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宇风铃

13、等待

　　“你是说辰玖现在在巴雅国境内？”辰斐看完辰朝交上来的报告，眉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云骁那边现在什么态度？”
　　“徐白漠已经正式向特安递交了申请情报支持的函件。”
　　“云骁这是想去救？” 辰朝的指尖轻轻敲击了一下桌面。
　　云骁这胆子倒是大。
　　和平时期，要是被人抓到现役军人擅自入境他国的把柄可是妥妥的外交事故。
　　“他们的行动队队长怀特很自责，这本来应该是一个简单的新兵实战任务，没想到搞成了这样。”
　　辰斐的目光在辰朝脸上打量了一圈，轻笑出声：“变成这样你出了几分力？”
　　“我只是最大化利用资源而已。”辰朝承认地十分自然。

　　特安有很多特工，但像辰玖一样有超高战斗力的特工并不多。获得情报的方法多种多样，并不是只能靠暴力。同样的，特安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有很多，但重武器却几乎没有。
　　所以当他们截获了一些重要情报需要干预，但又不方便共享给军方的时候，借力打力便成为了必然的选择。
　　辰朝知道巴雅国通过人口贩卖集团转移浓缩铀的时间，也知道云骁最近有练兵的计划，那么略施手段让云骁的行动日期和巴雅国的转运日期重合就不是什么难事。毕竟警方与军方的信息传递，设备的协调，各种能让他动手脚的环节实在太多。而要是云骁的行动名单里有辰玖在，那么他连Plan B都不需要有了。他相信他这个弟弟的能力，也知道他这个弟弟就算舍了自己的命也不会让浓缩铀流出去。
　　做这一行，就是要善于把所有东西都变成算计的一环，不论那个算计的对象是不是自己的亲人。

　　“云骁既然申请了情报支持，你就看着给。其余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我明白了，父亲。”

　　一次选训的实战测试变成了阻止核原料出境的死斗是怀特万万没想到的。那天国境线后冲天而起的火光，让他久违地再次感到了战场的沉重。
　　战场会没有怜悯地掠夺生命。
　　战场也不会给人自责消沉的时间。
　　作为现场的指挥他需要背起一切的责任，却又不能让不甘和心痛淹没自己。

　　迅速把滞留在地面的人员回收，远离潜在的爆炸污染区。
　　联系特殊的环境处理部队过来清场。
　　回到营地后迅速提交报告，让相关部门可以第一时间协同处置。
　　正式队员的封口自不必说，参加选训的菜鸟该谈话的谈话，该丢心理治疗室治疗的治疗，要做的事多如牛毛。当怀特终于把所有事做完，开始有空思考营救方案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天。
　　“你要去救？”徐白漠看着怀特递上来的行动申请不由皱了皱，这种事默默埋葬才是最好。
　　“我带出去的人，我必须带回来。这次是我的指挥失误，我必须负责。”怀特说得十分坚定。
　　“你怎么确定他们还活着？”
　　“至少我们要去求证一下，万一他们活着却等不来救援，我们是会让战士寒心的。”对于一线指挥官来说，军心是再重要不过的课题。
　　“如此舍命阻止核原料出境的战士不去救，我们以后怎么再让别的士兵为我们拼命？”怀特看到徐白漠还在犹豫，又补了一句劝说。
　　救不了是一回事，但救都不去救是他无法接受的。
　　他们为了国家把命压在战场上，即使无法得到能昭告天下的荣耀，但至少值得一次尽心的救援。
　　他们是人，是战士，不是用完即弃的工具。
　　徐白漠终于被说动，他沉吟了一下说：“出境情报军方不如特安有优势，我先找特安那边协助一下，要是能确定人还在不在是最好的。”
　　“是！谢谢长官。”

　　部门间走流程的速度并不快，当特安的消息正式回复过来的时候已经又过了2天。
　　特安给了一个模糊的坐标范围，告诉他们人还在，但巴雅国也在那附近搜索，并不清楚这俩人还能撑多久。
　　徐白漠把情报递给怀特的时候神情十分严肃：“你要是想救的话，留给你的时间并不多。”
　　“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徐白漠叹了口气，站起来平视着怀特，说得认真，“特安的做事风格你不清楚，如果他们掌握的情报是十，提供给我们的只会是五。以目前他们给我们提供的坐标范围来看，他们已经掌握了辰玖和梁飞羽的精确坐标。”
　　“怎么会？”怀特惊讶。他国境内，并非自己的国土，而且事情发生到现在一周都不到，特安是怎么能拿到精确坐标的？
　　“特安有特安的方法，你不用管。但既然这件事已经被特安知道了，如果你救不出来，特安就会动手。”
　　“特安要是愿意帮助救援，我没问题的。”
　　“你错了，特安动手就不是救援了，而是清理。”
　　“清理？”怀特的声音不由一沉，他不敢相信，心里却已经猜到了答案。
　　“特安并没有像我们一样的人力去组织救援，他们只会保证不该被俘虏的人不被俘虏。这么说你听得懂吗？”
　　怀特懂了，毕竟暗杀从来都是比救援更方便的存在。
　　他这次的救援不但要比巴雅国快，还必须比自己国家的特工快，否则他就会失去自己的战友。
　　现实从来都是那么残酷。

