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第 15 章 ...
-
程墨回到隔离室时,天已微亮。
他悄无声息地从通风口滑下,看到沈然蜷缩在床上,手里还攥着那把金属叉子。少年立刻"醒"来,眼睛在晨光中亮得惊人。
"找到了吗?"沈然小声问。
程墨点头,坐到自己的床上。他不知如何开口——怎么告诉沈然,他不是一个偶然获得免疫的幸运儿,而是从十岁起就被当作实验动物对待的牺牲品?怎么解释自己曾间接参与那场暴行?
"我是Ω计划的孩子,对吗?"沈然突然说,"刚才我想起了一些事...白色的房间,穿防护服的人抽我的血..."
程墨的喉咙发紧:"你想起了多少?"
"不多。"沈然摇头,"但足够明白为什么陈衍看我的眼神那么恶心。"他苦笑一下,"所以仓库相遇不是偶然?你认识我?"
"不。"程墨迅速否认,"我去福利院那天,你已经不在了。"
这句话透露了太多。沈然的眼睛瞪大了:"你...你也参与了那个计划?"
程墨的沉默就是答案。沈然猛地站起来,又因为眩晕跌坐回去。程墨下意识去扶,却被推开。
"所以是愧疚?"沈然的声音发抖,"你收留我只是因为愧疚?"
程墨想说不是,想说仓库里他救沈然时根本不知道这些,想说这三年的并肩作战远不止赎罪。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冰冷的现实:"明天晚上十点,准备离开。林竞会制造停电。"
沈然的表情像是被捅了一刀。他转身面向墙壁,肩膀微微颤抖。程墨想伸手,又缩了回来。
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是谎言,还有鲜血淋漓的历史。
一整天,隔离室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医务人员来抽血时,沈然像个木偶一样配合,眼神空洞。程墨则警惕地记下每一个摄像头和守卫的位置,规划逃跑路线。
傍晚,陈衍亲自来了,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警卫。
"程上尉,沈然。"他假笑着,"好消息!抗体复制实验获批了,明天上午开始第一阶段。"
沈然的脸瞬间惨白:"骨髓穿刺?"
"哦,比那复杂一点。"陈衍推了推眼镜,"需要提取少量脑脊液。放心,我们有最好的麻醉师。"
程墨挡在沈然前面:"需要我的签字。"
"豁免令已经下来了。"陈衍展示一份盖着红章的文件,"鉴于沈然的特殊身份和Ω计划的重要性,军方有权征用一切必要资源。"
"征用?"沈然的声音突然有了力量,"我是人,不是资源!"
陈衍的笑容消失了:"Ω-7-19号,从法律上讲,你仍然是军方的财产。三年前的那份死亡报告显然... premature。"
程墨的手移向腰间——那里本该有枪,但现在空空如也。
陈衍注意到了这个动作,冷笑一声:"建议别做傻事,程上尉。叛国罪的刑罚即使在末世也很严重。"
他们离开后,沈然瘫坐在床上,双手抱头:"他说得对...我们逃不掉的。"
程墨没回答,只是走进淋浴间,打开水龙头。冷水从头顶浇下,混合着嘴角伤口的血腥味。他盯着瓷砖上自己的倒影——那张脸上有太多死者的影子:第七组的战友,福利院的科学家,还有那些不知名的孩子...
突然,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席卷了他。程墨一拳砸向墙壁,然后是第二拳、第三拳。指关节的皮肤破裂,鲜血顺着瓷砖流下,但他感觉不到疼痛。三年来的压抑、愧疚和无力感在此刻爆发,化作无声的嘶吼。
当第一滴眼泪混入水流时,程墨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在哭。直到透过模糊的视线,他看到淋浴间玻璃门外站着一个人影——沈然,正用震惊而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程墨立刻背过身,但已经太迟了。沈然看到了他最不堪的时刻:这个永远冷静、永远强大的男人,此刻像个孩子一样崩溃。
出乎意料的是,玻璃门滑开了。一双瘦弱但温暖的手臂从后面环抱住程墨的腰,沈然的脸贴在他湿漉漉的背上。
"我原谅你。"少年轻声说,"但不是因为你的愧疚...是因为这三年来每一次你挡在我前面的背影。"
程墨僵在原地,水流冲刷着两人。最终,他慢慢转身,第一次主动拥抱了沈然——不是为了保护,不是为了责任,仅仅是因为需要这个拥抱。
"明晚十点。"程墨在沈然耳边说,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坚定,"无论发生什么,跟紧我。"
沈然点头,水珠从他的发梢滴落,像极了他们初遇那天的雨水。有些伤痕永远不会消失,但或许,在末世的废墟中,两颗破碎的心能拼凑成一个完整的庇护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