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錯之輪》藥師

5、古老的世界

　　“別靠火堆太近。”黛娜從小姑娘手里接過扮成小片的塊莖，從一開始莫莉就比較親近她，甚至在準備晚餐的時候主動來打下手。“別……靠太近。”帶著點走調，她努力回憶牧師說話的聲調，不明白也沒有關係，先熟悉聲音才是最重要的，莫莉就好像嬰兒那樣，不斷重複所有她能記住的詞語。真可愛，羅達立刻被學習模式的小姑娘萌到了，“對，莫莉，這個，是火哦。”她指著火堆，以及周圍的事物，一個詞一個詞的教導起來，“樹木，石頭，草，花朵……”
　　小姑娘學的挺快，只是幾天的時間而已，她就能聽懂一點日常用語，表達簡單的意思了，雖然只是好或者不的程度。畢竟他們的功夫都花在走路上，也不能對莫莉要求太高。更何況她需要學習的可不僅僅是語言，由於那個麻煩的特殊體質，莫莉能依靠的只有他們而已。但他們是冒險者，除了偶爾會進城鎮休息之外，總是在野外奔波，再怎麼小心保護她，也肯定有照顧不到的時候，所以他們必須教莫莉學會在荒野中生存的種種知識，真正讓她成為隊伍的一員。
　　羅達帶著她去汲水，沿途讓她幫忙採集能夠食用的植物塊莖和野菜，然後他們的湯里就能增加點新口味。而烏魯德則在守夜的時候教她如何使用燧石引火，結果莫莉的力氣太小，敲得手掌發紅也沒能讓乾枯的葉片點著，手一滑，燧石直接飛了出去，差點沒讓旁觀的老法師笑到打跌。嘲笑淑女可不是騎士該有的行為，所以烏魯德只是體貼的把燧石撿回來，再給她示範幾次。莫莉真心覺得，自己小時候總愛浪費火柴是多么不知福的行為，現在別說一盒火柴，她連個空火柴盒都沒有了。人只會在失去以後才知道珍惜，這話說的太實在了。
　　在看夠了小姑娘和弟子們的笑話之後，老法師一邊抽著心愛的煙斗，一邊就著火光，把構成文字的四十九個音階寫在樹皮紙上，讓莫莉背下來。他不太確定小姑娘能否學習法術，但總得先讓她識字,言語和文字是認識世界的第一步。莫莉很小心地把紙張收好，放在烏魯德送給她的小袋子里，在這兒，書本和紙張都還是貴重品。
　　夜晚的照明只有火堆，法師們很少會在危險的荒野中浪費自己的精神，任何時候都得留三分餘力，旅途上永遠不缺少意外。他們得早早休息，保證明天清晨能順利出發，莫莉其實挺期待明天的，因為一上大路，就可以騎馬，她對於馬匹的記憶只存在于動物園里，20圓一次，騎上去跑一圈，全程大概10分鐘，留給莫莉的唯一印象就兩字，很貴。那天晚上小姑娘睡的不太安穩，因為總她總夢到自己被馬摔下去。
　　事實證明她真的想太多了。
　　曾經騎過跟會騎馬，那是兩回事。莫莉一臉木然地看著馬身只比她矮半個頭的坐騎發呆，沒有馬鐙，至於馬鞍，如果那塊用厚布疊起來玩意也算馬鞍的話。羅達到沒在意小姑娘的走神，“莫莉，你要跟我，還是跟黛娜一起？”他們怎麼可能讓莫莉自個騎呢，那基本和謀殺沒區別。
　　莫莉鬱悶的撲向牧師，她決定下午申請學騎術…話說，騎馬是怎麼念來著，好像沒人跟她說過……
　　步行跟騎馬果然是有差別的，莫莉以側騎的方式窩進黛娜懷里，沿途的風景大多比較開闊，偶爾能看到遠處細小的村莊，炊煙在那上空悠閒地升起。有時候，越過一片高高的坡地，就能看到大片大片的農田，她認不出那是什麽作物，反正不是麥子稻穀。
　　剛開始，路途上十分冷清，跑上半天，也只遇到一輛塞滿乾草的拖車。不過見到田野之後，行人就漸漸多起來了。跟他們一樣騎著馬的，步行的，趕著車的，莫莉甚至看到了一小隊士兵。最初她還有些害怕，把頭埋在牧師懷裡，偷偷打量他們，但是遇的多了，她終於大膽的歪著頭看，如果對方注意到，就羞澀的給個微笑，繼續把頭埋回去。
　　對於小姑娘孩子氣的行為，黛娜只是覺得十分可愛，倒沒有制止的意思，小孩子好奇是天性。
　　“能看到艾璐芬了哦，莫莉，看！”在馬背上度過了整個早上，莫莉因為是第一次，還算比較新鮮，羅達就覺得十分枯燥，所以在路途盡頭的目的地終於讓她的心情愉快起來。
　　雖然還非常的遙遠，但是已經能看清楚雪白的城牆和高大的城堡，小姑娘睜大了眼睛，親眼看到童話里的城堡，那可是難得的體驗，之前她只在電視里看過，還是特效做出來的東西。
　　艾璐芬和它的名字十分相稱，是個白潔美麗的國家。沒錯，這個直徑不超過幾公里的圓形城市已經是一個國家的主體，它既是首都，也是這個國家最大的聚居地，在國土範圍內的其他地方，最多也就是不超過百人的村莊罷了，甚至還有更細小的國家存在。在這片仍然十分古老的大陸上，版圖大於十分之一的就能算上數一數二的大國。
　　從馬上下來的時候，莫莉還在走神，不過臀部的酸楚馬上讓她把小臉皺成包子。騎馬也是體力勞動來著，別以為叫人帶著騎就能不受罪。
　　“我去找旅館。”騎士很自然地接過所有人的韁繩，他來過幾次艾璐芬，對城內的環境更熟悉。“我和佛恩去公會，羅達，你帶上莫莉到街上去買東西吧，給我們的小姑娘添條髪帶。”黛娜揉了揉莫莉的黑髮，她的頭髮一直垂到腰上，手感和絲綢一樣光滑，不過長髮很容易被樹枝和草葉沾上，對旅行者來說可不太方便。
　　“沒問題，還可以順便看看衣服。”羅達牽住莫莉的手，街道上人流十分擁擠，很容易走散。“雖然不能給你買零食，不過我們可以買點別的……”終於能從黛娜那邊接過照顧小姑娘的特權，羅達現在是姐姐模式全開狀態，而莫莉乖巧地任由自己被拖走。
　　街道上是擠擠攘攘的人群，兩側的街邊佈滿攤販，這讓莫莉有種回家了的熟悉感。不過耳邊傳來的吆喝聲全是陌生的語言，沒有任何的車輛在街道上行走，人们穿的大多是短袍，长袍，长裙，地面也不是水泥地，而且是被行人的双脚打磨光滑的石板，那些金色，褐色，紅色頭髮的人從她面前走過，雖然看起來她和他們并沒有什麽不同，但是莫莉知道的，她不屬於這。
　　她的故鄉沒有那麼清澈的天空，她的同胞們有黑色的頭髮和眼睛，街道上總是籠著著灰白的煙塵，水泥的大樓好像森林一樣密密麻麻，雖然不太漂亮，雖然總是那麼吵鬧，但有個小角落，是她的家。即使有時候很討厭，即使并不溫暖，那也還是她的故鄉。
　　莫莉發現，她有點兒想家。

