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是个意外》春生夏华

4、暗杀

　　颜落坐在轿子里闭目养神，脑海中浮现出鱼贯而来的垫子，炉子，果子，罐子，还有那煮得恰到好处的茶，委婉清亮的歌以及那个窈窕的背影。曲砚枝是个心灵手巧，会照顾人的，难怪讨人喜欢。

　　正在这时，轿子停了下来，颜钟的声音传来，“公子，前面有人闹事，在街上打骂呢。”

　　“改道吧。”

　　颜钟一打手势，四人抬着轿子拐进了旁边一条巷子。走了一段后觉得不对，太吵了，而且都是敲击的声音，颜钟拦住一个迎面而来的老妇，问道：“大娘，前面在做什么，好大的声响。”

　　“那有家酒楼在修葺屋顶，敲敲打打的，小哥儿耳朵真是好使，离得这么远都能听见，不像我老婆子，从那经过都不觉得吵。”

　　颜钟皱皱眉，二公子喜静，绕道走就是不想让街上泼皮的污言秽语脏了公子耳朵，谁知这巷子里又藏了个修屋顶的。他回头往巷口望了一眼，那有个货郎正在摆弄自己的东西，他对面是个卖果子的，两筐果子放在地上，人正拄着扁担靠墙休息，两个一左一右，占住了巷口。

　　就这么一瞥的工夫，那个老婆婆已经走到了轿子旁边，她枯瘦的手伸进篮子，随即划出了一缕刀芒，直冲轿窗。

　　光芒一闪即逝，被两根手指掐断了，颜钟看了眼手中夹住的匕首，道：“大娘，耳朵不好使，身手不错！”

　　“哥儿耳朵好使，身手更好。”那个婆婆夸完颜钟还冲他一笑，笑得满脸褶子，同时一抛手里的篮子，满篮子的四角钉，比她脸上的褶子还多。

　　婆婆袖子一甩，抛上天的四角钉尽数向轿子打了过去，颜钟寸步不让，抄起她的篮子挡在轿子前。

　　哈，篮子挡钉子，婆婆还没来得及出言讥讽，就见她打出的钉子突然改变了轨迹，小鸟回窝似的全扎到了篮子底，然后很亮的一抹光穿透了篮子，随后扎进了她的脖子。

　　“退回巷口。”

　　颜钟杀了人，发完话，那个篮子才掉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倒在地上的婆婆最后看了一眼，看到翻过来的篮子底有块黑铁，她的钉子都牢牢地吸在那上面。

　　四个轿夫听到命令刚要调转方向，四条铰链就从天而降，缠住了轿檐的四角，四个蒙面人拉着链子同时发力，想掀翻轿顶，同一时间，还有两条铰链交错着砸向颜钟。

　　颜钟轻轻跃起，身体在空中突然弯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从相交的两条铁链之间滑了出去，轻飘飘地站在了轿檐上。

　　颜落的轿子和他的衣装一样招摇，四檐小轿还做了拱顶，本来站在轿顶最威风，鉴于轿子里坐着公子，颜钟只好挑了个檐角站，还只能单脚。随着他身形落下，四个轿夫也放下了轿子，同时伸手去抓铁链，动作整齐地像一个人。这四人用力一扯，站在屋顶的四个蒙面人立时身形不稳，摇晃起来。

　　四个蒙面人还没掉下来，颜钟先翻身跳了下来，落地时手里多了两柄短刀。他站在轿子前，挡住了轿门，面色凝重地看着前面。巷子那边又走出来一个蒙面人，手里拿着把剑。

　　那人手腕一转，直直地刺出一剑，看着平平无奇，颜钟却不敢躲。他看不出这一剑的去向，索性抢上前去，来了个硬碰硬。刀剑相接，颜钟退了三步，刚好回到他刚才站的地方。

　　“阁下何人？”

　　蒙面人不说话，他将剑一横，挥出了第二剑，这一次铺天盖地的剑光，伴着清脆的撞击声，果然，这不是普通的轿子，连他的剑都刺不透。蒙面人看着轿子，从始至终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好像没人似的，但他知道目标就在里面。

　　第三剑，他要取此人性命。

　　蒙面抬起剑，指向颜钟受伤的胳膊，低声道：“让开”，只是奉命杀人，他不想牵连无辜。

　　颜钟守在轿子前，同样举起了短刀指着对方，还偏用受伤的那只胳膊。这人的剑术了得，刚才那一剑虽然被自己封住了，剑气不会伤到公子，但他不能随意躲闪，胳膊也挂了彩。

　　两人死死地盯着对方，颜钟身后的轿帘刚才被剑气削得破了口，此时正来回摆动，蒙面看到了一角白纱衣摆。他刚要出手，屋顶上的一个同伴突然掉了下来，不是被大力士般的轿夫拽下来的，而是被一个年轻小伙儿踢下来的。

　　突然冒出来的少年剑眉星目，眉宇间透着勃勃英气，正大义凌然地俯视着他们，嚷道：“你们怎么当街斗殴，还亮兵刃？”

