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待山月明》江春行客

13、第 13 章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众人在圆桌上依次坐下，留着一个位子给新月。新月环顾四周，才发现神志不清的外祖已经回了房间，家中只有韩皎皎，陈望，陈念。见陈望热情地给自己布菜，新月忽然问道：“那我的外祖母呢？”
　　听到这话韩皎皎忽的冷笑起来：“她早就死了。”
　　陈望看了一眼韩皎皎，也收敛神色说着：“早些年她就走了，不过也不是你们的错，她年纪大了嘛，不过她临走前还很想大姐的。”
　　新月终于明白了韩皎皎一直以来的敌意，她一时间又可怜起她来，于是她又问：“小叶子是舅舅的孩子？”
　　小叶子听到自己的名字，于是热情起来，说着：“对，因为阿公姓陈，阿爹和他姓，我也和阿爹姓。阿公以前可是我们这里了不起的将军，阿爹说当年他带着我们来这里打赢了很多仗的。”
　　说到这里，陈望也笑了笑说道：“我还不知道阿妹你叫什么呢？”
　　新月不太愿意说，看她忸怩的模样，林却云在一旁开口：“师妹姓林，小名坠儿。”
　　闻言陈望看了韩皎皎一眼，似乎有责怪的意思，但对着新月又笑道：“那如今坠儿回来了，按我们这边的惯例，她还是姓韩吧。反正云鸣山还有却云你，你在江湖也是小有名气啦。”
　　林却云只是不咸不淡说着：“此事还要看师父的意思。”
　　新月看着饭桌上的二人，忽然觉得自己和桌上的一盘菜没有什么分别，一样被两拨人推来推去地品尝，一时她的心凉了半截。她开口打断了二人的对话，说：“我不是来这里帮你们的，你们给我上半本的心法，我可以写出下半本给你们，之后我们两清。”
　　闻言陈望脸色沉了一沉，但仍然笑着说：“这个好说，我们改日慢慢谈。”
　　晚上新月回房时，发现韩皎皎的房间在自己隔壁，她站在三楼的廊上看着月亮，似乎没有注意到新月的到来，却在新月从她身旁经过时开口：“其实你一个小孩，我也不用和你置气。”
　　新月停下脚步看了韩皎皎一眼，韩皎皎转身看着她说：“你这间房间以前是盈盈的。”
　　新月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韩皎皎，她感觉出来她似乎压抑了许多话没有说出来。韩皎皎紧锁着眉，实在不知道从何开口，终于还是深吸一口气说：“他不会让你走的。”
　　这话让新月忽然笑了，她忽然觉得韩皎皎也不是这么讨人厌。
　　韩皎皎看见她笑却恼怒起来，压着声对新月说道：“你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吗？现在这里在打仗你也知道吧？你要不把心法交出来，要不就一辈子留在这里吧！你就算什么都不给又怎样，他到时候出去告诉所有人，我们有全本的心法，就有人前呼后拥，而你只不过是个弃子。”
　　新月看着韩皎皎神经质的模样，忍不住问：“那你呢？”
　　韩皎皎忽然愣了片刻，她眼里的新月忽然和多年前的韩盈盈重叠，这让她实在无法忍受。韩皎皎意识到了，新月眼里那股让她感到烦躁的神情，分明和韩盈盈一模一样。
　　“我知道了，”韩皎皎忽然深吸一口气，“你把半本心法写给我，我把剩下的交给你，之后怎样就看你的本事，你和韩家两清，我也和你两清。”
　　“可是你也不喜欢他。”新月看她如此两难，心里不禁有些困惑，只是这样试探着问了起来。
　　韩皎皎看着这个小小的小孩，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她无奈说着：“你管不着，这里是我家。”
　　在这个夜晚，新月已经和韩皎皎达成了协议。故此新月便也不着急离开，她开始享受闲散的生活。白天在附近转悠，熟悉四周环境。她也能清晰感受到周围的人都在偷偷观察她，但这种感觉她已习以为常，便并没有放在心上。几个伙伴也各自找到了各自习惯的活计，安守成跟着妇人们干活，种地养鸡做饭耍枪，几乎把这边的后方技能摸了一个遍。林却云每天雷打不动地修练武功，可谓是闻鸡起舞。江川一天到晚和老人小孩一起聊天，各个小孩都喜欢他。
