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宇风铃

28、放松

　　辰玖的车是市面上一个不算便宜的牌子，运动型的轿车，深蓝色的配色，优雅而低调，十分符合他的性格。
　　“想吃什么？”辰玖习惯性地拉开驾驶室的门，却被梁飞羽一把抢过了钥匙。
　　“我来开。你爱吃什么？有习惯吃的店吗？”
　　辰玖也不和梁飞羽争，顺从的走到副驾的位置，拉开门坐进去。他知道梁飞羽是怕他突然毒瘾上来了影响驾驶安全。
　　“我没什么特别的，我平时不经常出门。”他们这种人集体干粮啃惯了，对现在外面的餐厅是什么风格都不知道，哪来的偏好。
　　梁飞羽无语，觉得辰玖这个向导应该是没什么作用了。他唤起车里的语音导航，随便选了一个附近的大商场作为目标。
　　现在是工作日，又是中午，路上的车并不多，到了地方后，梁飞羽看了看电梯间的楼层导览，选了家牛肉火锅。
　　“这个怎么样？”
　　辰玖点点头，表示他真的都可以。

　　工作日的中午，商场的餐饮层基本都是出来午餐的上班族。这里是首都比较靠中心的位置，周围多是高档写字楼，白领金领们的午餐很多都肩负着维持商业关系的作用，故而即使是人均单价偏贵的火锅店里也坐了□□成满。
　　人声鼎沸的火锅店让辰玖觉得有些吵，他不露痕迹地皱了下眉，跟着导位员走到餐厅的一角和梁飞羽面对面落座。
　　“怎么了？不舒服。”梁飞羽显然注意到了辰玖的异常。
　　“没，就是不太适应人这么多的地方。”
　　陌生的环境让他下意识地警戒，可是人太多了，信息太过纷杂，让他刚刚出院的身体有些不堪重负。
　　一般如果要在这种闹市区做要人保护的话，起码得有一支十人的小队，分别做远中近三个层次的控场。

　　梁飞羽伸手握住辰玖放在桌上的手：
　　“又不是在出任务，不用紧张，没什么需要担心的。要是在这里还能出事，那就是在打特安的脸不是吗？放松点，既然是休假，那就好好享受。”
　　这好像，说的也有道理。
　　首都市中心要是能出什么值得他警戒的事的话，不论是警察还是他们辰家都要自裁谢罪了。
　　辰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
　　他以前休息的时候只喜欢一个人待在公寓里，从不出门，更别说逛商场了。
　　任务的时候全部的感官都被调用到极致，休息的时候便只想睡觉。一个人来商场什么的纯粹就是给自己没事找事。

　　“你点吗？”梁飞羽拿着点餐平板问。
　　辰玖摇摇头，他还在调整状态，没什么心思点菜。
　　梁飞羽看了辰玖一眼，也不管他，直接快速地在平板上操作着。陪辰玖吃了一个月医院饭，他快馋疯了，恨不得把菜单上的东西全都点一遍。
　　按完下单键，梁飞羽放下平板看到辰玖还是十分拘谨的样子，便站起来绕过桌子，直接坐到了辰玖身边，搂上了辰玖的肩膀：
　　“休假的时候我们也是普通公民啊，享受一下自己保护下来的安宁有什么不好？要我说，现在就算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也不需要你管。放松点。这里不是野外，也不是境外，这里是努塔格的首都，你可以放松。”
　　梁飞羽的话似有魔力，辰玖随着他的话音不自觉地调整着呼吸。
　　是啊，现在的他可以放松。在这里，在自己国家的首都，在梁飞羽的身边，他可以放松的。
　　辰玖闭上眼睛，慢慢把那些警惕到极致的五感收回来，真的渐渐放松下来。

　　服务员过来上锅底，二十来岁的小姑娘一边介绍配料一边不由好奇地多看了他们几眼。两个大帅哥坐在一边，还搂着，啧啧啧，实在太过养眼。
　　辰玖注意到了服务员的目光，有些奇怪地问：“她刚刚在看什么？”
　　“看帅哥啊！”梁飞羽回答得理所当然。
　　“公共场合我们坐这么近是不是不太好？”
　　辰玖没有太多公共场合的经验，但他总觉得情侣贴这么近应该是要注意的。
　　“管他呢，不影响别人我们爱怎么样怎么样。”梁飞羽丝毫没有要把搭在辰玖肩上的手放下来的意思，“你看我们右前方第四桌，那一堆的动作比我们还夸张好不好。然后我们身后六点方向，也是一对同性恋，刚刚还在亲嘴你注意到了吗？”
　　两人都是顶级的侦查兵，当这两人把过剩的侦查力用在看八卦上的时候，嗯，周围的人没人的底裤还能在身上。
　　辰玖被梁飞羽说得无语，这家伙光顾着叫他放松，自己却在暗暗观察这些有的没的。能不能正经点啊。
　　不过，这样似乎也挺有趣的。
　　在喧闹的人群中，看看自己舍了命保护的人们到底是什么样的。
　　那些安宁而无忧的笑容会让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你都点了什么？”辰玖终于完全放松下来，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菜品已经陆续端了上来，五花八门的碟子里有些东西他认识，有些东西他并不认识。
　　“主要是各种各样的牛肉，还有些内脏和滑丸什么的。”
　　梁飞羽点的是个三味锅，骨汤、番茄和麻辣，他一边快速地把东西下到锅里，一边问辰玖：“ 你吃辣吗？”
　　“嗯。”
　　“那就均分下了啊，太久不吃了，每种味道都想尝一点。”
　　“好啊。”

