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待山月明》江春行客

12、第 12 章

　　新月一开口，不等韩皎皎说什么，倒是江川笑着打趣：“我当是什么呢？反正你们都是一家人，算这么清做什么。”
　　韩皎皎看他胡搅蛮缠一时也不好说什么，便厉声喝道：“少说这些，等你和我回到岭南再从长计议。”
　　“哇，”江川便跟着嘘声，“你解决不了问题还要告家长啊？”
　　听他这话，韩皎皎一时气到红了脸，新月也忍不住偷笑了一声，赶紧把他手里的药就着手推进他嘴里说道：“你留着口气吧。”
　　江川无奈，把药咽了下去，一旁的林却云却正色看着韩皎皎说道：“我们是奉掌门之命送小师妹来的，我也知道韩家在岭南客居，立足不易。若要云鸣山出手相助韩家，于情于理都是看在师妹面子上，如果韩家要对师妹发难，云鸣山的态度或许就不一样了。”
　　“师兄，你还和她客气什么？”安守成见林却云态度坚决，也有了底气抱怨起来，“我在镇上都听说了，现在在岭南他们韩家人正和土家人打仗呢，她根本就是要拿小师妹要挟我们帮他们！”
　　林却云见他话说得太直白，正要制止，却被韩皎皎先打断了，她冷笑道：“没错，我就是要她来帮我们，她既然学了我们家的功法，自然就是我们家的人。何况她只有半本心法，剩下半本心法和刀法，姐姐可没有带走。你恐怕不知道，学了我家心法，再学中原武功可难了，习武之人若是武学没有进展，想必难受得很。”
　　“没带走，她就不会自己背下来吗？”安守成想这样反驳，但看着韩皎皎怒目圆睁的样子，终于还是没说出口。毕竟在他记忆里，云鸣山从来没有和师娘家武学相关的内容，就连他的小师姐什么时候学的武功，他也不知道。或许大师兄知道，但是他看向林却云，却也不能从他的神情里猜到半分。
　　这个时候新月开口了，她说：“我跟你走。”
　　有了新月一句话，众人有再多怨气也只好先咽下，前行的路上几人都沉默着，林却云时不时打量起自己的小师妹，总觉得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小师妹一向聪慧，就是有些秘密也无可厚非，只是他好像已经无法了解，她心里到底有多少秘密被自己错过了。
　　几人里唯一轻松的只有江川，他打量着山上的各色风物，时不时摘下一两朵没见过的花果给新月瞧，新月也被他闹得心里轻松不少。江川摘下一朵指甲盖大小的蓝色小花，上面是许多更小的花堆成的，他嗅了一下，不禁捏着鼻子抱怨这花长得好看，却实在太臭。
　　新月看他滑稽的模样，终于又笑了，她不禁感慨江川这人还是适合在江湖里游走，她一定要想办法放他离开。
　　其实也不怪她多思，那天晚上她借口离开和木锦华了解了现今岭南的局势，木锦华只是简略说前朝战乱迁居岭南的人实在太多，土地只有这么多，早来的土人不愿让度自己原本的资源给外来客，故此，后来的客人和本地土人就这么长年累月积怨。而韩家原本有巫医身份，中原迁徙到岭南的路上，他们的医术武学让他们家族声望壮大。如今在岭南的纷争里，韩家作为外客的中流砥柱，几乎可以说是漩涡的中心。
　　没有人喜欢战争，新月看着身边的伙伴不禁叹气，她一定要想办法让他们脱身，不能让他们卷入这个是非之中。
　　几人一路走着，不知道走到什么时候终于见到了大道，这里的大道也在山中，和中原的一片平地不同，他们的路都在山间，路外也只有山。沿着山路绕了几圈，终于走到了山下，原来刚才在山上望见一圈圈的屋子就是他们的目的地。他们的房子建得像一座座城池堡垒，不像其他的方形房子，是四周围起的圆，看着有两三层的高度，屋顶还架着弓箭。韩皎皎在大门前表明了自己的身份，那道大门被缓缓拉开，里头还有拿着枪在站岗的人。新月不禁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这里像一座牢笼，要是进去恐怕没那么容易出来。但她想起承诺了木锦华要拿到完整功法，抿了抿嘴还是跟着韩皎皎走了进去。
