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四位受害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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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刚过，城市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冲刷。雨点密集地砸在市局大楼的玻璃幕墙上，发出沉闷的轰鸣，像是无数只手在疯狂拍打。专案组办公室灯火通明，空气却凝滞得如同冻住的水泥。林薇站在巨大的线索墙前，指尖捏着一枚从旧档案里复印下来的、模糊不清的现场照片碎片——那是二十年前“暗影案”唯一幸存者李秀兰当年遇袭地点附近，一个被忽略的、刻在老旧路灯柱上的奇怪划痕。马国栋破译出的三个密码点（被篡改的物证清单、被忽略的争执记录、被替换的勘查名单）如同三枚烧红的烙铁，在她脑海中反复灼烫。倒影杀手在用鲜血书写密码，揭露黑暗，而这只无形的手，似乎就隐藏在警徽的阴影之下。
“林组！”技术员小张猛地推开办公室的门，声音带着一种被扼住喉咙般的急促和惊惶，脸色在惨白的灯光下如同金纸，“刚接到西城分局紧急通报！第四起！‘倒影杀手’……第四起案子发生了！”
办公室内死寂了一瞬，随即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和椅子腿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小张身上。
“地点？时间？受害者情况？”林薇的声音异常冷静，但捏着照片碎片的手指关节已然泛白。
“地点在城西‘光华’老剧院后台化妆间！”小张语速飞快，胸膛剧烈起伏，“报案时间是23：48！西城分局巡逻警第一时间赶到封锁现场！初步确认受害者是‘光华’剧院的年轻女演员，叫周晓雯！死亡时间初步推断在23：00到23：30之间！手法……手法……”他咽了口唾沫，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分局说……现场布置和细节，跟他们数据库里任何一起公开案件都对不上！但感觉……非常像‘倒影’的风格！”
对不上公开案件？林薇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她立刻抓起外套，厉声道：“赵峰，带第一勘查组跟我走！小张，通知法医和痕检，以最高优先级出现场！其他人，立刻调取‘光华’剧院及周边所有监控，排查周晓雯的社会关系，特别是近期是否接触过可疑人员或收到过威胁信息！”
暴雨如注，冲刷着“光华”剧院那栋有着巴洛克风格浮雕的陈旧外墙。红蓝警灯在雨幕中疯狂旋转，将湿漉漉的街道和焦急围观的零星人群映照得光怪陆离。警戒线已经拉起，隔离了这座曾上演过无数悲欢离合的艺术殿堂。
林薇跳下车，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肩头。她没有停顿，在分局警员的引导下，快步穿过剧院空旷、散发着腐朽木头和灰尘气味的前厅，直奔后台区域。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化妆品和灰尘的气息，在狭窄的通道里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化妆间门口，西城分局的刑警队长王涛脸色惨白地迎上来，声音干涩：“林组长，里面……您要做好心理准备。”
林薇没说话，戴上手套鞋套，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
眼前的景象，即使对于身经百战的林薇来说，也极具冲击力。
受害者周晓雯，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孩，此刻以一种极其怪诞而充满仪式感的姿态被摆放在化妆镜前。她穿着华丽的戏服——一套仿中世纪宫廷风格的暗红色天鹅绒长裙，裙摆铺展在地，如同盛开的血色之花。她的身体被端正地安置在一张复古的高背化妆椅上，头颅却以一种不自然的、几乎九十度的角度歪向左侧，露出脖颈上那道深可见骨的致命切口，鲜血浸透了天鹅绒的高领，在惨白的皮肤上蜿蜒出刺目的红痕。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的面部妆容。并非她生前可能扮演的任何角色妆容，而是一张极其精致、却充满诡异扭曲感的“小丑”脸谱！惨白的粉底，鲜红欲滴、咧到耳根的夸张笑容，眼角点缀着黑色泪滴。这妆容被精心描绘，与受害者生前清秀的面容形成恐怖的反差。
