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锢光》昔年梦

14、第 14 章

　　基地的禁区档案室比程墨预想的更森严。

　　他蜷缩在通风管道里，看着下方走廊上来回巡逻的守卫。每十五分钟一轮，每次两人，腰间配着电击棍和手枪。

　　程墨默默计算着时间，等待换岗的空隙。

　　三小时前，他趁着沈然"熟睡"溜出隔离室。基地的通风系统图纸是他用第七组的暗号从林竞那里换来的——那个拥抱时的耳语："B区管道通档案室，但别被陈衍发现你还活着。"

　　这句话暗示了太多信息。程墨暂时不去深想，专注于眼前的任务。

　　守卫终于换岗了，有三十秒的空窗期。程墨轻轻撬开通风口，像猫一样无声落地，迅速闪到档案室门边。门禁需要指纹和密码，但程墨早有准备——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片透明薄膜，上面印着午餐时从陈衍的水杯上采集的指纹，又输入了林竞提供的默认管理密码0824。

　　门开了。

　　档案室冷得像停尸房。程墨打开微型手电，光束扫过一排排金属柜。Ω计划的文件应该在最里面的加密区，需要更高权限。程墨从靴底抽出一张磁卡——这是他从军事基地带出的最后一件武器，印着Ω-7标志的通用门禁卡。

　　加密区的灯亮了。程墨快速翻阅着标签，终于找到一个标着"初代实验体"的黑色文件夹。里面是几十份儿童档案，每份都附有照片和体检报告。程墨的手指突然停在其中一页——

　　照片上是一个约莫十岁的男孩，瘦得惊人，但眼睛黑亮得惊人。档案编号：Ω-7-19。姓名：沈然。

　　程墨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他快速浏览报告内容：

　　『受试者19号，晨星福利院收容，无亲属。基因筛查显示TRIM69突变，推测为天然免疫候选体。注射Ω-7原型病毒后72小时未变异，抗体水平持续上升。建议长期观察...』

　　报告日期是病毒爆发前六个月。附页记录了后续实验：每月抽血，季度骨髓穿刺，神经反应测试...最后一条记录写着：『受试者19号于管控失效日逃脱，推测死亡。』

　　程墨的手微微发抖。他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上级紧急命令第七组前往晨星福利院"转移样本"。

　　当他们到达时，看到的不是样本，而是二十多个被锁在地下室的孩子，最小的只有六岁。林竞拒绝执行屠杀命令，随后整个小队就遭遇了"意外"...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程墨猛地转身，枪已经握在手中——但来人是林竞，他举着双手，脸上带着疲惫的笑容。

　　"你他妈早就知道。"程墨压低声音，手指扣在扳机上，"沈然是实验体，第七组是被灭口，而你一直瞒着我。"

　　林竞的眼神黯淡下来："跟我来，这里不安全。"

　　他带着程墨穿过一条隐蔽通道，来到基地边缘的一个小仓库。里面堆满军械箱，中间摆了张简易折叠桌，上面摊着地图和照片。程墨一眼认出那是第七组的行动日志。

　　"坐下吧。"林竞递给他一瓶水，"故事很长。"

　　程墨没接水，也没坐下："从最重要的说起。沈然会有危险吗？"

　　"非常危险。"林竞直视程墨的眼睛，"陈衍需要他的脊髓液复制抗体，但提取过程会损伤中枢神经。简单说——要么变成植物人，要么死。"

　　程墨的指节捏得发白："为什么是沈然？Ω-7到底是什么？"

　　林竞叹了口气，推给程墨一张照片。画面中是陈衍和一群军官站在晨星福利院门前，横幅上写着"人类进化计划启动仪式"。

　　"Ω-7不是病毒，是基因武器。"林竞的声音沉重，"设计初衷是制造只听命于特定指挥官的超级士兵。那些孩子被选中是因为基因突变让他们可能免疫副作用。"

　　程墨想起军事基地里那些有智力的丧尸——那不是自然变异，是军方刻意培养的"成功品"。

　　"我们小队接到命令时，上级说福利院爆发了传染病。"林竞继续道，"到了才发现是灭口行动。科学家们反对人体实验，孩子们则是活证据。我拒绝开枪，随后整个小队就被标记为叛徒..."

　　程墨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为什么我活下来了？"

　　"因为你当时被派去求援。"林竞苦笑，"高层没想到你会真的带援兵回来，更没想到病毒会提前泄露。等你们赶到时，福利院已经..."

　　程墨突然站起来，一拳砸在墙上。指关节渗出血丝，但他感觉不到疼痛。记忆的碎片终于拼合——那个雨夜，他带着援兵冲进福利院，看到的是满地身穿白大褂的尸体，和空荡荡的儿童囚室。上级告诉他第七组全员殉职，而他现在明白了，那是一场处决。

　　"沈然是怎么逃出来的？"程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知道。"林竞摇头，"记录显示十九号实验体在病毒泄露当天失踪。现在看来，他流浪了三年，直到你在捡到他..."

　　程墨突然想起初遇时沈然眼中的求生欲，那种超乎常人的顽强。现在他明白了——那不是勇气，是习惯。一个从十岁起就每天与死亡抗争的孩子，早已将生存变成本能。

　　"现在怎么办？"程墨问，声音异常平静。

　　林竞递给他一把钥匙："B2停车场有辆加满油的装甲车。明晚十点，东侧哨塔会'恰好'停电五分钟。"他顿了顿，"带那孩子走吧，程墨。去北方，有反抗军在建立新据点。"

　　程墨接过钥匙，突然意识到什么："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总得有人善后。"林竞笑了笑，那道疤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别担心，第七组的人没那么容易死绝。"

　　他们沉默地对视了一秒，然后程墨转身离开。回隔离室的路上，他的思绪比任何时刻都混乱。

　　三年了，他以为自己在为人类的生存而战，实际上却是帮凶；

　　他以为救了沈然是偶然，实则是命运对罪孽的嘲讽。

　　最讽刺的是——现在他必须带着沈然再次逃亡，就像三年前那个孩子独自做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