　　门后是圆形的院落，再往前走就是巨大的门墙，门大开着，里面有一方天井，天井再往里是凹进去的房间和回廊，房顶挂着许多新的老的灯笼。灯笼下坐着一个把着烟枪的老年男人，一旁还有一个扎着辫子的七八岁小女孩。韩皎皎喊了一声爹，又对一旁的小女孩喊了一声小叶子。男人见到韩皎皎带着人进来，便把烟枪递给一旁的小叶子，小叶子熟练地接过烟枪给他添上了烟丝，又笑着对韩皎皎说：“姑姑回来了，那我去喊其他人来。”
　　这时，小叶子瞧见了在韩皎皎背后的几人，她看见新月又眉眼弯弯笑起来说：“你就是盈盈姑姑的女儿吗？”
　　不等新月回应，韩皎皎推开她说：“小孩子别管这么多，出去找你爹来。”
　　小叶子却不理她，拉起了新月的手说道：“我叫陈念，小名小叶子，就住在大门进来左边那间房，你以后可以来找我玩。”
　　新月还来不及回应，韩皎皎就把她推了出去，小叶子便做了个鬼脸说着小气。
　　等小叶子走了，新月又看向了面前的老年男人，他的年纪实在太大，佝偻着身子又耷拉着眼角，对万事一副不关心的模样。韩皎皎也不很在乎，打过招呼之后，只是随意问了他近来如何，缺什么，得到几声哼哼后，便坐在一旁，让新月几人随意坐。
　　新月察觉到在这里的韩皎皎放松了许多，她是真的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像一只猫打起了盹一般，活脱脱换了一个姿态。不过一会，陆陆续续有人探头往这里来，嘴上还要说着是不是盈盈的女儿来了。连江川林却云也难逃这群人的魔掌，个个说着云鸣山的小孩长得好，还要摸一把脸，捏一下手。
　　等到小叶子把她的父母拉进来的时候，众人默契地让开了路，韩皎皎冷眼看着陈望热情地牵起新月的手，嘴上说着：“好阿妹，我是你舅舅啊，你都不知道我们有多想你。”
　　陈望拉着新月站到了老人面前，说着：“阿爹你看，这是盈盈女儿，来，叫阿公。”
　　但面前的老人并没有多大的动静，他仿佛早就看不清也听不到，只是无言地吸着手里的烟枪。沉默没有半刻，所有人又哄闹着说要摆上好酒好菜，说起了从前的韩盈盈，又说起了从前幸福快乐的日子。
　　这时小叶子拉起新月的手，说着：“让他们闹吧，我带你出去玩。”
　　新月便跟着他从一旁的小门钻了出来，越过围栏楼梯，爬到了三楼能见到天空的阳台。阳台旁就是后山的山石，整栋屋子依山而建，竟然如此天衣无缝。来到了阳台，二人又沉默了，他们一时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出来。小叶子为了防止尴尬，便在一旁山上捡了一块石头，说着：“这里的石头有颜色，可以在地上画画。”
　　新月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小叶子在地上画了一只小猫，她笑着说我只会画这个。
　　不一会，江川从另一个方向爬上来，说着：“你们这到处都长得不一样，我差点不知道怎么走。”
　　“你也受不了他们对吧？”小叶子对他做了个鬼脸。
　　江川见她热情，便凑过去看了眼她在地上捣鼓什么，瞅见的时候不禁夸张地说：“哇，你会画小猫啊？”
　　小叶子歪了歪头问：“你也会画画？”
　　江川臭屁地蹲下来，说着：“那我可太会了，我还会画鸟呢！”
　　听他说得好听，小叶子把手里石头递给了他，江川接过来在地上画了两个圈圈，又点上了圆点加上尖嘴，炫耀着自己的大作。
　　“你这是鸡。”小叶子垂头丧气地瞪了他一眼。
　　江川撇撇嘴说：“鸡怎么不是鸟了？”
　　新月受不了他们的幼稚，回头走下了楼，在走回一楼侧屋时，主屋的陈望也走了出来。陈望颇为真心地对新月说：“你一路来实在不容易，舅舅给你安排一下，先休息休息，其他的事情之后再说。你就住在小叶子旁边好不好？”
　　新月想起小叶子早先和她说过的话，又想想方才路过的房间的格局，思索了片刻低头说道：“我想要一个可以看见月亮的地方。”
　　听她说了这话，陈望愣了愣，又更开心地舒展眉头，说着：“对对对，你就应该住能看见月亮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