　　在正式的餐桌上，辰玖吃东西不快，细嚼慢咽极付教养。梁飞羽的动作却很快，不一会儿桌上的盘子就空了一半。
　　“你这个速度吃火锅，人多一点你就什么都吃不到了。”梁飞羽把时间烫够了的食材捞起来，放到辰玖碗里。辰玖这个速度要是真的在军校和室友去吃火锅，保证一片肉都吃不到。
　　“这不是跟你吃么，你反正会顾着我的，我急什么，怕烫。”
　　梁飞羽看着辰玖惊讶地挑了挑眉：嘿，辰玖竟然会和他这么明目张胆地撒娇了，好事！
　　“是是是，我顾着你。”梁飞羽说着又给辰玖夹了一个丸子，“但你不可能一辈子只和我吃饭呀，要是以后和别人一起吃火锅的话，记得动作要快一点。”
　　“不要，我就算和别人一起吃火锅，你也得一起，你帮我夹。”
　　啊嘿！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梁飞羽发现完全放开自己的辰玖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再沉静，不再腼腆，而是像孩子一般的鲜活可爱。
　　“好，那你就把我变小，拴在你的裤子上，到哪儿都跟着。”
　　“可以的话，我自己变小，拴在你的裤子上也行。”辰玖一边说一边吞下一根蟹□□。
　　在看似坚强的外表下，辰玖其实是个感情需求很高的人。从前他不得不独立而强大是因为他得不到他需要的感情。梁飞羽的出现，让他终于把关在心底的那个渴望爱的孩子放了出来，让他在爱人面前变得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行，到时候出任务我就把你挂在身上带着。”这个话题让梁飞羽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夹肉的筷子停顿了一下：
　　“你会一直留在特安吧，不回云骁了吗？”
　　辰玖的动作也一瞬间停在半空，他放下筷子，看着梁飞羽的眼里满是纠结。
　　回去自然是想回去的，他喜欢云骁，他喜欢部队的热血与阳光。可现在这个样子……泽库多的真相不能公开，所有人都认为他是杀了怀特的叛徒，他又怎么回去？
　　“你呢？借调结束你回去一定会被问的吧。你要是维护我，难免……”
　　难免被疑心为叛徒，被冷落，被孤立。
　　“大家也不是傻子，上面这种不正常的处理方式，大家多多少少都猜到有隐情。就算我回去不能说细节，也不会被怎么样的。”
　　“那就好。”辰玖的声音有些低，他听得出梁飞羽还是想待在云骁的。
　　毕竟特安的工作比起云骁来并没有那么“帅”。
　　“作为辰家的人就一定要在特安吗？以辰家的能力，帮你编个故事，让你能回云骁不难吧。”
　　不难是不难，可是……
　　“不清楚，具体还是要看父亲和大哥的安排。”
　　辰玖明显想回避这个话题，梁飞羽便也不再深问。才刚刚走出炼狱的现在，要畅想未来还是太早了些。
　　“之后的复建你有什么计划？”
　　“特安有专用的训练设施，明天我带你一起去。”
　　的确是该尽快开始复建了，毕竟不知道下一个任务什么时候会来。
　　梁飞羽点点头，安慰道：“你也不要想太多，就算你真的要留在特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年到头总有能碰面的机会。实在不行，等我们两个都老得动不了了，退下来了，也能天天在一起。到时候互相搀扶着去看电影也不错。”
　　辰玖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没忍住笑了出来，老头搀老头去看电影吗？也实在太滑稽了些。
　　“好啊，那就说定了，以后要一起搀着去看电……”辰玖说到一半，整个人突然抖了起来。
　　该死的毒瘾又来了。
　　公共场合，他不能用打架来转移注意力，只能死死在桌面下握着梁飞羽的手。
　　梁飞羽侧过身，用高大的身躯挡住周围人的视线，伸手把辰玖搂在自己的胸口。
　　辰玖咬着牙，靠在梁飞羽的胸口发出轻微地闷哼。过了几分钟后，颤抖终于慢慢停了下来。
　　“好了，没事了。”
　　“还吃得下吗？”毒瘾会抑制食欲，梁飞羽担心辰玖现在闻着火锅味会觉得恶心。
　　“还好，你吃饱了吗？”
　　“饱了。”梁飞羽抬手招呼服务员结账，他知道辰玖没有直接否认就已经是不舒服了。
　　结完帐，梁飞羽搂着辰玖走出了火锅店。辰玖靠在梁飞羽的肩上，默默地想：
　　都说戒毒的时候用什么东西来替代毒品就会转而对什么东西上瘾。
　　飞羽，我想我这辈子是戒不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