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在黎明》文若木俊

3、《黎明前》

　　程瑜找了一处窗边坐下，正在纠结该怎么和沈陌辰搭上话，脚尖突然踢到什么东西。程瑜弯下腰，钻到桌子底下去捡，那是一本书，深蓝一片，隐隐泛着点金光，对程瑜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桌子突然被敲了两下，程瑜吓了一跳，头撞上桌子“嘶”了一声。今天怎么回事？老是跟桌子不对付。
　　“谁……呀？”程瑜原本已经嘟起嘴表达不满了，可谁知一抬头看到沈陌辰挂着工作的围裙站在她旁边。
　　不知出于什么心思，程瑜下意识把那本书先藏在了身后，话音一转，咧起嘴向沈陌辰打了个招呼。
　　沈陌辰点了下头
　　“喝什么？”
　　没有问她刚刚在干什么，没有问她为什么也在这里，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程瑜有点失落，她对他的一切都有着好奇和关注，可她不能要求他同样如此对自己。
　　“热可可！”程瑜重新鼓起一口气。
　　“稍等，还有十分钟营业，材料还没准备好。”沈陌辰说完就走了，程瑜不敢置信他和她说的最长一句话竟是这个……
　　直到完全看不到沈陌辰的背影，程瑜才把那本书拿出来，纯色的封面，直到翻开第一页，程瑜愣住了，眼泪比情绪来的更快，“啪嗒”一声滴在书页上，纸张瞬间变得皱巴巴。
　　“《黎、明、前》”程瑜缓缓念了出来
　　“为什么？在这里……”
　　只是单纯看着这行字，痛苦就从深处密密麻麻的传来，程瑜知道这是她最后的遗憾，那场车祸来的太突然，她甚至不清楚整件事的过程，对于这本书她也是没有看过的。
　　程瑜坐在窗边一点点读了起来，这本书不厚，写的也很简洁，所以读起来很快。
　　书中写到了一家咖啡厅，沈陌辰以一只猫的视角写店中每一个顾客，直到遇见一个中年女人，结束了这只猫安定的生活，成了一只流浪猫。
　　程瑜越读越觉得奇怪，这家咖啡厅莫名的熟悉，沈陌辰写的那家咖啡厅不会就是这里，而那只猫就是他自己吧？
　　这是一本记录性的文章，把他的人生经历套在猫身上，寥寥几笔写完了自己的人生。
　　程瑜喜欢读沈陌辰的书，又或许说没有人能抗拒一本在平淡中叙述苦难的书，沈陌辰总擅长以旁观者的角度讲述一个人的花开花落。
　　从眼见其雪落，到漫漫大雪掩埋，再到雪停，他笔下的主人公总是云淡风轻，好像万事万物与他无关，好像站在雪山脚下遭遇雪崩的不是自己。
　　这样的淡然给许多读者放下的勇气，最后只有书中最不在意的人选择自杀。
　　咖啡厅里的这个女人也是他人生的一个转折点。
　　书中描写到“紫袍小姐看到自己讨厌的猫，一下子被咖啡烫到，手腕翻转，滚烫的液体就倾倒在地上正在睡觉的猫身上，猫被激的从梦中惊醒，疯狂在石砖上滚动，像是想把刺痛蹭到地板上。”
　　“店长舍不得在咖啡厅待了三年的猫，可是猫觉得它该走了，它不想让紫袍小姐来找店里的麻烦。”
　　“猫走了，去到一家酒吧，这里不怕有人找麻烦，因为每天都有酒鬼的麻烦，大家都习惯了，于是第二天猫顶着一身伤又在大街上流浪。”
　　程瑜读的飞快，每看到那只猫受到伤害，心里就替他感到委屈。她一边希望，这只猫是沈陌辰不过是自己的猜测。一边又怕，自己漏掉一点让沈陌辰又经历这些。
　　“您的热可可。”
　　程瑜没有注意到，沈陌辰已经走到自己身边，思绪突然被打断，她猛的抬眼看向他。
　　“你……”沈陌辰看到程瑜通红的眼，皱了皱眉，正要开口，门口的风铃响了，有客人。沈陌辰没有犹豫就转身去接待。
　　接着程瑜就看到一个女人走了进来，紫色的衣袍，让她心里发紧，眼睛一动不动的注视着那边。
　　然后女人就如同书中写的那样被咖啡烫到，眉头紧皱，手腕就要用力翻转，而沈陌辰呢？站在原地没有一丝避让的意思。
　　“等一下！”程瑜跑的很快，她现在手握剧本，怎么还可能放任不管？至少替他挡这一次，至少让沈陌辰的高中别那么痛苦。
　　程瑜挡在沈陌尘身前，闭上了眼睛，想象中液体黏腻的刺痛没有弥漫在身上，但是程瑜已经闻到了淡淡的咖啡香。
　　程瑜睁开眼，就看见沈陌辰白皙的胳膊横在眼前，还在滴着棕色液体，他手掌微颤，看得出在极力忍耐。
　　“抱歉，我再给您做一杯。”沈陌辰把程瑜拉开，对着中年女人歉意的笑了笑，鞠了一躬。
　　女人翻了个白眼没再多说，沈陌辰转过身又恢复了平淡无波的表情，咖啡液顺着他胳膊下垂的弧度砸在老旧的实木地板上。
　　程瑜偷偷跑出咖啡厅，她突然就懂了，书中的猫根本没在睡觉，他浑身上下都炸着毛，时刻保持着戒备。他能挡住自己，也就能躲过这一次恶意。
　　他是故意站在那里的，或许是为了让人发泄气愤，又或许是为了不给咖啡厅找麻烦。沈陌辰就像他笔下的猫，既漠视又承受。可又不像，因为那只猫没有他的顾忌与直面承受恶意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