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待山月明》江春行客

22、第 22 章

　　另一边在韩家大院等到了新上任州府肖鸣琴的陈念，在江川的引荐下，十分顺利地投诚，承诺举家搬迁到百越族的山林里。唯有被肖鸣琴做人情放出来的陈望仍旧不服，陈念只好再三恳求后，留下一些他的心腹几个在韩家大院颐养天年。肖鸣琴也乐呵呵地答应了，顺势安排下一拨人在周围住下，说是照料老人，实则驻兵设卫，以防两方再起兵戈。
　　对于肖鸣琴这个好友的心计，江川早有体会，不过也得亏他雷霆手段，让如今民不聊生的岭南可以破题重来。解决完这边的事情也有小半个月，江川时时刻刻都想着在隅下的新月。他总觉得有一种不安在心头萦绕，他隐约感觉不只是新月，众人都有事瞒着他。但他转念又想自己和新月已经分别太久，甚至没有一个像样的告别和再会。他们本来就不是同道之人，有这样那样的分歧与误会再普通不过。但江川一直坚信，既然新月选中过他，他就有坦诚心意和被再次选择的机会。
　　安顿好陈望后，韩家大院众人在州府的护送下，举家搬迁到了石嶂山外，在山口小小的医馆前驻马时，江川忽然笑道：“我到岭南时第一个找到这里，看见新月不在差点要把它拆了。”
　　“原来你的脾气这么暴躁啊？”雨燕假装吃惊揶揄，“如果你把这里拆了，我可是不会让阿月和你在一起的。”
　　陈念也附和道：“好脾气的男人才受欢迎。”
　　让院里的人驻扎在隅下村外后，雨燕嘱咐陈念和江川不要擅自上路，石嶂山上有迷阵，旁人擅自进来是一定要迷路的。陈念刚想问些什么，瞥见江川在旁边，又把话咽了回去。这时，一旁的肖鸣琴也走过来笑道：“二位帮了某不少忙，某也想为二位婚事做个小小的祝贺。”
　　江川一眼肖鸣琴，心里暗骂这小子贼心真大，隐居多年的百越族也要拉出来给他政绩上写一笔。但他瞥了一眼雨燕和陈念，看见他们清明眼神，想来一开始他们也知道，献出百越族居地本就是他们获得和平生活的筹码。
　　正在江川出神时，忽然有人喊着就跑了过来。江川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背过身去，雨燕远远瞧见那是一个年轻女孩，左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装扮像个大小姐，头上簪珍珠，手上戴着玛瑙，满身鲜艳如一朵鲜花一样。女孩一来先拉住了肖鸣琴的手，肖鸣琴笑了笑，佯装责备：“这么大了还冒冒失失，还不见过几位大侠。”
　　女孩眨眨眼扫了一眼众人，便热络笑着行礼：“韩少侠，雨燕姑娘。”
　　“错了，”肖鸣琴无奈纠正，“是陈少侠。”
　　“哦！”女孩也立刻改口，“陈少侠，在下肖闻音，早就听说你的大仁大义，如今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雨燕立刻反应过来，笑道：“是肖州牧的妹妹吧，真是聪明可爱。”
　　如此，肖闻音也更注意到了雨燕，她打量了一番雨燕也笑道：“雨燕姑娘你真是漂亮，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百越族人，果然是风采卓然，不同凡响。”
　　“哪里会呢。”雨燕礼貌地回了一句，并没有多言。
　　眼看这边招呼打完了，肖闻音瞥见躲在一旁的江川，便快步上前去拍了一把他的背，说道：“你走得也太快了，来找大哥怎么不知道来见我？”
　　对于这样的场景，肖鸣琴只是笑了笑没有制止，江川愤恨瞪了一眼他，只好停下手上假装在忙的动作无奈地回应：“姑奶奶，我着急找人，你知道什么叫急吗？急就是十万火急，不赶紧就要烧着眉毛了！”
　　这种敷衍的话让肖闻音不屑，她冷笑着嘲讽：“你的眉毛不是还在吗？”
　　看见二人这眉来眼去的场景，陈念淡淡哇哦了一声，他看了一眼雨燕。看雨燕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便撇撇嘴没有再多说，但心里却暗暗地开始为新月的逃离决定捏了一把汗。
　　几人收拾好行囊，便在雨燕的指引下进了山，一路上江川都默不作声地跟在雨燕后面，努力记着迷阵的解法，七拐八拐才走回了隅下村。路过的村人看见是雨燕，立刻迎上来说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方言，见到了陈念江川才换上磕磕绊绊的官话说欢迎欢迎，几人就这样被人迎回了雨燕家。
