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宇风铃

38、普通人

　　第二天早饭是前一天晚上剩下的酒酿圆子。辰玖和梁飞羽因为前一天晚上睡得晚，早上顺着生物钟醒了后又在床上撕磨了好久才起，真的正起床的时候梁父和梁母都已经早起吃好了。
　　“起来了啊。”梁家家风开放，孩子休息在家的懒觉并不会被父母打扰，梁母督了一眼穿着睡衣走出房间的梁飞羽，随意招呼道，“早饭给你们热好了，在锅里，自己盛着吃。要是不够的话，想吃什么和你爸说，让你爸去买。”
　　“嗯。”梁飞羽点点头，“应该够了，昨天晚上吃得撑。对了，今天白天我和辰玖要出去玩儿，你们不用管我们了。”
　　“饭不回来吃吗？”
　　“不回来了，约了张超他们一起。”
　　“行，知道了。”

　　辰玖和梁飞羽吃完早饭和梁父梁母打过招呼后就出了门。梁飞羽先带着辰玖去自己的学校看了看，一边参观一边回忆着自己小时候是怎么翻墙逃课又被妈妈抓回去教训的。中午他又带着辰玖去了小吃街，梅花糕、冰粉、烤肠……两人一路逛一路吃，逛到最后只恨自己没有两个胃。
　　“好久没回来了，就想念这一口。”梁飞羽在卷饼摊前要了一个全家福，准备用从小最爱吃的小吃为这次中午的觅食之旅画上句号。
　　卷饼里东西很多，里脊肉、黄瓜、鸡蛋、脆饼……加上秘制的酱料，一口下去各种食材的味道互相平衡，十分香甜。
　　“好奇怪，类似的卷饼部队食堂也有，但的确没这个好吃。”辰玖咬了一口也被惊艳到。
　　“这家店开了几十年了，老板有秘方。我每次回家都要吃这个。”
　　梁飞羽话说到一半张超的电话过来了，说人已经叫齐，让梁飞羽和辰玖到指定地点唱KTV去。
　　张超订的KTV离小吃街不远，两人便直接走了过去，在前台报了包厢号后被服务员带进了一个大包。
　　此时，包间里已经坐了十来个人，他们看到辰玖和梁飞羽一起走进来，纷纷露出不怀好意的神色，一起起哄起来。
　　“别人都说当兵是进和尚庙，就你小子还拐对象回来了啊。”
　　“这么好看的对象都能到手，快老实交代用了什么手段”
　　“飞羽，今天一定得是你做东，你不做东说不过去了啊。”
　　……
　　梁飞羽直接把调侃当成夸赞，搂着辰玖得意地入座，并不回应。他拉着辰玖一圈介绍过去，众人也都礼貌地和辰玖打招呼。
　　这里的大部分都是和梁飞羽从小一起长大的同学朋友。成年后大家虽各奔东西，从事不同的行业，但依然感情很好，会定期碰面。
　　简单的热场过后，这一群才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就开始玩骰子唱歌，气氛变得热闹起来。辰玖会市面上绝大多数的赌技，但并不真的喜欢，便坐在一边安静地看着他们玩。
　　众人一边玩一边聊着天，不知道是谁起了话题要让梁飞羽讲一些军营里的轶事，让大家开开眼。梁飞羽搪塞了几次没搪塞过去，便把辰玖拉出来挡枪。
　　“我有什么好讲的呀。我对象才叫厉害呢，成绩第一，单独出任务好几年了，他的故事才多。你们要听故事就求他去。”
　　诶？
　　辰玖突然被点名，一时尴尬地不知要说些什么才好。
　　“这样啊，辰哥真是人不可貌相。给我们说说呗，也好让我们长长见识。”
　　辰玖看着梁飞羽，一时间有些为难，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梁飞羽笑着，咬着辰玖的耳朵说了几句话。辰玖听了以后震惊地眨了眨眼睛。这也行？！
　　辰玖犹豫着要说什么，但到底架不住周围人不断地撺掇，只得略感腼腆地开口：“一次演习，夜视条件高空伞降，我运气不好，落地的时候踩到碎石，脚扭了。但按计划，我需要机动到三公里外的敌后方，找机会打掉对方的指挥部。”
　　“脚扭了，三公里外，这肯定不行吧。”辰玖才只说了个开头，就有人感叹起来。
　　“我当时也怕时间赶不上。毕竟天亮前需要行动，夜路也不好走。但还好运气好，移动的过程中碰见了对方的联络车，我劫了车，直接混了进去。总算在天亮前找机会干掉了对方的指挥官。”
　　“你一个人吗？”
　　“劫车？怎么劫的啊？能演示一下吗？”
　　“深入敌后干掉指挥官，一个人要怎么做啊？听起来好不可思议哦。”
　　辰玖不会讲故事，一个惊心动魄的行动被他说得平平无奇，但听众的好奇心却也切实地被吊了起来。
　　毕竟，在他们眼里再正常不过的事，在普通人眼里却是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冒险。
　　梁飞羽在一片吵闹中轻轻握住辰玖的手。他只是让辰玖随便选个任务，隐去真实的信息，套用演习背景来糊弄一下朋友，却没曾想直接听到了个这么惊险的任务。
　　梁飞羽知道，现实中那根本就不是演习，而是真实的战场。辰玖一个人伞降到敌后，在负伤的情况下，在天亮之前干掉了对方的指挥官。
　　梁飞羽不能想象，在黑暗的夜里，单独执行这样的任务该是多么得绝望和孤独。至少云骁从来不会有这样的任务，任务出动最少是两人一组，行动间他们会有战友的依靠。
　　辰玖回握住梁飞羽的手，示意他不用担心。
　　“怎么样做到的，我也没办法演示给你们看呀，反正就是我们训练的一些常规动作而已。”辰玖平静地回答着大家的问题。
　　“你们训练会教怎么劫车吗？具体怎么操作啊？”
　　“会像电影上拍的一样吗？是不是能飞檐走壁啊？”
　　“是是是，能飞檐走壁，还能日行千里。怎么我以前回来的时候没见你们这么兴奋啊？还是说你们就想听美人说话。”梁飞羽看辰玖被问得有些发愣，便不着痕迹地把话头接了过去。
　　“你说话那么夸张谁信啊。辰哥看起来就是个靠谱的，不会胡扯诓我们。”
　　“诶，你小子还数落我起来了啊！”梁飞羽假意推了下张超，“我和你们说，接下来的内容属于付费教学，轻易不展示。”
　　“你小子怎么还摆起谱来了。”
　　梁飞羽一脸我牛逼的神色开了筛盅：“三个六，你喝。”