　　蒙面人不理会他，立刻出手了。当街刺杀，必要速战速决，其余的蒙面人也不理那个少年，纷纷跳落和四个轿夫打了起来。

　　少年被这群打架的人无视，气得哈了一声，随后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球掂了惦，然后冲着那个最先动手的蒙面扔了过去。

　　蒙面横剑在前，无形的剑气刚刚凝聚，就突然……炸了，不止炸得飞沙走石，尘土飞扬，还炸出了一支窜天猴，嗖地一声飞上天，炸出好大一声响。

　　准备拼命的颜钟没料到有这么一出，也不知对方是什么人，本能地护着轿子，被炸了个大花脸，那个蒙面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虽然有布遮脸，但这动静半个江济城都能听见。蒙面目露凶光，心里有些急了，这条巷子已经肃清，这个放炮的二愣子是从哪冒出来的？不能就这样算了，一旦回了颜府，再想杀人难如登天。冒着被发现的风险，蒙面在弥漫的烟土中，刺出了第四剑。

　　他铁了心要杀颜落，这一剑势若千斤，生生将誓死不退的颜钟砸得单膝跪在了地上。颜钟用刀架住那人的剑，却没想到一个有如此功力的剑客竟然弃了剑，单手向轿子里抓去。

　　他施救不及，扭头却看见轿子前冒出了一只手套，确切地说，是一只戴着手套的手。屋顶上的少年不知何时到了他身边，还伸出了一只戴着手套的手。蒙面的手掌在碰到手套前将将收住了，没碰那个奇怪的手套。

　　颜钟刚要松一口气，就见那个神秘的少年向后倒去，蒙面虽然没敢碰他，那位却被蒙面的掌力震得倒飞出去，正好撞向他家公子的轿子……

　　那位少年身不由己地仰倒，却感到身后有股力道推了他，把他推一边去了。他本能地抓了一把轿门，想稳住身形，却从扬起的轿帘缝隙里瞥见一双眼睛。

　　轿子里格外的黑，本来什么都看不清，但偏偏这个少年的目力远胜于常人，只在刹那间，他看到了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好似静水寒潭，深不见底，又像子夜星辰，璀璨无双。他与轿子一错而过，在倒下的瞬间莫名冒出一个念头，山庄里最美丽的姑娘也没有这样动人心魄的眼睛。

　　借着一抓之力，这少年总算没仰面倒在地上，只是结实地摔了个屁股蹲。他突然脸红了，气恼地盯着蒙面人，一拳砸在了地上。

　　这一切不过转瞬间，蒙面和颜钟都以为他吃了亏，会一拳打回来，没想到他会砸地，多少有些意外，但随后就见火光从那少年手边冒了出来，红色的火焰顷刻变成了黄色，隐约透出金色的光芒。两人大惊失色，同时向后跳开，将将躲开了烧过来的火舌。

　　蒙面瞪着那个少年，目光中露出惊惧，“炎阳火！你是暮燃山庄的人！”

　　沾上炎阳火，连灰都不会剩下，颜钟下意识地躲闪，再想回去已经来不及了，火焰在那少年跟前烧成了一面火墙，把他和蒙面都拦在了这一边。颜钟急忙喊道：“喂，我们和暮燃山庄素无仇怨，你……，” 他话说到一半儿，就看见那个少年抬手要去掀轿帘。

　　“你干什么？！”

　　颜钟怒喝，只见那个少年掏出一个黑色斗篷似的东西，往轿子里一扔，随后叉腰冲着蒙面吐了吐舌头，又朝自己眨了眨眼睛。暮燃山庄威震天下，却鲜少在江湖露面，这是什么诡异的路数？

　　那个少年隔火示威之后，回身掀开了轿帘，他好像还有点不好意思，低着头很轻地问了一句，“披好了？”

　　没人理他，他抬眼快速地瞄了一下，确认对方全身都罩在披风之下了，才伸手去拉人，“跟我来。”

　　颜钟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少年把他家公子拉出了轿子，还撒腿就跑。他和蒙面此时不约而同地喊道：“拦住他！”

　　轿夫和蒙面人不打了，同时冲了过来。那个少年一手拉着颜落，戴着手套的另一只手夺过了一条锁链，那条链子到了他手里突然燃起了火焰，一下烧起来，如一条蜿蜒的火蛇。少年将链子猛地一甩，火花四溅，轿夫和蒙面人都不敢上前，他就一边挥着锁链，一边拉着颜落冲了出去。

　　眼见他们要跑出巷子，蹲在那里的货郎和水果贩子都站了起来，他们还没有动作，就看见蒙面打了一个撤退的手势，两人便目送着少年拉着目标从面前跑过，而且那两人跑的还不快，一点都不像逃命的样子，出了巷子后还回头送了他俩一条带火苗的铁链子……

　　蒙面的一伙人转眼间撤了个干干净净，颜钟也没追赶，他看着逐渐熄灭的火苗皱起了眉头，真是暮燃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