　　看见坐在二楼连廊的二郎和云燕的时候，几人都吓了一跳，但云燕也只是风轻云淡地说着回来了，便没有再多话。她捧着二郎的脸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二郎嗷了一声便跑远了，雨燕也笑了笑，把几人迎进家里放下行囊。
　　不过一会，远处又传来二郎的叫声，雨燕正给肖鸣琴和肖闻音倒茶，陈念和江川一出门就看见二郎载着新月来了。新月从二郎背上跳下来，第一时刻就指着江川说：“江潮生，我要和你单独谈谈。”
　　如此大胆的点名让肖闻音先站起来张望了一番，但肖鸣琴一个眼神，肖闻音只好气恼地坐了下来了。陈念听见是新月，一把把江川推了出去，嘴上还呜呼地起哄。江川红着脸咳了几声，从楼上下来，走到新月面前问：“你是想通了吗？想说什么？”
　　新月深吸一口气，把他拉到了小楼后边，站定后看着江川的眼睛咬了咬牙说道：“对不起，可能你没办法原谅我，但是我要告诉你，五年前我是自己走的。”
　　江川还没回过神来，只是皱了皱眉，新月又一股脑地说着：“我早就和木锦华商量好了，我是和她来的隅下，我想着我不在了你们都会走，只是我不知道你还会回来。”
　　“等会，”江川忽然打断她，捂住自己的眉头很努力在消化她的话，“你的意思是，你自己走了，然后把我丢下了？”
　　“我没有！”新月下意识辩解道，“你不是也去了西域吗？”
　　“那是你骗我去的！”江川忽然喊了起来，“你告诉我你想去，你骗我，你不是说你选了我？”
　　虽然是事实，但是新月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化解这个尖锐的矛盾，只好小声说着：“我也没有让你去……”
　　这个辩解让江川无法接受，他慌张地后退了一步。像一条离了水的鱼，张着嘴感受到一种窒息的痛苦，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新月，又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转过头说道：“你给我点时间，我再理清一下这关系。”
　　不过片刻，江川忽然深吸一口气问：“你的意思是，你把我甩开了。因为你觉得我去西域好，你想自己走？”
　　这似乎是一个最简单的解释，但是它真的被说出来的时候又显得有些无情，新月不知道如何回应，只是低着头。江川看她这样忽然没了脾气，他又用一种哀求一般的语气问道：“为什么你不问问我呢？你选了我，难道不问问我想选谁吗？我不怕麻烦，也不是累赘，你为什么就这样帮我决定了？”
　　新月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的质问，她只好破罐破摔一般说道：“对，我就是这样的人，毕竟那时候我没有办法承担起你的未来，就算再回到那个时候，我也会让你走的。你喜欢的你幻想的影子，而我不是那个幻影，我是新月，不管你能不能接受，事实已经是这样了。”
　　这场谈话的结局近乎不欢而散，新月看着江川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不管江川如何想，至少她已经做了选择。这时二郎从一旁走了过来，新月把脸埋进了二郎的毛里闷闷地吸了一口。
　　房里的众人正围着肖鸣琴和雨燕说着旧时的风俗，一会说着有州府大人亲临是雨燕的福气，一会说着明天吉时什么时候，一会又愁要把陈念怎么办。陈念和肖鸣琴都听不大懂，只好让雨燕一句句给他们转述。雨燕也一句一句说着，等到说起陈念在成亲前要在自个家里，等到吉时再来祭坛和自己碰面，她也有些发愁：“总不能让你再出山一次吧？那谁来接你呢？”
　　“就让新月接呗，”陈念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不行我今晚在村子里她家住也行。”
　　恰好江川回来听见的就是这两句，他稍微思考了中间的逻辑，一瞬间如坠冰窖。他忽然明白了其实所有人都知道新月的真实身份，而他还呆呆傻傻地为她隐瞒，以为这是他们的秘密。这样的信息对他而言不亚于背叛，顿时他所有的真心都变得可笑。这边热闹的众人也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江川，只是说着这样好，就又簇拥着陈念往医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