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待山月明》江春行客

41、第 41 章

　　起初登船时新月是满心欢喜，矮山环绕的西湖风光确实和岭南大有不同，精巧的河堤，茂密的垂杨，构建成了独属于这里的三千世界。她在船后拉着江川四处张望，随着那些白色飞鸟的航迹，钻过一道又一道的拱桥，又看向波光粼粼的湖面，忽然觉得头一阵眩晕。原本拉着江川的手松了开来，捂住自己的胃倚在了他怀里。
　　江川也是下意识地接住了她，看她那副模样也忍不住笑出声，说道：“让你看着水，晕船了吧？”
　　新月也不好意思笑了笑，推开他嘀咕着：“我先回去睡一会。”
　　原本只是觉得丢人找的借口，但躺在船舱里随着船橹声的节奏摇摆着，新月渐渐地进入了梦乡。等她回过神再睁开眼时，月亮已经升了起来。
　　新月惺忪着睡眼走出船舱，看见月下的江川坐在船尾。江川看着新月自己走出来，连忙站起来迎过去，顺手把自己搭在船尾椅子上的薄被扯了起来给她披上，还不忘嘱咐着：“夜里湖上很凉的，你这样当心受风。”
　　新月看他郑重的模样忍俊不禁，说着：“都在船上了还怕受风吗？湿气早就进到骨头里了。我真怀疑，楚留香要是真的住海上，他晚年会不会有老寒腿。”
　　这样无所谓的模样让江川也有些无奈，便佯装生气反驳她：“那你还要坐船？给别人治病的时候这个不行那个不行，自己就不管？”
　　“反正大夫和女人的话大家都不会听的，”新月接过薄被绕开江川走到了船尾，嘴上还不饶人地说着，“所以说话要夸张，这样他们就会至少听进去一半。”
　　对此，江川跟在她背后回敬道：“我可没有，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放在心上。”
　　说完这话，江川自己先红了脸，新月也转过头偷偷地打量起他来，看他那副模样，心里既欢喜又烦闷，便试探着说：“那还有呢，总是有人不和女人和大夫说真话。”
　　这话让江川愣了愣，他走过来坐在新月身边问道：“我什么时候没说真话了？那不是你先骗我才对吗？”
　　新月早有准备，便故作姿态地开口：“我可是听说了，你一点都不想回西域大漠，嘴上倒是一直骗我说要和我回去。”
　　这话让江川噎住了，他少有地黑了脸，新月看见他神情不悦，手比脑子快地牵起了他的手。还不等江川开口，她下意识地说道：“其实去哪里都不要紧，你不用为了我妥协，因为我希望你和我在一起也是开心的。”
　　说完新月想偷偷看江川一眼，却还没抬头就被江川抱在怀里，新月有些惊讶他为何如此大反应。江川先开口说道：“我也希望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能开心。”
　　明明是一样的愿望，但新月听见江川这句话的时候，忽然想起小时候的自己，她也曾经妥协许多，为了让所有人满意，而此刻的江川言语里的委屈，就像那个时候的她。于是新月也伸手抱住了江川，安抚道：“我还在你身边就是因为和你在一起很开心，不是因为你顺从我，是你向我走来的时候，我已经发现你很好。”
　　江川细细琢磨了一会这句话，一时没想透，于是松开手看着新月问道：“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我追着你吗？”
　　新月被他的死脑筋逗笑，拍打着他的肩说道：“算了，我收回这句话，你还是快点长大一点吧。”
　　江川刚要反驳，新月先伸出手指点住了他的嘴，说道：“虽然你原谅了我，但是你刚刚说的我骗你的事情，我还是再和你道歉一次。”
　　看见新月如此认真，江川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他立刻不正经地打趣道：“那你的意思是，长大的人会低头吗？”
　　新月撇过头去，忸怩地开口：“那以前我总不知道自己能做成什么样，我的医术虽然可以救人，但和中原的医术不一样，我没办法以此立足。武功我虽然自成一派，但也不知道是什么水平。虽然嘴上和你说开了我们都没有嫌隙，可是真的让我一个人出去闯荡江湖我也会害怕的嘛！”
　　江川定定地看着新月，虽然他的身世和新月大有不同，但新月口中的不安和彷徨，他也曾经真切感受过。于是他不开口，他明白这个时候新月只是需要说出来，她太久没有对人袒露这份心迹，就像自己漂泊多年也才找寻到真正的自己。
　　“说到底……”新月还没说完，江川便接上了她的话茬：“说到底，现在的你已经长大，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路，自己选择要一起前行的伙伴。”
　　这话让新月太过惊喜，但她又为自己的长篇大论害羞，于是只好撇撇嘴撒娇：“你成长得也太快了。”
　　这样的娇嗔让江川忍不住捂着脸笑了起来，等到笑够了才看见新月颇有怨言的表情，只得岔开话题说道：“不过可惜，你已经是可以享受自己旅程的人了，却没赶上钱塘汛期。”
　　对此新月虽然有些遗憾，但她也笑着说：“虽然之前有太多事情，也不知道日子胡混了多久。不过没关系啊，不应时节走，就会有和别人不一样的旅行，何况这次没有遇见还有下次，只要我们想，随时都可以来。”
　　“也不是随时，”江川补了一句，“下次我们自己来可要准备点盘缠。”
　　这话有些过于实际，以至于在这个氛围下不合时宜，新月忍不住捏着江川的脸问道：“我的好大侠，你就不能重拾旧业去给人找丢了的牛吗？”
　　江川虚握着她的手腕笑道：“我还希望月大夫能多收点诊金给我开工钱呢！”
　　或许是西湖真的有浪漫的法力，让世上有情人总能在此逐渐靠近。但余霞却对此不以为意，她走过双投桥，看着远远伫立在那里的雷峰塔，心里想到的是那些故事悲惨的结局。
　　对于一些人来说，过程比之结局重要，但连故事开头都需要自己搭建的人，她更需要的是一个有所归宿的好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