现场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化妆台上散乱着各种化妆品，一面巨大的、边缘镶嵌着灯泡的老式化妆镜上，被人用鲜红的、类似口红或油彩的东西，潦草地画上了一个巨大的、扭曲的倒影符号“∞”！符号下方，滴落着尚未干涸的黏稠液体。
“手法非常干净利落，一刀毙命。”分局的法医初步检查后低声道，“凶手有极强的控制力。死亡时间在23：10到23：20之间，误差不大。”
林薇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张诡异的小丑脸谱和镜面上的倒影符号上。她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肋骨。不对！这和她记忆中的“暗影案”任何一起都对不上！“暗影案”的受害者从未被如此戏剧化地装扮过！凶手在模仿什么？
她的目光扫过化妆间。角落的衣架上，挂着几套其他戏服。她的视线猛地定格在其中一套上——一套深蓝色的、带着银色星月刺绣的宫廷女巫袍！这套戏服……这个装扮……
一个尘封在记忆最深处的碎片被猛地撬开！二十年前！在她妹妹林雪遇害后不久，当时还是新人的她，曾在整理陈国华移交的“暗影案”关联卷宗时，瞥见过一份极其简短的内部报告！报告标题是：《关于“星光”剧院可疑事件调查情况说明》！
那份报告的内容瞬间涌入脑海：
> 时间： 20年前，“暗影案”第三案后约一周。
> 地点：已倒闭的“星光”剧院（现址为购物中心）后台。
> 事件：一名夜班清洁女工（张桂芬，时年45岁）报案称，凌晨听到后台有异响，查看时发现一名身着深蓝色女巫戏服的年轻女子昏迷在地，颈部有勒痕，但未致命。现场发现少量血迹和挣扎痕迹，并有一个被破坏的八音盒。清洁工称隐约看到黑影逃离。
> 调查结果：受害者醒来后因惊吓过度无法清晰描述袭击者。现场痕迹模糊，无目击证人，未发现有效物证指向“暗影案”。受害者身份无法确认，其所述袭击过程与“暗影案”手法有相似之处但差异明显。内部研判：疑似精神异常者模仿作案未遂，或独立个案。因缺乏侦办价值且未造成重大后果，未立案，未公开。报告归档等级：限内部参阅（三级）。
林薇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是它！就是这份从未公开、尘封在最低权限档案库里的未遂案报告！眼前周晓雯被装扮的小丑形象虽然不同，但那种刻意营造的戏剧化恐怖氛围，那镜面上的倒影符号，无不指向那份报告里描述的未遂现场——同样是剧院后台，同样针对穿戏服的女性，同样留下了象征性的符号！
凶手没有模仿“暗影案”的既定顺序！他跳过了本该是第四案的受害者特征，精准地复刻了这份被判定为“模仿未遂”、早已被遗忘、从未公开过的旧案！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凶手的信息源，要么是当年“暗影案”的真凶本人，要么……就是能接触到这份绝密内部报告的最高权限者！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林薇感到一阵眩晕，她扶住冰冷的化妆台才勉强站稳。专案组内部……有鬼！而且这个“鬼”，权限高得可怕！
“林组？”赵峰担忧的声音传来。
林薇猛地回过神，强行压下翻腾的惊涛骇浪，眼神锐利如刀：“赵峰！立刻做三件事：第一，通知局里档案中心最高权限管理员，我要立刻调阅一份二十年前的内部限阅文件，编号……应该是‘关联-星光-未遂-001’！用我的最高权限申请！第二，查！查周晓雯近期的演出剧目，特别是她是否扮演过小丑或者女巫之类的角色！第三，”她的目光扫过镜面上那个狰狞的倒影符号，“让技术组过来，提取这个符号的所有生物痕迹！还有，仔细检查现场，凶手很可能留下了指向性的‘错误’！和前三起一样！”
就在这时，苏凉的身影出现在化妆间门口。她显然也是冒雨匆匆赶来，发梢还在滴水，脸色苍白，呼吸有些急促。当她看到化妆椅上那具被装扮成诡异小丑的尸体和镜面上的血符号时，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下意识地扶住了门框。
