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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黄粱梦故人留梦不归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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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音尘凝视了一会,微微颔首道:“想不到前任玉损局局长背后还有这么段隐事。”
文行雁像蚊子似的忽然抬起头来,问道:“玉损局局长?你告诉我的不是被砍头了吗?还说只贪污了几个门派的钱。但是那个姓越的,可不止是几个门派的事啊,火耗银多成都被他拿了!剩下的都拿去打点了。那年城里犯了水灾,我爹娘丧了命,按理说该拿十三两银子恤银,可我只拿到八两银子,说上边就只给这么多。”
民间收钱税,多是碎银子,需得炼成整银,再交上去。
而熔炼时,免不得有什么差错,导致损耗。这不可避免的损耗,就给了那些官员贪钱的机会,这种以火的损耗来贪来的钱,便叫做火耗银。
引音尘蹙起眉头,思索几息便开口:“当时上报的恤银,按你们城中当年伤亡情况,你的恤银怎么也不该这么少,只能是他从中作梗,当年一连惩了数人,真不知道他们肚子填多少才算完。”
接着,他扇了扇风,面上仍未松开,接着说:“这宅子吸阳气久了,连带着心神也开始不宁了,我自是记混了这案子的,现在好了,离了宅子,总算好点了。”
话说完,他看了看南离。
南离知他何意,从容回道:“我不放。”
引音尘叹了口气,道:“你总算来了。”
南离回头,却不见半个人影。
她正欲回头时,却忽听闻一阵狂风暴起,轰隆一声,一剑袭来。
“劫我门人,胆大包天!”尘土降去,白衣道人缓缓陷入眼帘。
江青曲虽是早就知有这么一出,但这场面却远比他所写还要壮观许多:钟欲河横眉怒面,冷剑对上冷剑,僵持不下,周边杂草动荡,还尚未从那一震恢复。
他悄悄看着,这种难得一见的情景,他可要好好看个仔细。
尽管清楚是为了原书江青曲,他却还是有点羞意,心里暗暗想:“诶呀,书中反派为我这么生气,真叫人有点难为情。”
“你为何夺我的人!”他口气大的唬人,江青曲听到时都抖了一哆嗦,平日里那么温雅的一个人,现如今那么眼神能吓死人。
南离已有不敌之势,却又不得不硬撑,厉声道:“我必须如此!”
钟欲河不想再跟她争论下去,狠狠发力,南离手中抓住的那把剑终究还是打了下去。
不等她回神,钟欲河伸手打出几下,南离就倒在地上,不见动弹。
文行雁想跑过去看她情况,被引音尘死死抓紧,劝慰他:“你放一放心,她只不过是晕过去了,过会就醒了。”
尽管他是如此说,却不见得文行雁心宽慰点。
“我就看一下。”他态度诚恳,引音尘谅他也不敢做什么,就放他去了。
文行雁飞奔而去,看了看她,见她并无重事后,才宽了宽心,可瞧她如今模样,却也止不住泪。
引音尘走到钟欲河身旁,钟欲河正忙着给那四人解绑,没听到脚步声。
引音尘自以为没人醒来,看他那背影,心里倒出了个坏主意。
他凑近了点,伸出手靠近钟欲河背前,猛地一用力,拍在他身上。
钟欲河还没从那场争斗里缓神,身后被人用力一拍,心里紧着跳了三跳,回头刚要拔剑,却看见引音尘那张才要笑,看他回头又收回笑意的脸。
几息后,钟欲河问道:“你干什么?”
引音尘走远了几步,去了南离那,随口搪塞过去:“你身上有土。”
因着刚才御剑过来时那一震,尘土飞扬,他就没在意被引音尘一拍,接着给他们松绑去了。
话说回引音尘这,引音尘看着南离,哀伤地道:“你以为我是要等他们醒来,实际我是要等他过来。”
早在来的时候,引音尘就料定钟欲河会跟过来,早早地就把自己气息散了出去,钟欲河必然会察觉到法力,从而跟过来。
说起法力,引音尘忽地一笑,接着说道:“我说为什么江青曲外面的法力那么强烈,到了宅子里却不见了,原来是她把那些残留着江青曲法力的符咒的法力扩散了。”
想让一张符咒凭空幻化成一个存在的人的模样,这是不可能的,必须是要沾染气息后,方能实施。
施放法力后的法器会连带着气息,偷了再找东西沾染上,再这么一扩散,气息便就在山中浓烈开来了。
“师兄啊,你们门得多提防着点了,保不齐有谁上山偷法力。”他偏过头,朝钟欲河笑说。
钟欲河没搭理他,此刻正在给那四人检查有无伤势,引音尘自知没趣,没再喊他。
引音尘看着还没醒来的南离,禁不住沉思道:“她这么费劲费力地跑山上沾染法力,再把江青曲劫过来,散出气息让我们找到,却又不让我们知道具体在哪。而且她现在又不让我们逃出去,莫非……”
