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待山月明》江春行客

11、第 11 章

　　小二一看自己说错话了，不禁看向了江川求助，江川无奈偏偏头让小二躲开，叹着气问：“所以你今天早上去了南边的佛寺？”
　　新月撇撇嘴，把今天所见所闻都如倒豆子一样说了出来，破罐破摔地瞪着江川质问：“你也要说我不是？”
　　“怎么会？”江川听过之后试探着说，“我当然知道你是好心，但是那老和尚要坐化也是他自己选的嘛，你也不用这么难过的。”
　　这话说得新月更是委屈，她反驳道：“那你怎么知道他那个时候的自愿就不是被逼的，他们那个地方已经把这种事情当成大功德，他一个老和尚能说不对吗？”
　　江川绞劲脑汁想着怎么安抚新月，忽然他想起方才新月说的小和尚，福至心灵开口：“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和我说的，大侠是什么样的？”
　　新月被他问起，一时间忘了恼怒，开始回想那一天和江川对话时的阳光。江川便趁这个时候说：“既然你会担心一个萍水相逢的老和尚，那他也还有一起生活这么久的弟子，虽然我们不知道里面有多少是好人，有多少是坏人，老和尚最后到底有没有后悔，但是他的弟子总会有愿意为他考虑的吧？”
　　新月听了这话稍微平静了一些，江川也庆幸自己脑子转得快，回头使了个颜色让小二过来倒茶。小二见他们好点了，便过来又开始说个没完：“少侠说的对，坐化的老方丈收养了不少小孩，那些养不大的没人要的，他都当自己孩子养。那个所谓是善有善报，他也是有这样的真心，自然大家都才真心爱戴他。”
　　等到夜幕降临，江川还是邀请到了新月和他去河边散心，新月也答应了。然而到了河边，江川才发觉小二说话实在夸大其词，所谓沿河的街道，不过是一条空荡荡的小路，路上除了一些无主小摊什么都没有。甚至有些摊位上坐着的都是一些穷酸秀才，只因为这里凉快，又总有闲人愿意看他们的东西，他只好跟新月看着一些诗画，努力学着附庸风雅。
　　但新月也兴致缺缺，这些摊上的诗画不说一模一样，却也是大有雷同，不是牡丹就是莲花。直到一个摊位上挂了一排佛像画和许多佛造像，新月便停下脚步多看了一眼。这个摊主并不是秀才，他穿着粗布衣服，手上捏着的一团泥巴，俨然有了人形。
　　江川也看了一眼佛造像，不禁脱口而出：“这是西域的佛像啊？”
　　这话说得新月一愣，她问江川：“你见过西域的佛像？”
　　“见过一点，”江川浑不在意，凑近小佛像摸着下巴观摩起来，“和我以前见过的还挺像，你看这个呃……我也不知道这个叫什么，但是这个首饰只有西域那边的佛才会戴。”
　　摊主抬起头来看了江川一眼，新月这才发现这个摊主的鼻子高耸，一看就是外邦人，他只是咕哝着说了一句：“是，西域。”
　　江川便也得意起来，冲新月笑道：“你看嘛，我就说。”
　　“你是从西域来的吗？”新月却没有在意佛像，只是看着江川若有所思，她忽然发现江川的眼睛颜色略浅，鼻子高挺，头发也是卷曲的形状，确实有些像外邦人。
　　“啊？”江川意识到这个问题好像有些困扰新月，便笑着想办法要敷衍过去，“我从哪里来的很重要吗？”
　　新月却盯着他的眼说道：“你知道我来自云鸣山，我却不知道你来自哪里。”
　　这个问题让江川感到有些棘手，他无奈地嘟囔着，你让我想想怎么说就往前走。新月跟在他后面也不说话，只是一直离着他一两步远。等走到长街的尽头，江川坐在了亭下的长椅上，看着天上的月亮自顾自说着：“我也不知道我从哪里来，我也有想过我的故乡在哪，我只有一个母亲，在几年前死了。我从小和她天南海北地走，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要去哪里。”
　　说到这里，江川转头看了看新月，笑道：“我才无所事事呆了一年，就被你找到了，所以我跟你来了这里。”
