却怎么也出不了口。
他只是有点难受。
江青曲这样安慰自己:“或许昨晚的酒还没醒。”
他梳齐了几缕黑发,又费心费力地梳了好几遍,这才放心。
江青曲走了几步,拿起桌上的银发冠和白带,他看着那两样东西,心生怅然。
他拿着那两个东西,郑重其事地给钟欲河系上了缎面白带,戴上了发冠。
江青曲给他安好发冠,一时间恍惚起来。
他又变回了那个人们面前的钟欲河,不再独属于自己,自己不能再和他过于亲密,要时刻注意着师徒分寸。
江青曲怅然地看着面前的钟欲河,那些千言万语还是化作一句话诉出了口。
“师尊,我可以叫您一声名字吗?”
师尊是许多人的师尊,只有带着全名的钟欲河,才是他的钟欲河。
钟欲河站起身,走到屋中小桌旁,往一旁小炉子里添了点炭,架上铁壶走去:“没事唤我名字干什么?待会水开了,晾晾就洗漱吧,天亮了不少了。”
江青曲茫然站在那里,魂不守舍。
钟欲河守在炉前,火星时亮时灭,他一言不发,安静地坐在那里,一如他安静地躺在床上。
同样是安静,江青曲就这么瞧着,却觉得不一样了。
江青曲嗯了一声,回到床上坐了下来。
他呆呆瞧着那些火星飞起,又迅速熄灭,等待着壶中水开。
他觉得钟欲河有点陌生。
江青曲现在除了他,还有杨善他们,没有几个可以托付真心的了。
他又觉得有点可笑。
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哪里来的什么真心可以交换?
可他又是真的动了真心。
动了不能动的真心。
水滚开了。
壶中滚水冒出许多热气出来,钟欲河盖上了铁盖,拿着手巾,小心提起提手,轻步走至面盆前,往里面倒了热水。
顷刻间,盆里也起了热气,他又往茶壶里倒满了水。
钟欲河把铁壶撂到炉旁,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一句:“凉了就去洗脸吧。”
他坐在桌前椅上,若无其事地拿起一本书来看,面上平静。
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不多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二位爷醒了吗?我给您们送热水了!”是一个小厮的声音。
钟欲河抬头看了看,回道:“不必了,我们烧了水了,给别人倒吧!”
门外那人欸了一声,脚步声逐渐远去。
江青曲这才惊了一下,他都忘了还有小厮来送水这事了。
想的太多,脑袋瓜装不下别的。
他起了身,走到那壶前,钟欲河没有看他,垂头看书。
江青曲拎了起来,提手已不大热,他也就没垫些什么东西。
他走到自己的水杯前,微微抬起铁壶,倒了点热水进去。
他又走了回去,把铁壶放回原位,又走回了床上坐下。
江青曲坐于床上,怎么坐也不舒服,干脆又站起来,走到门前。
“师尊,我出去走走,吃饭再回来。”
钟欲河轻声嗯了一声,没有抬头,更没有叮嘱一句。
江青曲推开门,一只脚已经迈过门槛,他又侧过头,看了钟欲河一眼。
钟欲河还是那样,没有给他一个眼神,也没有动嘴。
他坐在桌前,看着书,明明没有变了模样,就是让江青曲觉得,有地方不一样了。
他痴痴望着钟欲河,心里踌躇。
师尊啊师尊,你是要我把心掰碎了,揉散了,一捧一捧喂给你,你才知道我的心意吗?
如果钟欲河是个榆木脑袋就好了。
或者,他情愿自己是个榆木脑袋。
什么感情也不懂,什么事情也不了解。
心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疼了。
他心一横,闯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