话还未说完,背后阵阵寒冷。
就像是,没有体温的尸体。
他回头看去,一只枯瘦的黑手在他肩上搭着。
而这人的脸,如同黑炭。
看不清这个人的表情,因为——五官都被烧成了漆黑。
引音尘立刻想退去,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手脚都被好几个同样的黑尸抓住,死死动弹不得。
钟欲河听到动静,回过头来,正正好好瞧见整整五个黑尸抓住引音尘。脚下两只趴在地上,牢牢握住他的腿,左右两旁各有一尸,死死攥紧双臂,身后那黑尸已经悄然将手圈住他的脖颈,张开了口,却因被烧的缘故,张口时层层黑屑撒了下来,伴随着沙沙声,那是单薄嘴角开裂的声音。
钟欲河御起剑来,飞舞几下,将那些炭尸打散开来,抓住引音尘和还在惊吓里的文行雁就往树边跑去。
“怎么回……”钟欲河没说完话,并不是因为被抓住了,而是更恐怖的事让他停住了嘴。
屋檐,墙壁,溪流。
都有黑尸在出来。
任何动静,都让他们掉下黑屑来,此起彼伏的刮擦声,加上那张烧的不成人样的脸,越看越怵人。
那几个被打开来的尸体,也恢复了过来,直直朝他们走去。
江青曲顿时心惊,适才受宅子所影响,他并未记起还有这么一遭:南离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只冲着他来,而是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她自己。
江青曲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拔剑相对。
钟欲河回头过来,颇有诧异,看了看其他人,还未醒来,江青曲见那三人还没醒,如今只能靠自己,便喊道:“师尊,她一开始就想着把我们所有人都献祭掉!”
回头看南离时,却是不见人影。
突然,他们意识到了一件事,那些沙沙声消失了。
回身看去,南离已然站在数百死尸身前。
寒风四起,一副道貌岸然模样。
“小姐!住手吧!”文行雁刚说出这话,就被南离呵斥打断。
“闭嘴!你明明是南府的人,明明是南府收留了你,你为什么总是阻扰我!”南离脸上鲜少地露出了怒色。
文行雁还想再说些什么,被这一呵斥,说什么都觉得像针扎似的,只得闭口。
南离冷眼瞧着眼前几人,朗声道:“看来你还不算个蠢才,我的确是要献祭。”
她做了个手势,那群黑尸汹涌而上,她站在中央,群群黑尸保护住了她,南离看着那些刀光剑影,耐心地讲着她的大计:“很久以前我就在想,既然他们已经死了,留下来的只是尸体,过不了多久便会腐烂。那么我若是供奉好了,是不是就不会腐烂了?”
纵使钟引二人身手厉害,却也架不住这波涛汹涌的尸潮,打去一个,又有十个等着。
南离远远听着当啷声,接着说:“于是我开始供奉他们,果然有效,可却只是微薄之力。有一天我做牌位时不小心破了道口子,拿完药回来,看着牌位上的血不见了。我一开始以为是干了,直到我几天后去看其中一具尸体,竟然没有变化。”
江青曲御剑飞着刺了数具尸体,听到她的话,便御着剑便喊道:“你拿多少活人让他们吸阳气,他们也只是具尸体!”
南离听了,淡淡地道:“尸体又怎么样?只要他们还在就行了。”
她看见文行雁也在其中,嘱咐几个尸身把他抓了过来,文行雁不善习武,自是轻松被抓走了去。
“你放开我!小姐,别在执迷不悟了!文行雁被那几个黑尸用力抓住,挣脱不掉,他又看向南离,苦心劝她。
南离只是瞥了他一眼,而后转过眼珠,不再看他:“打那之后,我开始想,只是一滴血,只是一个牌位,就有这样的效果。那要是换作让他们亲自去吸活人精气神呢?于是,我引了不少人来这里,他们都一一丧命了。我没告诉你们,那书中不止有一个邪法,我早就照着那上面所说画了邪阵,让他们连鬼都成不了,可后来我又一想,要是连鬼魂都让他们吃了去,是不是会更好?有可能永远都不会腐烂了吧。”
她说这些话的语气,再平淡不过,仿佛这人命关天的事,仅仅是窗外刮了一阵轻风这样的小事罢了。
三人都在拼命地打,全然不顾她的言语,南离倒也不怒,接着给他们讲着自己的计划:“早就听闻论侠派江弟子聪颖,钟师尊有勇有谋,且待弟子极好,若是绑弟子,肯定是比绑师傅轻松点的。钟师尊肯定会去找,我再散了他的气息,又把他藏在地窖里,让钟师尊和他在这停留一段时间,直到被吸干了阳气,尸身我喂给那些山猫。”
“至于成鬼,钟欲河日日疼爱的弟子被绑,自己又丧命于此,怨气自然重,江弟子平白无故丧命,我想也不会欢快。我前几日擦去了那邪阵,若是成鬼,他们便立刻上前扑食,如了我的愿。”南离看着引音尘,又看了看树下那三人,心中暗暗欢喜。
意外之喜,她欣然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