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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没有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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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飞羽是从云骁被紧急借调到特安的,走的时候匆忙,除了手机和几套军装基本什么都没带。部队里待惯了,他也习惯了什么都有制式配发的日子,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但其实特安的自由度很高,除了装备外制式配发的东西很少。
陪着辰玖住院的时候,辰朝细心地为梁飞羽准备了几套宽松的白色T恤加黑色长裤。在医院的时候不觉得,但在城市里这样搭配未免就太单调了些。
吃完火锅,两人下到男装层,辰玖问梁飞羽比较喜欢什么样的衣服。
梁飞羽扫了一眼橱窗里动辄四位数的标价,回答得有些踟蹰。
“我不挑,平时我妈给我买什么我就穿什么。不过我妈好像一般不会在这种大商场里买。”
“行,那我来帮你挑吧。我有点累了,想早点回去,就在这儿买吧,不去其他地方逛了。”
梁飞羽想到辰玖的毒瘾刚刚才犯过一次,便也就没有反对,从善如流地跟着辰玖进到一家精品店。
他们这种人的空间感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一个人的高矮胖瘦,一件衣服的大小是否合适,他们扫一眼就能知道,根本不用往身上试。
辰玖来到店里的休闲装区域,扫了一眼,拿了几件衣服看上面的尺码标,接着就对店员指了几件。
“这件,这件和这件,XL号的打包结账。”
辰玖的动作太过迅速,店员都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跑到后面库房去拿衣服。大商场的店员都培训良好,见辰玖和梁飞羽都不说话,便也一句话不多说,一边迅速打包好把口袋交到辰玖手上,一边偷瞄着辰玖的脸,接过辰玖手中的卡结账。
辰玖根本就没关心刷卡机上的数字是多少,直接就签了字。
走出店门的时候,梁飞羽震惊地问:“你买东西都不看价格的吗?”
梁飞羽知道辰玖有钱,但在他的概念里再有钱也不至于买东西不看价格吧。
辰玖想了一下,似乎在认真思考买东西为什么要看价格这个问题,想了一会儿后他疑惑地问梁飞羽:“为什么要看价格?钱又不会不够用?有这个精力做点什么不好。”
梁飞羽无语,愈发感受到了什么是人和人在起跑线上的差距。
辰玖接着又按刚刚的模式扫了几家店,直到大包小包提了满手才终于满足,准备收工。
“你自己不买点吗?”梁飞羽看辰玖买的全都是他的码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不用,就想帮你买,我自己的衣服够的。走吧,回去了。”
“我刚看到地下一楼有超市,去买点吃的吧,省得晚上再出来觅食。”
“好。”
梁飞羽其实也不太会做饭,于是两人就在超市里买了些方便加热的半成品,反正辰玖虽然从不开火,厨房里厨具却是一应俱全,要热些东西还是很方便的。
回去的时候依旧是梁飞羽开车,虽然还没到下班高峰,但路上的车已经比中午时多了不少。车流走走停停,竟是用了一倍的时间才回到辰玖的住处。
回到房间后,辰玖把食物放到冰箱,梁飞羽把新买的衣服放到辰玖卧室的衣柜里。
整理的时候,梁飞羽发现辰玖的衣柜很空,并不像他自己说的般衣服足够。梁飞羽数了数,辰玖的衣柜里拢共也就每季的正装一套,日常休闲装三套而已。剩下的便全是装备,如凯夫拉背心,战术手套这种东西。
梁飞羽算是很不会照顾自己的人,从小到大他的父母把一切都照顾的很周到,不需要他自己操心。开始读军校后,他被迫学会独立生活,但其实在军队里需要自己操心的事也不多,衣食住行部队基本都包圆了,他需要考虑的只是训练和任务。
现在看来,辰玖在生活上竟比他还小白的存在。
梁飞羽理好衣服出来,看到辰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窗外,似在发呆。
“你平时没任务的时候都会干些什么?打游戏吗?”
“不打,觉得没意思。”
流行的游戏大都需要敏捷和对抗,这会让他觉得是在出任务。
“也不和朋友出去放松一下?”
梁飞羽猜到特工大概会有表里两套生活,辰玖的里身份不能为人所知,表身份总该有些朋友吧。
“我没有朋友。”辰玖依旧看着窗外。如果对象不是梁飞羽的话他是绝对不会主动承认这件事的,这是他一直不愿面对的自卑。
“我很小就被师父带出来单独训练了,没怎么上过学。最多和特安那些从小陪养的孤儿特工有一些交集。但我的课程和他们不一样,同伴便一直在换,没什么能长久保持关系的对象。”
这也太惨了,梁飞羽不禁唏嘘。
“所以你才那么喜欢云骁?”梁飞羽想到辰玖在云骁看他们聊天时开心的样子,“真的不能努力一把回来吗?”