　　他们都有自己喜欢的生活，新月以前也羡慕武功好的师兄，但看着安守成那种没事忙的样子也觉得很好，这回看见江川每天乐呵呵的样子，更是开始惆怅自己所要追寻的是什么。
　　这天，新月正路过果园，见到一群小孩在树下站着抬头，她也顺着小孩的目光望去。还没看清有什么，就有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站在了她面前。新月抬起眼睛，就看见江川笑盈盈的脸，江川把衣摆提了起来，兜里兜了一兜的橘子，他笑着给了她一颗，引得一群小孩不满，喊着江川偏心。
　　新月受不了这样被围攻，连忙说着她不要，江川撇撇嘴，只好把橘子给小孩子们分，嘴上还装作委屈抱怨：“都是因为你们，现在姐姐不要我的橘子了。”
　　小孩听了纷纷和他做鬼脸，还取笑道：“你喜欢人家，人家不喜欢你，你厚脸皮。”
　　“你再说！”江川听到这话急得脸一红，作势要抢回橘子，“我不给你橘子了！”
　　新月见到江川这幅模样，脑子里萌生了一个想法，伸手从江川怀里拿了一个橘子说：“谁说我不喜欢他？”
　　小孩见她这样反应，看着江川嘘声一片，江川赶紧作势要赶这群不知趣的小孩走，小孩们也识趣地离开，喊着回去大厅等他消息。
　　江川一时红着脸不知道要说什么，新月却剥开橘子递给了他，说：“你是西域人吧？西域是什么样的？”
　　江川接过橘子愣愣的，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说着：“啊？就那样啊？”
　　为保稳妥，新月又加了一句：“其实我还挺想去西域的，你可不要告诉大师兄。我如果有机会自己闯荡江湖，不知道会不会在西域见到你？”
　　“啊？你想去西域？”江川一时喜不自胜，把橘子又掰开两半递给她，“那我们大可以一起走！我带你去沙漠，你还没见过吧？”
　　新月看他已经把这个念头放在心上，便点点头，把橘子掰下一小瓣塞进嘴里。入口的时候她就后悔了，脸皱成一团吐着舌头说好酸，把剩下的橘子递给了江川。此时江川嘴里也有一瓣橘子，他却没觉得酸，只是说着：“酸吗？我没感觉，下次给你找甜的。”
　　过了几日，新月手上的半本书快默完，她正在房里和韩皎皎说了这事，韩皎皎数了数日子，说：“那我们三天之后在这里交换，三天后是七月半，大家要聚在一起，人多兴许注意不到。”
　　“七月半？”新月对这个时间有点陌生，她想了想，“是中元节吗？”
　　“我们这里七月半是庆祝的日子，”韩皎皎随口解释了一句，“不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就那天吧。”
　　新月便也没再问，她已经熟悉了周围的地形，也做好了准备届时和木锦华一起出逃。她出了房门，正好看见一楼的小叶子抱着几个灯笼往大厅走。小叶子听见关门声便抬头看，见到是新月，便招招手让她下来。
　　新月下去帮小叶子拿了两盏灯，问道：“你抱着这灯做什么？”
　　小叶子笑了笑说：“这是七月十五的时候我们要挂起来的，因为今年家里多了五个男丁，我们就要挂五个灯笼。”
　　新月想着这几天见到的外边那些抱着小孩的妇女，便问道：“只挂男孩的吗？”
　　这个问题让小叶子想了一会，她拖着小小的脸数了又数，只好说：“只挂男孩的。”
　　新月原本以为韩家这样的家族会更尊崇女人，却没想到还是无法免俗，但她对这个家族也没什么感情，便也没有什么意见，只是漫不经心地对小叶子笑道：“你这么高兴，这里也没有挂过你的灯笼啊。”
　　小叶子却指了指其中一个半旧的灯笼对新月说：“有啊，那个是我的。”
　　新月一时又不理解他们这里到底是什么风俗了，小叶子指挥着她把灯笼放在了桌上，又往外面跑着说：“我要去给外祖打酒了。”
　　如此非凡的活力，让新月也不禁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