　　“你说的都是真话？”新月对他的解释有些茫然，好像有些不敢相信他这么多年的人生竟然被描绘得如此平淡，“那你以后呢？你就没想过找到其他亲人？”
　　“当然是真话，我又不是沈浪，十岁不到就可以轰动武林。”江川挠挠头，也有些无奈，“我也不知道啊，找得到找不到另说，万一人家根本不想要我怎么办？”
　　这话一说出口，新月也沉默了，她现在似乎就是这样的情况，能感受到她的姨妈似乎心里对她多有提防。她正想着应该怎么办，江川却忽然喊了她一声，她抬起头就对上了江川的视线，江川见到她眼神的时候又心虚了，便挪开眼睛说道：“反正现在选了我的就只有你一个，那我当然就跟你走了。”
　　新月却没在意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想着既然他有在西域的记忆，不然还是哄他去西域找找亲人，万一他的亲人也在找他就好了。她问江川：“那你以后要不要和我去西域？”
　　这话来得有些莫名，江川便问：“你要去西域做什么？”
　　新月考虑了一下目前的处境，一时也找不出好的借口，再三斟酌只是说：“想去看看，我还没去过西域。”
　　“好啊，”江川听她这么说也笑了，“那我一定带你去吃最鲜的羊肉最甜的葡萄。”
　　第二天清晨，打扫僧舍的小沙弥捡到了一串菩提子，他仔细在日光下看了看，认出这不是本地该有的产物，上面还有一股未散去的幽香。
　　在寺院烧着香的木锦华正在对佛祖许愿，她祈求着新月好好做自己徒弟，把家里的武学都传承下去，念完便把香深深插进炉子里。下一刻便在嘴里还抱怨着：“大清早要我送什么菩提子来，我是什么倒买倒卖的货商吗？这个月我用什么泡水洗头啊？”
　　休整几日后，一行人终于准备去往岭南，出发前韩皎皎还让几人出去给她找了一些药材，说是要制作瘴毒解药。但最后制作的时候又神神秘秘的，没有让众人看见，最后到底做好了解药没有，她的回答也是模棱两可。
　　几人跟着韩皎皎顺着古道爬上了山，新月发觉岭南的草木果然都和外头不一样，这时候已经入秋，但这里仍是草木青青，连黄叶都见不到一片，只是看着如此生机勃勃，山里寂静得过分。
　　这时，江川忽然止住脚步，林却云也往后退了几步，剩新月和韩皎皎在前头。韩皎皎回头见大家都不走了，反而笑着问：“怎么了？”
　　“解药呢？”江川右手按剑先发制人问道，“这里已经有瘴气了吧？”
　　林却云也点点头行了礼开口：“前辈，我们行路已觉不适，再往前走怕是受不了。”
　　韩皎皎这才一拍脑袋，从怀里掏出药丸笑着说：“不好意思，我都忘了。”
　　只见她打开小小锦囊，伸手从里面掏出药丸，一个个轮流放着，林却云一个，江川一个，安守成一个。轮到新月的时候，她忽然笑着张开手说：“不好意思，没有了。”
　　林却云率先发难问道：“什么意思？”
　　见大师兄如此急言，安守成也附和道：“前辈，这药您准备的时候难道没数好数吗？怎么小师姐就没了？”
　　韩皎皎只是往山林里又退了几步，笑道：“那你们想怎样呢？”
　　眼看林却云就要冲上去，江川凑到新月旁边问道：“你感觉怎么样？她这药不会有毒吧？”
　　此时的新月一言不发，她知道从一开始韩皎皎就没有吃过避毒药，而她的身型动作完全没有影响，而自己也对瘴气的存在毫无察觉，这其中难道没有原因吗？
　　想到这里，新月抬起头对上韩皎皎的双眼，韩皎皎盯着新月发问：“你对瘴气没有感觉对吧？”
　　这话矛头直指新月，她看着韩皎皎没有说话，倒是林却云挡在二人面前质问：“那又如何？”
　　韩皎皎冷笑起来，手指拨弄着自己的发尾缓缓开口：“你们也知道我没有吃解药，因为我们家祖传的功法原本是从巫医中诞生，修练这套心法后，瘴气这种毒不易侵扰自身。如果她不会武功，那为什么瘴气没有对她产生影响呢？”
　　此话一出，几人也看向了新月，新月只好抬起头承认了：“对，我学了母亲留下的半本心法，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