辰玖终于把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他看向梁飞羽,语气有些无奈:“不是我说了算,很难的。而且不论怎么说的确是我开的枪,是我杀了队长。”
“你也是没办法。”梁飞羽争辩到。
辰玖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有些萧索:“做了就是做了,没那么多理由的。”
这是他们第一次正经聊这个话题。辰玖住院的时候梁飞羽从不主动提这件事,怕影响到辰玖恢复的状态。
他本以为熬过毒瘾后一切就都会慢慢变好,但现在看来毒瘾可能远远不是最难的事。
辰玖所背负的,要甩脱的,可能桩桩件件都要比毒瘾更加棘手。
“那天在泽库多,你怎么会被捉到的?事后我和陆安检查过。你脱走的毫无痕迹,我不认为鲁贝特会比我们还厉害。”
梁飞羽没有继续刻意回避这个话题,他看辰玖状态还算平稳便把一直想问的问了出来。
他们的生活中不能处处都是禁区。能袒露的,该袒露的,就该坦坦荡荡地把话说开。
“一开始我也不明白,后来大哥告诉我是因为气味。”辰玖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我杀的那个巴雅国的接头人身上有特殊气味标识,我动手的时候沾到了身上,那个气味人闻不出,狗却可以。泽库多边境的路况糟糕,即使我抢了车也开不快,加上后来又停下来传数据,便被追上了。”
辰玖没有告诉梁飞羽当时他因为想死而放松了警惕。他并不想让梁飞羽担心。
“现实里总会有提防不到的意外,不像训练。”梁飞羽感叹到。
“是啊。”辰玖点点头故做轻松,“都像训练一样有答案就好了。”
“你那时候是不是很绝望?”梁飞羽搂过辰玖到怀里,慢慢抚摸着辰玖的背脊,语音轻柔。
他们这种人不被允许有PTSD,会有定期的心理评估检查他们的状态。
但他们也无法找心理医生。先不说对于必修心理学的他们来说医生有多大作用,他们的经历就没什么能合法的告诉医生的。
官方的心理医生也不行。
不是所有的心理医生都有足够的密级。
而且他们不能PTSD。
可巨大的苦难总要有发泄的出口,一天又一天,一次又一次,再能忍的人也有极限。
梁飞羽一下又一下轻柔地抚摸着辰玖的背脊,用温柔的细语把辰玖那压在心底的苦涩引出来。
“还好吧。”辰玖在梁飞羽的怀里放松下来,回忆起那些天被囚禁的画面。
绝望吗?也就还好吧。没有过希望,也就不存在绝望。他从没想过能获救,那时的他对生也没有留恋。
“肯定很痛。”梁飞羽记得辰玖说过,他其实很怕痛。
“嗯,痛得都迷糊了。想起来小时候被师父练疼痛耐受度的日子。晕过去了好几次。”
其实这些刑讯细节在他身体刚好一些的时候就和特安做过笔录。但现在诉说的感觉和那时不同。
笔录的时候,他抽离了自己感情,好似在描述与自己无关的事,只用纯粹的理智做出最客观的叙述。他无视了自己心底的巨大伤痛,装作自己好似一切正常,用最冷静的语言把情感抹杀。
而此刻,在梁飞羽怀里,他是完完全全放松的,他任由感情肆意地流淌着,做着完全直白的吐露。
他知道身边这个人会看到他的创伤他的痛,并且可以承受。
“难为你撑下来了。”梁飞羽不自觉搂紧了手臂,亲吻了辰玖的脸颊。
“也还好,就一直想着我答应过你的,不能背叛。无论如何都要做到。”
“那我可真是荣幸。”
“那种时候总得有些念想,否则就真的该绝望了。”
绝望了就撑不下去了。
梁飞羽没有再接话,他只是托着辰玖的后脑,对着辰玖的唇深吻了下去。
辰玖没有反抗,他顺从地打开牙关,迎接着梁飞羽热烈的索取。
他用双臂抱紧了梁飞羽,顺势倒在了沙发上。他看着梁飞羽的眼睛,认真地确认着彼此的心意。
接着,他们在沙发上交换着体温,在白光到达的那一刻,辰玖觉得有一小块心底的黑暗,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