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錯之輪》藥師

6、在街邊遇到詩人

　　話是那麼說，其實壓根沒的選，只有烏魯德。黛娜作為牧師，無論如何都會被選中的，而身為資源稀少的兩個法師，尤其羅達還有術士的血統，商隊當然會希望護衛中能有他們加入。但是騎士就不同，不知道是否是因為理念相差的太遠的關係，很少有商隊願意雇傭騎士作為護衛，他們更願意多花錢找傭兵，起碼傭兵不會因為商人們偶爾惡劣的態度大肆說教。
　　“在發佈板上也沒看到什麽新鮮的東西，四級任務都是沒法去的那種，還是看看明天的商隊怎麼樣吧。”讓黛娜發愁的重點倒不是工作，而是羅達和烏魯德的試煉。
　　在拉法大陸，很多見習的學徒想轉成正式，都必須通過試煉，施法職業還附帶筆試，雖然對時限沒有強制要求，但通不過的話一輩子都是見習，找不到好的工作，更沒有前途可言。
　　試煉的具體內容是由所屬的行會統一發佈，每三年發佈一輪，每個見習生只有得到他的直屬導師的許可后才能申請領取，並且只能領取一次，試煉的要求還有等級分別，從低等到特等，總共十級，由負責發佈的人員酌情配給。如果運氣不好，試煉要求超過了自己能承擔的程度，那就只能求助於自己的導師，讓他幫忙插手或者申請重新領取。
　　羅達和烏魯德的情況可以說是大兇中的大凶，他們的直屬導師一個是剛好得罪了協會高層的不良法師，另一個是個性過於耿直被國立騎士團冷藏的副團長，倆人對試煉冊上分配出特等兩字可以說毫無懸念。要知道，特等試煉通常只分配給三種人，天才，有錢或者有權，因為特等試煉一旦通過就可以直接成為中階，不用再從初階慢慢磨資歷。一窮二白，又沒有特別天縱英才的兩位見習學徒只好讓導師帶著去完成試煉，達成十個四級冒險任務。
　　冒險任務分九級，從最簡單的八級到最高難度的無等級，作為分水嶺的四級任務已經不是普通的單人冒險者能完成得了的，即使是冒險團隊，沒有一定實力甚至接不到四級任務。原本烏魯德還是有可能完成的，因為他的導師很強，就算單人完成四級任務也不是不可能。
　　但烏魯德的運氣比羅達更慘一點，他的導師萊辛不僅被冷藏，還讓團長直接丟進出使他國的護衛團，沒個三年五載回不來，而萊辛的人緣基本和佛恩有的一拼。最後實在沒轍的前副團長只好去拜託自己身為牧師的姐姐陪弟子去完成試煉，剛巧佛恩也打算來神殿找黛娜，兩位運氣都不怎麼樣的導師碰了頭，乾脆就直接組個冒險隊伍出發了。
　　團長萊辛要回來還需要一年，黛娜雖然是個中階牧師，但實在太年輕沒什麽經驗，她當初試煉是跟著弟弟一起去的，萊辛曾經是弗尤第一的天才劍士，不過後來發生一些意外，他突然放棄對劍道的鑽研，進入國立騎士團當了個普通的騎士。因為武藝卓越，一直被提升到副團長，可惜萊辛的個性實在是不合適跟貴族們相處，短短幾年就到處被排擠，最後連團長都看不下去，直接把他送去國外了事。
　　所以他們兩只菜鳥全靠老法師年輕時候豐富的冒險經驗帶著摸滾打爬，居然也在兩年里完成了三個四級任務。再等實力最強的萊辛歸團，估計試煉結束的日子就指日可待了。
　　除了在街邊對瞪，三人一時還真想不出有啥可以干的，於是佛恩揮揮手，大家趕緊回旅館好好休息，養足精神才有力氣應付明天。
　　至於羅達跟莫莉，目前還在成衣店里跟店主扯皮。
　　小姑娘覺得，雖然能有新衣服是很好，不過代價是被當成洋娃娃的話她寧願穿舊衣服。
　　之前在人群中的憂鬱早早飛到了天邊，莫莉現在只求這個換衣服地獄能快點結束。她跟羅達已經差不多把整條衣飾街從頭逛到尾，見習法師每次看到新式樣就要換上試試，偏偏最後也什麽也沒買，店主在一邊陪的笑臉已經十分勉強了。也許是店主越來越強的怨念起了作用，或者羅達的給洋娃娃換裝癥狀終於得到滿足，她定下最後那套帶著小繡花邊的斗篷和配套短袍，讓店員改完大小后送去旅店。
