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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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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里,新月在船上也有些烦闷,便邀着江川上岸走走,江川也欣然同意。西湖边上没有横平竖直的街道,反倒是像围着西湖建了一座巨大的园林,真实地让人感受到了人在画中游。
二人沿着曲径一路走走停停,远远地看见前方有重重叠叠的山茶,新月一边走过去一边感慨:“江南气候果然不一样,岭南的山茶可要再过一两个月才有开呢。”
江川听她这么说,心生好奇,探问着她怎么这么了解花期。新月笑着说道:“岭南山茶总是在新年前后开,又正好是红色的,过年的时候就正好可以装饰。”
“原来是这样,各地果然有不同的风情。”江川笑着幻想起来,如果和新月回到岭南,他们是不是要在门前种满山茶,或者按四季种不同的花。
还不等江川回神,新月看见花丛之上有一方亭,亭前有个女人被一众人围着不知在干什么。她也下意识地走近去,逐渐听见了那个女人说着一个男人如何痴迷美梦的故事,她忍不住嘀咕起来:“这是什么故事啊?”
一旁的人听见她这话,热心地解释起来:“这是《牡丹亭》,就是这座牡丹亭的事。”
新月嗯了一声,又看着那个在说着故事的女人,这才发现她旁边还有一个小孩牵着她的手,在一旁听着。
新月看了看那小孩,又看了看那女人,忽然觉得这个女人有些面熟。她仔细看了看这女人的五官骨相,看着不像江南人士,分明是中原人的模样。但她又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人,等来往的人走过一两批后,她忍不住问江川,是否在中原见过这个女人。
江川原本以为她是醉心那个故事,听她这么一问再看这女人确实也有几分面熟,他努力回想,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样一个年级的女人。但在阳光洒在新月眼里时,他终于恍惚着开口问道:“她是不是赵小姐啊?”
这话刚一出口,那边的女人忽然停下,她转头看向了江川,眼神也略带茫然。
见对面有反应,江川挠了挠头问:“您是平林镇的赵小姐吗?当初您离家……远游,我和阿月给你家人捎过口信给您。”
对面这才回了礼,说道:“那是我,如今我已为人妇,不是什么小姐了。”
虽然是他乡遇旧识,但三人原本交集便不多,只能是客气地问了好。赵夫人看着他们有些怅然,原来那时见过的小孩已经长到了这个岁数。一旁的小孩歪着脑袋问:“姨娘,他们是谁啊?”
“这是姨娘的朋友。”赵夫人笑着回应了那个孩子。
“夫人来江南是探亲的吗?”新月礼貌地夸赞,“您的侄女真可爱。”
不想这个赞美却让赵夫人神色暗淡,她苦笑道:“这不是我的侄女,我是他的继母。”
她的回复让新月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讪笑着道歉。赵夫人却笑了笑,说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改日有缘再见。”
说着赵夫人便拉着孩子离开,留下新月和江川二人在亭前。
江川看她刻意回避的模样,只得讪笑着同新月说:“她好像不太高兴见到我们。”
新月看着她的背影也有些怅然,说道:“这也不奇怪,人总不愿意让人见到自己的落魄,我见到你的时候也只想逃。不过你说过那番话之后,我也能稍微坚强起来了,毕竟人生起落本就是时代的风云际会,不是人力能左右的。”
看着新月坦然的模样,江川也笑着说:“虽然我承认人力有限,但我从不觉得你有落魄。”
“江川,”新月看着他,有些无奈地苦笑,“你有时候判断力很差诶。”
“有吗?”江川眨眨眼装出不解的神情,“我是说真的,你一直在坚持自己的想法,没有被人左右,这还不算强大吗?”
人事沉浮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传奇。赵夫人带着孩子回到宅邸,把孩子交给下人后,在自己房间里坐下,看着妆匣里的旧首饰,终于有空想起多年前那个年轻的自己。
她和情人出逃后才明白生活的困苦,从前她总以为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却从没想过,一个只能靠嘴皮子哄骗女子的穷书生能有什么生路。
不得已的情况下,她们也只能回了赵府。赵老爷用少许银两打发走了穷书生,他竟然也不做抗争,从今往后她又是那个赵小姐,和这个书生毫无瓜葛。这样的情况让赵小姐也心灰意冷,她听过杜十娘的故事,却从没想过原来杜十娘的遭遇和自己并无不同。
燕雀打不开金丝笼,鱼虾跳不出地笼网。她的美貌,她的才学,都不过是待价而沽的筹码,离开了一个如来掌,却翻不过五指山。
这时,小孩推开了她的门,来到她的面前流着眼泪问:“娘?你说杜丽娘死了,我很难受,她为什么会死呢?”
赵夫人连忙抹去眼泪,抱住她的孩子安慰道:“她没有死,她只是在等一个适合她的生的地方,等她找到了她就会活了。”
不像江川和新月二人游过西湖爬过吴山,余霞并不明白苏杭到底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她连日守在二人的船舱旁,一幅不走不罢休的模样。新月也只好和江川收拾着和她继续上路,但她嘴上却也要抱怨两句:“世界上总有这样的人,自己过得不快活,也偏要别人也不快活。”
“我可没说什么,”余霞抱着剑站在他们面前说,“所有决策都是你下的。”
新月冷笑着继续说:“我听说世上有一种学问叫帝王学,说的就是君王要不喜形于色,要让所有人臣服他,猜不透他的心思。但是这种学问能让我听说,就说明这不是什么秘密,那能流传开来,你们说这个世界上有多少没有帝王命的人在做帝王梦?”
见她嘴皮子越发利索,江川忍不住想称赞苏杭果然是人杰地灵,竟然能让以前如此不爱言语的新月说出心底里的刻薄话。
余霞不再和她多言,走出船舱去站得像一棵青松。
有余霞监工一般的催促,三人几乎是日月兼程地到了云鸣山下。也不等新月想在山下看看,余霞便推着二人往山上去。
出人意料的,到了山间路上,余霞脚程反而不如新月轻快,新月三两步后总要回头等余霞和江川。新月不由疑惑起来,问:“你们一个男人一个住这里,怎么走得还没我快?”
余霞并没有理她,倒是江川笑着回应:“你在岭南山里住了这么久,自然会爬山。我这几年都在沙漠里找骆驼刺,你要我赶上你,是不是有些为难我?”
新月冲他做了个鬼脸,更加加快步伐往山上走去。
到了山门前,云鸣山的广场一览无余。山上还和从前一样,两三间房舍,几方田地,几个年轻弟子,和几只放养的鸡。
年轻弟子见来人,行了个礼问她来由。新月笑了笑,说:“再等等,带我来的人在后面呢。”
她话音刚落,房内走出来了一个人,颀长身型,月白长衫,就像所有江湖人和说书人爱描绘的传统儒侠,和她想象的也没有半点分别。
余霞爬上山的瞬间,就看见新月笑着对林却云扬着手叫着师兄。
一时间,山上的风好像停了,日光也没有移动,林却云呆愣在那里,不敢相信面前笑着的人是真实存在的。
跟在林却云背后的安守成探出头来,看清来人后,跛着脚上前问:“是师姐吗?”
新月也有些讶异,问道:“你的腿怎么了?”
余霞走到新月身后低声说:“你失踪之后师父打断的。”
这让新月有些内疚,她张了张嘴,说:“师弟,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