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錯之輪》藥師

7、新的旅程

　　幾乎可以算是爬回旅館的兩人，剛進房間門就讓黛娜好一陣數落，莫莉基本算是鴨子聽雷，小臉上茫茫然的空白，主要責任承擔者自然非羅達莫屬，畢竟小姑娘想早點回來也得她知道怎麼走才成。還好，黛娜只是雷聲大雨點小，他們在荒野里跋涉了整整三十多天，好動愛熱鬧的見習小法師早就悶壞了。於是等牧師訓話結束，她就大方的揮揮手讓羅達去吃飯，至於莫莉，則是跟牧師一起去浴室清洗身體。
　　小姑娘很慶倖，這邊的人們已經有了要洗熱水澡的觀念，如果是再落後一點兒，全體都在河邊洗澡的話，她絕對是打死也不去的。反正她現在既不會出汗也不會冒油，最多是臉上被風吹多了有灰塵，拿個手帕沾水擦一擦，比做過面膜還乾淨。
　　所謂的浴室自然不在客房里，不然憑現在的天氣，光一路提水過來都該涼了。那是兩間蓋在旅館後面的小石屋子，分為男用和女用。裏面就是個石頭砌成的大浴池，用燒紅的鵝卵石往水里一丟，沒多久就是熱騰騰的熱水，十分便利，更別擔心會燙著，底下是鐵木做的網格底面，小小的空格剛好讓燒紅的石頭落下去，人的腳只會踩到鐵木板，進不了小四方的縫隙。而且鐵木既不會被水腐蝕，更不怕被高溫燒脆，那網板能用上十幾年。
　　剛好那是晚飯前，浴池里完全沒有什麽人，牧師和莫莉兩人徹底獨享了一把。在熱水里舒舒服服泡上一個澡，然後躺進柔軟乾淨的棉布被窩里，對旅者們來說，再也沒有比這個更好的恢復方式啦，當然，小姑娘還是有點想念美好的小零嘴和冰鎮汽水的，不過既然她不會餓，那就只好暫時告別飲食的樂趣了。權當減肥，她這麼安慰自己，並且在最短的時間內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一早，佛恩和黛娜就趕去了冒險者公會，烏魯德負責去採買補給的乾糧，而羅達只需要看好賴床的小姑娘就夠了，還能讓她順便多教莫莉說幾句日常用語。他們對外解釋莫莉來自偏遠的部落，所以不會通用語。反正莫莉的長相確實不太類似艾璐芬境內的住民，而且年紀又小，外表也不是特別出彩，沒什麽人會刻意在乎個小姑娘的來歷。
　　一個銀幣的情報費果然沒有白花，帕雷斯的商隊在雙子太陽下的兩個影子相距最遠的時候到達了。為首的領隊是位看起來溫文爾雅的青年，光看那異常隨和親近的笑容，如果沒人提醒，恐怕誰都會以為他是位學者而非商人。
　　佛恩跟黛娜遠遠的坐在角落，并不像大廳里多數人一樣瞬間就把招募負責人團團圍住。冒險者是個考驗眼力的職業，不能只希望雇主找上你，相對的，自己也得好好評估一下雇主。不然的話，你付出的將遠遠高於你得到的，運氣更差一點，搞不好就賠上性命。要知道，身為默默無名沒有家累的旅者，一個有錢有勢的雇主想把債賴掉可真是再容易不過了，他們甚至連催款的都沒有，畢竟冒險者公會不會去給死人出頭。
　　老法師在兜帽底下盯著那位據說是商隊主人的青年打量半天，才看清楚他袖口上優雅刺繡里夾帶的特別圖案。“嘖，我就說好活做起來不容易。”“怎麼了？”黛娜低聲向他詢問，論經驗也是菜鳥一只的她，其實就是來給佛恩陪場子的，鑒於法系資源在冒險者中的稀缺，身為中階牧師的她自然就是那塊甜美的蜂蜜蛋糕。
　　“日輪花和月宵草的徽記，帕雷斯最大的商會馬納羅的象徵，十年前剛換了新當家，看起來一表人才的小夥子，不過我認識的那群老傢伙都說他是只狐狼。”誰都知道，狐狼只有外表可愛，事實上是拉法大陸數一數二的兇獸。“不過他是個標準的商人，信用很可靠，只要你別給他找麻煩。”
　　“如果只是打算通過呼嘯平原，他肯定不會親自來，搞不好我們會有意外之喜。別忙著過去跟那群只看得到金幣袋子的傢伙湊熱鬧，等等看。”
　　事實證明佛恩的眼光一如既往的毒，等商隊的護衛招募結束，那位青年和幾位副手都離開之後，公會里突然有辦事員邀請老法師和黛娜，還有其他幾位角落里的冒險者前往偏廳。
　　不過偏廳里早就有好幾個人在等著了，很明顯，那位號稱是狐狼的商會主人還有個棘手又不太能見光的活要派發。沒讓黛娜他們等多久，帶著親切笑容的青年就出現在房間里。
　　“真高興諸位不介意我的失禮，願意答應我的邀請，”青年帶著六分懇切四分內疚的表情向周圍致歉，看起來完全就是個剛出家門教養良好的大少爺。“想必諸位也能瞭解，在下會用這種冒失的方式發出邀請，自然不是因為商隊護衛這種小問題。”
