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待山月明》江春行客

8、第 8 章

　　翌日，四人各自收拾着行囊，安守成瞧着师兄师姐离得远，自己旁边恰好是那个叫江川的小子，便装作无意地问了他一句：“昨晚你看见了？”
　　“啊？”江川没意识到他在和自己搭话，但是下意识看了他一眼，“你和我说话吗？”
　　安守成冷笑了声，说道：“自然是你，你别以为师姐对你青眼有加。你可知道我师兄他不是师父的亲儿子，可是他却姓林。”
　　江川明白他在挑衅，却也只是干着自己手上的活装傻：“那又如何？”
　　“那如何？”安守成又往林却云二人那边探了一眼，觑见师兄师姐在谈话，没有注意到他们，便压低声音威胁，“那就是说他迟早要继承我们云鸣山，师姐和他就该是天生一对，你这个小子不要不识趣。”
　　这原本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但从来没有人当众说出，江川手上动作停了片刻，满不在乎地回敬：“我不知道你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反正我是大小姐她要留的，你管不着我。我劝你管好自己，不要造谣生事，污蔑你们云鸣山和大小姐的名声。”
　　这话让安守成撞了一鼻子灰，他刚指着江川想要骂两句，却发觉他说的句句冠冕堂皇找不到错处，只好收回了手假笑道：“行，我是不知道你脸皮和你的嘴巴一样厉害。”
　　等四人收拾完准备上路时，林却云把所有人喊过来，正式地告知了众人接下来要去到庐州，和韩皎皎汇合，还从头到尾解释了他们约好分头找人，最后谁先到庐州都要等所有人见面才能走。这种场合新月总是不耐烦，便有些走神，一旁的江川看见她在出神，便偷偷凑到她耳边低声告状：“刚才你师弟说我不识趣，缠着你们不肯走。”
　　新月原本就烦，看见林却云瞪了自己一眼，更是心里不自在，便推开江川的脸敷衍道：“你管他干什么，他说话管用？”
　　江川得了这个信便弯起了嘴角，乜斜着眼向安守成示威，安守成看他活像一只狡猾的狐狸得了手，就差没有向他摇尾巴了。
　　四人就这样各怀心事继续前行，新月其实意识到了昨晚林却云给她掖被角的举动，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从前她以为师兄总是可以照顾自己，什么时候都能依靠，但如今想想，就算林却云愿意，自己这样的想法是不是也有些过分。但是她也实在没有什么办法，毕竟她如今也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年纪，除了爱慕和依恋便再没有别的理由去立足，可以傍身的武功学识云鸣山都不曾传授给她，她所会的只是如何做一株安分守己的菟丝花。
　　几人相安无事地走了几日便到了庐州，到了客栈歇脚的时候，顺带打听起了韩皎皎。小二听了大致的形容，便点着头说韩皎皎是住在他家，不过白日大概是出去了，几人便也在客栈落了脚。
　　在客栈房里，新月洗漱收拾好躺在床上，感觉所谓江湖也实在无趣，还是你来我往的人情和不得已的世故，和在云鸣山也没什么分别，但好在不用再留在她的掌门父亲身边。她看着头上房梁的纹路，小小的客房黑压压透不出一点光亮，好似她噩梦时出不去的牢笼，她不知道这漫长的时光大家都是如何消磨的。
　　等到韩皎皎回来时，几人像傻瓜一样在门口列着队迎接，江川感觉这个模样像猴子，但看其他人如此正式，又不得不把话憋了回去。韩皎皎站在了新月面前，打量起了她这个侄女，靠近时闻到她身上有一股有些熟悉的香气，她怔然想了片刻，却一时没有想起来这个香气为何熟悉，便随口问道：“你武功都学过什么？”
　　新月没有答，林却云倒是上前说：“师父没有教，师妹没有学过武功。”
　　“没有学过？”听见这话韩皎皎冷笑起来，摸着自己的脸颊更加认真地盯着新月看，这个小侄女长相寡淡，穿得也寡淡，实在让她很难找到那缕香气的线索。
　　“我没学过。”新月本就对此事耿耿于怀，此时也撇开脸答道，“你还有事吗？没事我回房了。”
　　被她抢白一通，韩皎皎也有些发愣，她实在还没习惯这个性格如此叛逆的小侄女，但她也无所谓，反正她也只是要把人带回去，至于其他事情也不用她操心。想到这里，韩皎皎扁扁嘴，正大手一挥打算让众人散了，却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那个招人讨厌的女人。韩皎皎立时反手抓住了新月的手腕，皱着眉问道：“你认识木锦华？”
