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矛头直指苏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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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城市在霓虹的包裹下不安地喘息，警笛的嘶鸣由远及近，又迅速隐没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重案组办公室灯火通明，惨白的灯光打在每个人脸上，映照出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凝重。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胶水，混合着速溶咖啡的焦糊味、汗味和纸张油墨的沉闷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压力。墙上挂着的“倒影杀手”案件时间线图，新添的第四个受害者的照片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所有人的心上。
林薇捏着眉心，指尖冰凉。第四位受害者的出现，不仅意味着又一条无辜生命的逝去，更带来了一个几乎颠覆整个调查方向的恐怖信息——凶手模仿的，根本不是“暗影案”公开档案里记录的连环凶案，而是一桩当年被内部高层紧急压下、判定为“模仿作案未遂”的未公开案件！知道这个案子存在的人，在警界内部都屈指可数，更遑论那些足以完美复刻的细节。信息源，被牢牢锁死在两个可能性上：拥有内部极高权限的泄密者，或者……就是当年的真凶本人！
这个结论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炸弹，在专案组内部引发了无声的剧烈震荡。怀疑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在每一个接触过核心机密的人脸上逡巡。林薇强迫自己冷静，将组内所有有权限接触相关绝密档案的人员名单在脑中飞快地过筛，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排除。然而，一股冰冷的不安，如同毒蛇，悄然缠绕上她的心脏，目标隐隐指向那个她既依赖又始终无法完全信任的人——苏凉。
苏凉坐在角落的工位，屏幕的冷光映着她过于平静的侧脸。她正专注地盯着电脑，指尖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记录着什么，仿佛周遭压抑的气氛与她无关。但林薇锐利的目光捕捉到她微微绷紧的下颌线，和握着鼠标时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的青白。她在紧张，或者说，在极力维持表面的镇定。
就在这时，负责技术支持的年轻警员小赵脚步急促地冲了进来，手里捏着一个U盘和几张刚打印出来还带着机器余温的纸，脸色煞白，眼神慌乱地扫过办公室，最后定格在林薇身上。
“林队！监控组那边……有新发现！”小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将U盘和打印纸一起递到林薇面前。
林薇的心猛地一沉，接过纸张。那是第四位受害者——知名画廊策展人周雯——所居住的高档公寓小区外围的监控截图。时间戳清晰地显示在照片下方：案发前两小时。画面中，一个穿着深色连帽衫、身形清瘦的身影正从小区侧门的人行通道快步走出，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然而，在其中一个角度稍好的瞬间，监控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人微微抬头的侧脸轮廓。
林薇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挺秀的鼻梁，紧抿的薄唇，以及那独特的下颌线条……即使被刻意遮掩，她也一眼就认了出来——苏凉！
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林薇捏着纸张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纸张边缘被攥得皱起。她猛地抬头看向苏凉的方向。苏凉似乎感应到了这束锐利如刀的目光，敲击键盘的手指停顿了一下，缓缓抬起头，迎上林薇的视线。她的眼神平静无波，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没有任何解释或辩驳的迹象，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等待？
“确认过吗？”林薇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凿出来的。
小赵咽了口唾沫，艰难地点点头：“反、反复比对过了，林队。身形、步态、尤其是侧脸特征，匹配度极高。技术科正在做更精细的AI识别，但初步结论……基本可以确定是苏老师。”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成了气声，目光不敢与办公室任何人对视，尤其是角落里的苏凉。
整个办公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敲击键盘的声音彻底消失了，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目光复杂地在林薇和苏凉之间来回。震惊、怀疑、难以置信的情绪在空气中无声地蔓延、碰撞。副队长张成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看看林薇，又看看苏凉，欲言又止。他信任林薇，也认可苏凉的能力，但眼前的铁证如山……
林薇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惊涛骇浪。她将监控截图重重拍在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苏凉，”林薇的声音恢复了刑警特有的冷硬和公式化，每一个字都清晰得如同冰凌坠地，“我需要你解释一下，案发前两小时，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周雯家附近？”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苏凉身上。