“这……这是……”苏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的目光死死钉在受害者的小丑妆容上，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深切的恐惧？这反应，远超出一个专业侧写师面对凶案现场应有的表现。
林薇敏锐地捕捉到了苏凉这瞬间的异常失态。她不动声色地走到苏凉面前，挡住她的部分视线，声音听不出情绪：“苏分析师，你来了。对这个现场，有什么初步侧写？”
苏凉猛地回过神，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强行恢复了表面的冷静，但眼底的惊悸仍未完全散去。她避开林薇审视的目光，看向尸体，声音有些干涩：“仪式感……比之前更强。凶手在……表演。装扮受害者，留下符号，像是完成一场献祭或者……宣告。目标选择有很强的象征性，剧院、演员、戏服……他在重现某个场景。愤怒中带着……嘲弄。”她顿了顿，补充道，“这种高度戏剧化的手法，心理画像可能需要修正，凶手可能有表演型人格障碍倾向，或者……与戏剧行业有深刻渊源或怨恨。”
“重现某个场景？”林薇紧盯着苏凉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苏凉，你觉得他在重现什么场景？是‘暗影案’的哪一起？还是别的什么……不为人知的场景？”
苏凉的身体瞬间绷紧，她迎上林薇的目光，眼神复杂而锐利：“林组长，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在怀疑我的专业性，还是怀疑我知情不报？”
“我只相信证据和逻辑。”林薇毫不退让，“这个现场，模仿的不是‘暗影案’公开的任何一起案件！手法、地点、受害者装扮，都完全不同！但凶手却做得如此‘完美’！信息源从何而来？”
两人的目光在充满血腥味的空气中激烈碰撞，剑拔弩张。
“林组长！苏分析师！”一个年轻技术员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拿着平板电脑，脸上是发现了重大线索的激动和难以置信，“剧院外围监控有发现！案发时间段，剧院后巷的监控拍到了一个可疑身影！时间……是23：05左右！就在案发时间前！”
林薇和苏凉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
技术员将平板屏幕转向她们。画面是夜视模式，有些模糊，但能清晰分辨出是剧院后巷的入口。暴雨如注，一个穿着深色连帽雨衣的身影正快步从巷口走过！身影低着头，帽檐压得很低，完全看不清面容，但身形轮廓……
林薇和苏凉几乎是同时屏住了呼吸！那个身影的轮廓，尤其是走路的姿态和略显清瘦的骨架……与苏凉极为相似！
“这个监控点距离案发现场直线距离不足五十米！”技术员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时间点完全吻合！而且……我们调取了剧院内部几个还能用的老监控探头，在后台通道入口，23：08分，也拍到了一个一闪而过的深色雨衣背影！方向……直通化妆间！”
深色雨衣，相似的身形轮廓，案发前五分钟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的关键通道！指向性极其明确！
化妆间内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分局的警员，都下意识地、带着震惊和猜疑，投向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的苏凉！
林薇的心沉到了谷底。密码指向的黑幕还未揭开，指向陈国华的疑云重重，而现在，最新的血案现场，最关键的不在场证明破绽，竟然如此直接地指向了苏凉！那件雨衣……那个时间点……她昨晚在哪里？在做什么？
她看着苏凉，苏凉也看着她，那双总是冷静锐利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惊愕、被冤枉的愤怒，还有一丝……连林薇都无法解读的、深不见底的绝望。
窗外的暴雨声震耳欲聋，仿佛要淹没整个世界。第四位受害者的血，在镜面上缓缓流淌，倒映出两张同样苍白而充满猜忌的脸庞。信任的堤坝，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四位受害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