　　在小姑娘陷入思鄉情結的時候，黛娜和佛恩正在冒險公會里跟登記員註銷任務，佛恩原本以為在儀式失控后起碼能把那位大法師拖上幾天，但很可惜，因為莫莉的關係，他們拖了很久才來公會匯報，嘉摩羅企圖進行召喚儀式並且失敗的消息早就有其他人傳回來了。而他們也拿不出什麽有效的證據表明是自己破壞了召喚，所以只能當做任務失敗，進行註銷，後續的追查任務等級已經被提高，他們的隊伍等級不夠。

　　失敗早在意料之中，老法師本來就沒抱太大的希望，好歹他們沒白去，他關心的是新工作。
　　佛恩翻出自己特製的星盤，在象徵西北的方位上，有微弱的光點正在移動。當初他們能比任何人都先追蹤到嘉摩羅的消息，完全是因為一個小小的意外。嘉摩羅被法師公會通緝的明面原因是他從公會的大圖書館里帶走了一本名為追憶之書的魔法圖冊，據說是某位賢者的遺物。不過上面既沒有記載什麽威力強大的咒文，也沒什麽特別的遺留研究，滿篇都是奇怪的文字與符號，唯一的價值在於它的製造材料，據說是用龍皮製成的書頁，書寫的則是龍血。算是相當貴重的公共財產。
　　老法師當初也曾經對這本書感興趣過，但他的興趣到不在書的材料而是內容。他懷疑那些奇妙的文字可能是密碼。就爲了這個，他學習了所有書面上有記載的語言，可惜直到一年的借閱期滿也沒能發現什麽端倪，佛恩只好憂鬱的把書還了回去。不過他很壞心眼地在上面留下自己特製的印記，任何屏蔽或者消除術都無效，能通過星盤來追蹤書的去向，但只有大概的方向，而且在陰天的時候無法使用。
　　他就等著有其他人來借閱書本，然後自己跑去蹭書看。這本奇妙的圖冊無法被複製或者抄寫，甚至無法被記憶，任何人想知道內容的話就必須翻看它。最初被發現的時候它曾經被借閱過許多次，可惜誰也沒能發現裡頭的秘密。而嘉摩羅不知出於什麽心態，在打劫法師協會的時候帶走了追憶之書。其他人覺得他多半是研究太多腦袋發暈了，佛恩倒挺高興，他確實是有打過黑吃黑的主意，不過在洞穴里沒能感應到追憶之書的下落，恐怕是被大法師藏起來了。
　　即使如此，佛恩也還是沒放棄他的小算盤，“我知道嘉摩羅最后出現的地方，有沒有人要找他？”雖然只是個大概方向，也是能賣錢的嘛。
　　多少挽回了點損失，老法師滿意地向櫃檯要來張表格，“這幾天在艾璐芬有什麽特別的消息嗎？”“您可以去看看佈告板，這個月有不少商隊經過艾璐芬，他們一直在召集隨行的護衛。”登記員小姐禮貌地微笑，這種問話天天都有，她明顯只是公式回應而已。
　　佛恩嘆了口氣，在登記欄上填滿隊伍的信息，附帶一枚銀幣塞回給她，現在登記員的微笑就甜美多了，“明天早上有帕雷斯的商隊會來，只停留到下午，據說是打算穿過呼嘯平原去拉修恩，您可以在二樓大廳等等看。”“……這可真是個好消息，非常感謝，女士。”
　　牧師和老法師一起走出大門，烏魯德已經來迎接他們了。“羅達在哪？”兩個小丫頭不會玩過頭了吧？“她帶莫莉去東邊的成衣店買衣服，我有告訴她我們落腳的地方。”
　　“好吧好吧，是該讓姑娘們休息會，”佛恩無奈的摸摸鼻子，“我們得商量一下明天的行程。”如果明天他們能被商隊雇傭的話，那麼莫莉恐怕得跟他們分開走，現在的問題是，誰負責帶著莫莉先到弗尤等他們結束護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