　　谈笑间，话题很快被引走，大家重新开始讨论起了各自的生活。什么谁又谈恋爱了，谁的上司是个奇葩，哪个最近喜欢的明星又要开演唱会了，或者足球联赛自己支持的球队又赢球了这种。
　　辰玖靠在沙发背上安静地听着，觉得普通人的生活在此刻是那么得遥远，又是那么得熟悉。那些琐碎的日常，让人觉得生活就该如此。可也是那些琐碎的日常，他从来都没有经历过。
　　他们在KTV里吃了晚饭，到最后尽兴散场的时候已是深夜。
　　十几个年轻人在KTV门口各自道别回家。张超开了车，主动询问有谁要顺路带一下的，毕竟此时大部分的末班车都已经停了。
　　梁飞羽和辰玖都喝了酒，想走回去的路上吹吹风清醒一下，便谢绝了张超的好意。

　　小城市夜晚安静得早，深夜的街道上静寂无人。两人在昏黄的路灯下缓缓踱着步，静谧的空气让他们不禁觉得好似在这一刻拥有了整个世界。
　　“你刚刚聚会时说的是真实的任务吗？不是演习。”
　　“嗯，几年前的任务了。特安只有训练，没有演习。”
　　知道特安的工作性质，梁飞羽也不深问：“早知道我随便编一个故事糊弄糊弄他们得了。”
　　“没事。只是我刚刚第一次发现，我们在普通人眼里是那么了不起的吗？只不过一个普通的任务而已，他们竟这么好奇。”
　　“哪里普通啦！”梁飞羽认真地纠正辰玖的错误观念，“这任务即使放在云骁也不普通，更何况对普通人来说。其实平时我们随便一个训练，在他们看来都神乎其技了。”
　　“是吗？”辰玖一脸小学生学到新知识的表情。
　　“是啊，普通人都是柔软而脆弱的，我们平时接触的东西，随便一个都能干掉一叠普通人，所以他们才需要我们的保护。”
　　“他们是弱小的，但他们也都很可爱。飞羽，你的朋友都很好。”辰玖看着梁飞羽，说得真心。
　　“什么样的人交什么样的朋友，我的朋友当然都很好。”梁飞羽得意。

　　普通人。
　　夜风中，辰玖觉得之前心中的疑惑似有一点被吹开。做一个柔软的普通人，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正在思考间，辰玖突然看到前面的街角有个黑影一扫而过。他下意识地追了两步，意识到什么后又停了下来，有些犹豫地问梁飞羽：
　　“怎么这么晚了还有人鬼鬼祟祟的，要去看看吗？”
　　“应该……没事吧……”梁飞羽也不是很确定，但他家这个小城治安一直很好，照理说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行。”
　　两人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更大的动静，便放下心来，重新向前走去。

　　他们回到小区后，因为怕打扰梁父梁母睡觉，便拿出了特种兵的素质悄无声息地摸上了楼。
　　到了家门口，梁飞羽小心缓慢地把钥匙插进锁孔里，慢慢打开了锁，愣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接着两人在黑暗里摸黑换鞋，换完鞋后正要往厅里走，却正好碰到了出来上厕所的梁母。

　　没声没响的黑暗里突然冒出来两个人，实在是把梁母吓了一大跳，她不由小小尖叫了一声，还以为家里遭贼了。
　　“飞羽啊，回来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吓死人了。”开灯看清楚后，梁母不由数落。
　　“这不是怕影响你们睡觉吗。”梁飞羽心虚地回答。
　　梁母缓了缓呼吸，也没多追究，转而起了另一个话题：“对了，你小姨的女儿听说你回来了，吵着明天要来找你玩儿，说是要飞羽哥哥帮她射娃娃。你明天有空吗？”
　　“有空有空，是好久不见小倩了，我明天和辰玖带他去公园射娃娃。”
　　“那行，我一会儿回他。你们也早点睡吧。”
　　“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