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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   肖闻音的铁铺选址在靠海的地方,在她的设想里,大片的海砂和靠海的航线都可以成为她的助力。但在她的版图还没扩展时,海岸只是一片海岸,沙滩和海浪只是轻柔地包容每一个赤脚来到这里的人。红霞和海夜叉在海边散着步,海夜叉看着她欢笑的模样有些担忧,不禁问:“就这样离席没事吗?”
      红霞顺着海风甩了甩头发,说道:“那有什么?我们在那里说不定人家还嫌碍眼呢。”
      海浪一层一层地在红霞脚边流过,看着她笑着的模样,海夜叉又问:“你是不是为你妹妹的事情难过?”
      红霞这才转过头看向海夜叉,她不禁苦笑着抱怨:“你这个人怎么又笨又聪明呢?”
      海夜叉没有回答她,红霞撩起一把海水,看着它们从手里流走,不禁心生感慨。她看见那些年轻的女孩欢声笑语的模样,心里忽然弥漫起一种悲伤,但她也不知道自己胸中的悲伤因何而来。一路走来她拥有过的东西很多,但这些东西并不是她的,就像海水在手里,说流走便流走,根本无从挽留。
      “我们这样的人,是不是注定不能有好的未来呢?”红霞呢喃着望向海的另一端,竟觉世上事都这般空虚。
      海夜叉看着她的脸,说道:“你很好,以前,现在和以后,你都很好。”
      听见海夜叉这样的话,红霞转头看向了海夜叉,他火红的头发,让红霞想起画里的异兽,红霞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笑了。太阳高高悬在天空,照得海面和沙滩都泛着光芒,让人在一片暖意里头晕目眩,但海夜叉眼里只有红霞的笑容,因为那是他真切看见的。
      酒过三巡后,江川和新月也辞别了肖闻音打算回客栈去,江川喝醉后话更少,整个人闷闷地,好像倒头就要睡着。新月喝醉后却与江川不同,她一路走着,一路心情愉悦地哼着小调,江川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忽然,新月停下了脚步,转过头问江川:“江川,你真的这么喜欢我?”
      江川愣了愣,看着她忽然红了脸,他顿顿地歪着头,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
      新月知道趁着酒意也说不了什么,就只是笑笑,说了一句走吧。但她忽然感到了一种畅快心情在体内流动,在这片阳光之下,原来有这么多人和她一样,有着自己不敢言说的秘密,却又那么努力地追逐着美好的愿景。她们像一棵树一样扎根在地上,围绕着那些爱着它们的花草,慢慢地自由生长。
      泗州这座海滨小城是余霞长大的地方,这里有无边的海和无穷的海浪声。她离开故乡已有十多年,云鸣山没有江河,那海浪声便有十多年不曾在她的梦中再响起。
      闽人大多如海鸥一般,对海洋和人生有着旺盛征服欲,但伴随而来的是漂泊人生无处落脚的悲苦。余霞并不曾后悔自己的选择,但她确实会怀念从前在波涛中乘船的日子。
      自古以来文人有思乡的习惯,余霞小时被红霞教过几句这样的诗句,便也迷恋上了那种情感。不过她也明白,她所怀念的故乡从来不存在,那只是她幻想中可以完全接纳她的地方。世上从来没有这样的故乡,也没有这样的人,余霞如此想着,把命运紧紧攥在手里,对于那些大人物来说如过眼云烟的名利权势,却是她生命体验中唯一能感受到自己存在的证明。
      小镇的人变了许多,店面也变了许多,那沾着砂砾的街道却没有变过,余霞只是站在街道中央等待着新月的到来。新月也远远地看见了余霞的身影,和多年前一样,那个冷傲的不近人情的师姐,就这样横亘在她人生的路上,让她没办法再低着头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前进。
      新月忽然明白她或许是要感激余霞的,如果不是余霞的存在,她也没办法离开云鸣山,自然也没办法看清自己。但是她又觉得小时候的自己太过可怜,所有人都把她当做一个宝物,或者鄙夷,或者珍爱,或者占有,而余霞也不过是其中之一。这让她又无法完全地去感激余霞,碎裂的镜子虽然让她照见了自己,却也割伤了她的灵魂,虽然这只是成长的必经之路。
      “师姐,”新月还是先开了口,“你为什么要来泗州?”