　　“好啦，衣服搞定，我們抓緊時間去買髪帶。”從下午逛到快接近黃昏，羅達完全看不出半點疲憊的樣子，繼續拖著小姑娘跑向另一頭的集市。就算是還沒法聽懂剛才那句話的意思，莫莉也明白自己的苦難一時半會是結束不了了。下次絕對不能跟羅達出來賣東西！她在內心默默淚流。
　　聲音是在她們穿過中心廣場的時候傳來的。
　　莫莉聽到了琴聲。
　　如同清澈的泉水，從遠處緩緩流過，柔和的，帶著點漫不經心的散漫，潺潺流淌。雖然身處嘈雜的市集里，但那聲音還是十分清晰，就好像其他所有的雜音都消失了。
　　然後，在連綿的琴聲里，不知何時有個低沉的聲音在哼唱。開始，莫莉只以為是一個人在歌唱，但漸漸的，歌聲開始重疊起來，一重，兩重，三重，到最後，莫莉覺得那就是數十人的低聲合唱，遙遠而朦朧，時而在耳邊回繞，時而飄忽於遠處。
　　變安靜并不是莫莉的錯覺，周圍的人群都不再說話，向著廣場某個角落慢慢聚集，好像動作一大，就會打攪到那些歌手似的。
　　真了不起，小姑娘在內心激動著，即使是在她的故鄉，她也從來沒有聽過如此美好的音樂，更不曾聽過那麼美好的合唱，不論是特效還是後期處理，恐怕都製造不出那麼純淨的音樂吧。她抓著羅達的手，與人群一起向那個方向移動，聽起來都是男聲呢，原來這裡比較流行讓男性們唱歌嗎？
　　坐在那個角落的只有一個青年。
　　戴著大大的黑色的寬邊尖角帽，同色的斗篷垂在身邊，他穿著利落的深色短袍，身材修長，但看的出有些削瘦的體型，腰邊還配著一把細劍。
　　帽檐下，彎曲的黑髮遮住了他的側臉，但仍能發覺那是十分端正的容貌。而在外衣和發色的襯托中，更顯蒼白的肌膚，則和他帶點滄桑的表情混合起來，讓人覺得他的周邊籠罩著淡淡的憂鬱的氛圍。
　　青年用十分悠閒的姿態靠在街邊的雕像下，彈奏著擺在腿上的魯特琴，修長的手指在琴弦上溫柔地撫動的姿態，好像不斷開放又閉合的花朵般美麗。最讓莫莉驚訝的是，他就是跟著樂聲歌唱的人，唯一的一位歌者。
　　那些重重疊疊的和聲，清泉般美麗的樂曲，全部都是青年不可思議的技巧。
　　“…真厲害，這個就是詠歎了吧，我也是第一聽見呢。”羅達一邊光明正大的欣賞美男，一邊小聲跟莫莉解釋，可惜小姑娘對語言的理解程度還低的很，壓根不知道她在說啥，反正明白羅達也覺得歌手很厲害就是了。“雖然吟遊詩人到處都有，不過詠歎者可是很少的，全大陸上也沒有幾個呢。”
　　羅達大概是說起了興致，也不管莫莉能不能聽懂，開始嘰嘰咕咕倒豆子。
　　“他們來自北方一個很偏遠的部落，具體地點好像沒人見過，神秘吧？那一族的成年男子都要到外界旅行歷練，靠歌唱養活自個和整個家族。他們只信奉象徵自由與守護的鳥之神，稱自己為鳥之神的後裔，據說厲害的詠歎者還會彈奏操縱人心的魔曲，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知道這些當然不是由於羅達見多識廣，而是佛恩的一時興起。老法師當初聽聞的時候相當有興趣，跑遍弗尤和法師協會的圖書館才找到這麼點情報，可惜弗尤一直也沒來過詠歎者，所以只好打消了研究所謂魔曲的念頭。
　　就在羅達嘀咕的時候，年輕的詩人結束了演奏，讓他隨意擺放在地上的小圍巾瞬間被雨點一樣落下的硬幣埋沒了。小姑娘眨眨眼，扯了扯還在滔滔不絕的見習法師，羅達這才訕訕丟出一枚銀幣，然後牽起莫莉，艱難地從擁擠的人群中逃了出來。
　　“糟糕，太陽都落山了，髪帶還沒買啊……”總算發覺有點不妙的羅達，乾脆一路狂奔，幾乎是拖著小姑娘跑到雜貨市場的。
　　可惜，她們實在是花了太多時間在聽曲子上了，賣髪帶的位置早早收拾一空，搞不好攤主也在詩人面前的人群里丟硬幣呢。沒轍的見習法師只好帶著莫莉去旁邊的店子碰碰運氣，不過那高昂的價格牌瞬間打消了羅達的積極性，老老實實準備回旅館吃飯。
　　莫莉體質特殊不會餓，於是一路上完全沒念頭去買點什麽吃的東西，從中午到傍晚，滴水未進的羅達可是真的快餓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