　　军服都是防火材质的，辰玖和梁飞羽身上携带的单兵装备大都得到了完好的保留。除了枪支在河水里丢失了以外，他们身上的武器还是能够应付一次小规模的突击。
　　但他们食品和药品的短缺十分严重。
　　单兵装备常规配给压缩饼干、巧克力和最低限度的急救药品。但说到底这些也都是单兵应急配置，配给的量很少，指望这些正儿八经支持野外生存几乎是不可能的。
　　当天晚上的爆炸很混乱，连被梁飞羽护在怀里的辰玖都失去了片刻意识。他醒来的时候，他和梁飞羽已经被河流带着冲了一段。在他们身边不远的地方，一个身着便衣的巴雅国士兵也昏迷在了河滩上。
　　辰玖从梁飞羽的怀里挣出来，把梁飞羽拖到岸上相对安全的地方，然后去检查了那个巴雅国士兵。
　　巴雅国为了掩人耳目，这次派出的人全部身着便衣，没有军用装备的保护，伤势自然比全副武装的梁飞羽和辰玖重得多。辰玖判断了一下，自己这边梁飞羽的伤势也不轻，他们并没有可以抓俘审问的余裕，便干脆利落地结果了这个可怜的士兵，进行了搜身。只可惜，并没有搜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做秘密的出境任务，身上不携带任何与本国相关的东西是各国部队的共识。

　　定位系统依然在工作，辰玖可以知道他们的精确坐标，但却不敢主动发出任何救援信号。他国境内，边境山区，电磁背景干净，贸贸然发出信号无疑就是在告诉搜索他们的巴雅国军队他们在哪里。
　　辰玖找到干净的岩洞，小心处理好所有可被追踪的痕迹后开始帮梁飞羽处理身上的伤口。
　　细看之下，梁飞羽的伤口其实没有想象得重。防火的军服材质和防弹衣的陶瓷板挡下了大部分热量，梁飞羽的背上主要是浅层的烫伤和烧伤，只是面积很大，光是初步处理辰玖就用完了他们两个人身上所有的消毒药剂和敷料。
　　包扎完后，辰玖便只能祈祷梁飞羽自己的身体素质了，不发烧和感染就有撑过去的希望。
　　否则，在药剂用尽的现在，一旦感染他们就没任何挽回的余地。

　　从镇定剂的药效中醒来后，梁飞羽的精神好了很多，喉咙也不再干得像火烧。他向洞口望去，看到辰玖正支着腿坐在地上闭目养神。
　　现在是白天，洞里的火堆早就已经灭了。日光透过洞口落在辰玖安静的脸上，一瞬间梁飞羽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坠下凡间的圣子，纯洁而美丽。
　　他挣扎着坐起来，细碎声音惊动了辰玖。辰玖睁眼回望过来，眼里带着责备的情绪。
　　“不要动，伤口会裂。”
　　“没事，一直趴着也不好受。”
　　辰玖皱着眉过来扶他，他顺势靠在辰玖怀里，并趁机在辰玖脸上亲了一下。
　　辰玖被他亲得动作一滞，脸上飘起了红晕，却没说什么。
　　辰玖检查了一下梁飞羽后背的伤口，发现状态还算不错，便也就没强制让梁飞羽再趴回去。
　　“几天了？你多久没睡了？”梁飞羽拉着辰玖的手，不让他再坐回洞口去。
　　辰玖便也只能挨着梁飞羽坐下：“从爆炸到现在一共四天，从我们被河流冲到这里安顿下来一共三天，我刚刚有眯一会儿。”
　　“刚刚那种一有动静就惊醒的睡吗？那叫什么休息。我现在醒了，你休息一会儿吧，有事我叫你。”
　　“可是……”辰玖看着梁飞羽并不放心。
　　“我只是受伤，又不是连脑子都不清楚了，警戒还是能做到的。你要是累垮了，我们才是真的完了。”
　　这……似乎也有道理。
　　辰玖妥协。
　　“我在外面布置了陷阱，有情况的话你应该能马上发现。有问题一定叫我。”
　　“放心吧，有我呢。”
　　辰玖点点头，贴着梁飞羽横躺下来，终于放任自己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