      余霞不假思索地说:“自然是带你回去。”
      新月摇摇头,柔声道:“我是问,你要我为你做什么?”
      这句话出口时,余霞怔然了一瞬,她想起很久以前见到韩盈盈的第一面,她也是那样笑着,柔声问她:“你要我为你做什么?”
      从此以后,她便成了韩盈盈的刀剑,那样一个女人永远站在她的背后,教给了她一身武学,却没有索求。这让余霞惶恐,更永远地匍匐在她的脚下。她明明已经死去多年,如今却以一种奇异的方式存活在世界的角落里,云鸣山上岭南山下,那些女人们分别拥有着她灵魂的碎片。
      余霞看向新月那双眼,忍住心中翻涌的情感,深吸一口气说道:“师娘的云鸣山应该要传给你,我来带你回去。”
      “是吗?”新月看见她颤抖的手指,笑着眨眨眼,“她是这么说的吗?”
      当然不是,韩盈盈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但是至少拥有云鸣山的不该是林却云,余霞对此有着非同一般的偏执,便想要效仿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
      但新月却不是昏庸的帝王,在她小的时候已经隐约了解云鸣山的格局,作为云鸣山名义上的继承人,拥有她便等于拥有云鸣山。余霞一向冷傲,和云鸣山格格不入,但也少不得和她有道义上的往来,本质上也不过是想在云鸣山求存的手段。
      至于林却云他们,本就有注定好的道路。况且林木生一死,自己就是他们的所有物,如果要反叛这命运,那正统二字组成的大山,就会压垮所有想要反对的人。
      新月手指卷着耳边发梢,定定看着余霞笑道:“我当然可以回云鸣山,但是师姐,现在不是你帮我回去,是你求我回去哦。”
      一旁的江川看着她狡黠的神情哑然失笑,他好像又看见了多年以前那个聪慧的女孩。这么想其实她从来没有改变,她从来不会把自己心中所想说出口,只是说着别人爱听或不爱听的任性话语,以做好那个云鸣山小师妹。
      余霞并没有道歉,但是也没有了咄咄逼人的态势,这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于是新月在耗了几天后答应了回去云鸣山。
      在准备离开的前夕,新月问了一句:“你不去和红霞道别吗?”
      这个问题让余霞快速眨了两下眼,但她仍抱着剑说没有这个必要。江川瞥了新月一眼,便替她在一旁开口:“这次走了,以后可能就不会再回来了。”
      余霞并没有回应。
      第二天天亮准备启程时,小二给三人上了一碗面,又说起近日来的新鲜事,他细数着莫大人新收了个女儿,金老大改邪归正做起了生意,醉红楼的红霞嫁做人妇……
      “啊?红霞?嫁给谁了?”新月听见熟悉的名字忽然愣了半晌,也好奇地和小二打听起来。
      小二笑着就靠过来问道:“您也知道红霞姐吗?她可不是普通的风尘女,在我们这里也是个人物,三教九流都得给她三分薄面,谁能得她的青眼那都是了不起的。原以为她会嫁给金老大,谁知道金老大金盆洗手了,再不济嫁给阿仁哥吧,谁知道她竟然嫁给了一个外乡夷人,还在城门口盘了个店面沽酒卖茶,这真是……”
      小二看几人都没回应,以为自己话太多,于是嘀咕着就去别桌谈了起来。
      江川眨眨眼笑着和新月说道:“真巧,我们出城是要过城门口的呢。”
      新月发觉江川现在讲话越来越像自己,也笑着回应:“是啊,好巧。”
      两人一阴一阳的话语让余霞翻了个白眼,她抄起剑站了起来,面不改色地开口:“吃完就快点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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