　　新月先抬头瞥了一眼韩皎皎神色，见她脸上明显有怒气，便瞬时下了判断。她当机立断，转身拉住林却云的衣袖抽泣起来。林却云也下意识把小师妹搂怀里拍着背，对着韩皎皎解释：“先前她被毒娘子抓走，怕是吓得不轻。”
　　如此一说韩皎皎虽然不满，却也不觉有异，便只是警告他们不要靠近木锦华就走了。
　　一旁的局外人江川感觉其中气氛有一丝诡异，他回想着第一次见到新月的场景，总觉得此刻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便把这份怀疑先藏在了心里。
　　等入了夜，新月从怀里掏出了木锦华送的瓶子转了转，找到客栈的抹布包了几包从窗外丢了出去。没有听见瓶子落地的声音，倒是窗外忽然倒吊着一个女人探头进来，正是木锦华。
　　木锦华黑着脸把瓶子从抹布里掏出来塞回给新月，指着她的鼻子压着声音训斥：“我好心想收你当徒弟，你居然乱扔师父宝贝。”
　　“是吗？”新月无所谓地接过瓶子反问，“那你为什么给我下追踪香？”
　　这话说得木锦华有些心虚，她叉腰坐在了床边问道：“什么追踪香？我身上香气浓，你染到了有什么奇怪？”
　　新月也不反驳她，只是歪着头问：“你想收我当徒弟，总要有点诚心吧？”
　　看着这个一点不弯弯绕绕的女孩，木锦华有些泄气。但是转念一想，既然她在这里等着，说明自己还可以争取一下，挖走韩皎皎的墙角，于是她堆起笑容探问：“那好徒弟你想知道些什么？为师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新月指了指木锦华，又指了指她姨妈住的方位。
　　木锦华自然也知道她想问这个，双手托着脸一副高深莫测样子说：“这个我需要想想怎么说，其实呢，我的祖母也姓韩。”
　　在很久以前，至少是木锦华都还不在的时候，韩家有两个女儿，一个在岭南守业，一个去闯荡江湖，在苗疆落脚……
　　“接下来就是很俗套的，她们吵架打架分家老死不相往来，但是又各自自诩正统，所以要世代为仇。”木锦华耸耸肩，表示说完了。
　　“就这样？”新月皱了皱眉，对于木锦华强大的概括能力有些佩服。
　　“不然还能怎么样？”木锦华眨眨眼故作无辜，但又觉得这样确实不太诚恳，便咳嗽两声加了几句，“韩家还是按照以前的习惯，心法世代相传。我爹娘都学不来心法，我奶奶又死的早，所以我也没见过。木家的医毒是我奶奶在心法基础上根据苗疆风土自创的，如果能拿到心法，或许能更好修练我的医毒之术。”
　　“为什么这心法你爹娘都学不来？”新月一时不知道从哪里问起，便下意识问了最好奇的地方。
　　木锦华眉头和鼻子皱在了一起，有些错愕地问：“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韩家心法代代女子相传，就是只有她们家女儿才能学，要不然她们干嘛这么着急抓你回去。而且他们武功路数很怪，和中原的名门大派都不一样，如果学了他们家武功，其他人的武功就不好学了，除非你是个不世出的天才，不过我到现在也没听说有过这样的人。”
　　听了木锦华这话，新月沉默了，她想起了自己曾经找到母亲留下的半本心法，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木锦华看见她低头不语，以为自己的话伤了她的心，便故作大方说：“其实你也不要太在意了，虽然她们好像拿你当工具，但是她们家一定好吃好喝招待你还给你学武功，也不错的。我可以偷偷当你师父，我不在意名分。”
　　新月笑了笑，说道：“没关系，我给你名分。等我学到了她们的武功，就用这颗丹药找你，到时候你要接我走。”
　　“哇，”木锦华看着面前这个小孩，忽然捏着新月的脸亲了一口，“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小徒儿！”
　　新月撇了撇嘴说着少来，又问：“那我只能这样联系你吗？或者有没有别的办法？”
　　木锦华想了想，说道：“其实你也知道我一直跟着你，你要是只有一个人不显眼的时候，吹个长哨，我听见也就来了。不过她在的时候别吹，我不想惹麻烦。”
　　“哦，对了，”木锦华翻窗临走前转过头来嘱咐了一句，“我听说她们家的刀法已经失传了，只剩下残招，这个就不麻烦你帮我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