　　“我有一個稍稍有些棘手的小任務，希望能得到諸位的援手。”果然不愧是商會當家，開口說好話都練成本能了。佛恩默默在內心腹誹，順便從兜帽底下掃視周圍，在這裡完全沒有單獨的冒險者，全是固定隊伍的領頭和副手角色。“任務的內容其實很簡單，帕羅小姐，請分發一下登記單。”
　　很快，一個個托盤被放到每位領隊面前，包括佛恩。上面除了一份任務登記單以外，還有一個不起眼的小袋子。老法師當然知道那裏面是什麽，大約十個金幣的封口費，不接任務就拿著它離開，以商人的秉性來說，這位年輕當家到是十分慷慨的。
　　商人的慷慨很危險，佛恩看完任務說明后再次證實了這句老話。確實很簡單，他們只需要帶著一份特別的貨物去拉修恩，甚至不用趕時間，半個月內到達就沒問題，唯一額外的注明就是，可能需要跟另外一個隊伍合作。這份登記單最大的亮點在於，它是一個四級任務。老法師幾乎已經可以想像，如果接下這個麻煩，那一路走起來肯定很夠嗆，更何況還不確定需要跟誰合作，來自背後的刀子才是最利的。
　　接還是不接，真是個困難的選擇。
　　如果沒有羅達的學徒試煉，佛恩早早拿著袋子跟其他幾位一起出門去了。
　　留給他們的考慮時間并不長久，在老法師猶豫的時候，偏廳的大門已經關閉。算了，拼就拼這次吧，了不起也只是失敗而已，佛恩覺得自己應該往好處想。
　　“諸位都願意幫助在下解決這個小麻煩，實在是感激不盡，對於諸位的誠意，我也應該回報同等的感謝。”他微笑著搖了搖邊桌的鈴鐺，很快，六個布袋擺在每位領隊面前。“一點小小的定金，對於朋友，商人總是不該吝嗇的。至於諸位的合作關係，自然該由您們自行商討決定，畢竟在這一點上，在下可是個大大的外行。”
　　活生生的狐狼……佛恩頭疼地揉揉額角，他寧願遇到個傻瓜雇主，起碼跑路的時候會十分心安理得。
　　作為偶然到來的外來者，會留下給老法師的選擇自然要么糟糕至極，要么跟他一樣純粹是憑運氣撞進來的陌生人。命運女神大概還沒打算給他臉色看，最後落單的除了佛恩和羅達，只剩下兩個年輕的冒險者組合。褐色皮膚，砂金色的頭髮說明他來自那巴爾沙漠，深綠色的眼睛帶著劍士特有的銳氣，背上的寬刃大劍說明了他的身份，另外一個就有點兒奇怪，黑髮白膚，大概是北地人，他帶著一頂顯眼的黑色寬邊帽，看不清臉，身側雖然佩著細劍，卻在背後背著用布裹起的長條物體，瞧他一身輕裝的樣子，也許是遊俠？
　　可能是發現兩邊都被本地隊伍排擠的關係，兩個年輕人乾脆地走過來搭話。“看來我們省去選擇的麻煩了，這兒的人確實挺親切。”砂金發色的劍士笑嘻嘻地說，“我是塞薩，自由傭兵，這個陰沉的傢伙是阿魯萊奇，嘛，算是遊俠吧。”
　　原來遊俠還可以算是的。雖然黛娜有點皺眉頭，不過身為資深不良法師的佛恩對年輕劍士大大咧咧的態度和天然毒舌倒是相當有好感，於是他取下兜帽，“佛恩，中階法師，黛娜則是中階牧師，我們還有幾個夥伴，如果不介意，明天可以來火炬旅館碰個頭。”
　　“啊，沒問題，我們就兩個人，法師他回老家結婚去了，本來我們還打算在這找個落單的法師呢，能合作真是太好了。”
　　隨著黛娜越皺越厲害的眉頭，老法師忍不住在內心噴笑，這個合作對象可真是比想像的還有趣，佛恩有點兒開始期待他們的新旅途了。
　　“佛恩，我想可能還有個小問題……”“什麽？”
　　“莫莉怎麼辦？”
　　如果黛娜不提……恐怕老法師真的會忘記。“沒錯，預定任務改了，現在沒可能讓烏魯德帶著她去弗尤。”畢竟他們的隊伍里只有烏魯德一個前鋒，其他全是脆弱的施法者。至於那兩位合作夥伴，有好感和能信任的對象可是兩回事。
　　“只能帶著她一起上路。我們不是唯一的一隊人馬，恐怕那只狐狼是在放迷霧…我們可以繞點遠路，反正不趕時間。”最好能讓人以為他們放棄了任務，反正那兩個青年也是外來者，本來只打算找搭夥的不是嗎？
　　合作隊伍確認結束后，他們輪流前往另外一個房間領取需要護送的貨物，那是只密封的小盒子，十分不起眼，每位領隊還有一封附帶的信件，大概是用來標注貨物的轉交人。賽薩很乾脆地說東西由佛恩他們保管，“你們人多嘛，看起來就比較可靠，而且我對整理行李不在行，肯定會弄丟的。”說的好像老法師是專門負責整理行李的。
　　佛恩覺得，這青年的仇家一定很多，光是那個純天然的毒舌就很夠看。
　　啊啊，總覺得接下來的半個月會很熱鬧。
　　老法師突然有了那麼點預感，黛娜一定會很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