苏凉缓缓站起身，动作不疾不徐。她走到林薇的办公桌前，目光扫过那张清晰的截图，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难以捕捉的复杂情绪。
“散步。”苏凉的声音平淡无波，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那天晚上报告写到一半，思路卡住了，头疼得厉害。我知道那个区域绿化好，环境安静，就想去走走，清醒一下。纯粹是临时起意，没有特定的目的地。”她顿了顿，补充道，“我并不知道周雯住在那里。”
“散步？”张成忍不住开口，语气充满了质疑，“苏老师，案发前两天我们才去过周雯的画廊做外围调查，你当时还特别关注了她近期策划的‘城市记忆’主题展。你说你不知道她住附近？”
苏凉的目光转向张成，依旧平静：“张队，关注她的展览是因为她的社会关系和艺术圈背景可能与凶手选择目标的偏好有关联。这和我是否知道她的具体住址是两回事。我确实是在散步时无意中走到了那片区域，看到环境不错就多走了几条街，仅此而已。”
“无意中走到？还那么巧在案发前两小时出现在受害者家附近？”另一个年轻刑警小声嘀咕，声音不大，但在落针可闻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林薇没有理会这些质疑，她的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锁住苏凉：“好。那么，案发时间——昨晚十一点十五分到十一点四十五分之间，你在哪里？谁能证明？”
这才是关键。不在场证明。
苏凉沉默了几秒，办公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她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那个时候，”苏凉的声音比刚才更低了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我在家。一个人。”她抬起头，迎向林薇审视的目光，“我租住的单身公寓，没有室友。楼道的监控只能拍到电梯口和楼梯间，无法证明我一直待在室内。我无法提供……确切的不在场证明。”
无法完全证实的不在场证明！
林薇的心彻底沉了下去。监控拍到她在案发现场附近出现，案发时间她又无法提供有力的不在场证明。这两点结合，几乎构成了一条指向苏凉的完整逻辑链！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难道她一直以来的怀疑……竟然是真的？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时刻，技术组的门再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技术组的负责人老李，一个头发花白、戴着厚厚镜片的老技术员。他脸上的表情比小赵更加凝重，手里拿着一份技术分析报告，步履沉重地径直走到林薇面前。
“林队，”老李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熬夜的疲惫和某种……难以置信的沉重，“关于你之前让我们秘密追查的那个频繁与苏老师联系的匿名加密信息源……有突破性进展了。”
林薇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苏凉。苏凉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直平静如水的眼眸深处，终于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波动。
老李将报告递给林薇，手指点了点上面的关键结论：“我们通过最新的流量分析和加密协议特征匹配，结合一些非常规手段……最终锁定，那个匿名信息源的信号发射源，有超过85%的概率，指向苏凉警官个人使用的、经过多重加密的特殊工作终端设备。”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苏凉，才艰难地补充道，“就是她随身携带的那台经过特殊改造的加密笔记本。”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林薇脑中炸开！她捏着报告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纸张被捏得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匿名信息源！这个在案件调查中数次出现、向苏凉提供神秘线索或干扰信息的幽灵，这个让苏凉行为显得更加扑朔迷离的关键点……源头竟然可能就是苏凉自己？！
技术分析报告上那些冰冷的专业术语和数据图表，此刻都化作了最锋利的匕首，直指苏凉。伪装信息源？自导自演？为了什么？混淆视听？掩盖真正的行动轨迹？还是……为了某种更深层、更不可告人的目的？
所有的线索碎片——对“暗影案”超乎寻常的执着、私下接触退休警员档案的隐秘行为、对特定线索的解读偏差、案发前出现在受害者家附近、无法证实的不在场证明，以及此刻，这几乎等同于实锤的、指向她自身设备的匿名信息源证据——在这一刻，被一条名为“嫌疑”的冰冷锁链，死死地串联、绞紧！
矛头，从未如此清晰、如此沉重地直指苏凉！
林薇猛地抬头，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带着巨大的震惊、被愚弄的愤怒以及深沉的失望，狠狠刺向苏凉。那眼神里，有刑警面对关键嫌疑人时的凌厉审视，也有一路同行者遭遇背叛时难以言喻的痛楚。
“苏凉！”林薇的声音不再压抑，如同淬了冰的刀刃，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刮过，“解释！这你又该怎么解释？！”
办公室里的空气彻底冻结了。张成和所有警员都屏住了呼吸，震惊地看着这急转直下的局面。铁证如山，步步紧逼。那个冷静睿智、帮助他们分析凶手的侧写师，转眼间，竟成了最可疑的凶手嫌疑人？
苏凉站在原地，面对着林薇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目光和周围无数道充满怀疑、审视、甚至敌意的视线。她苍白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血色，但之前那层平静无波的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她的嘴唇抿得死紧，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眼神深处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被冤枉的愤怒？还是……一丝被戳穿的慌乱？
她没有立刻回答。沉默在死寂中蔓延，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这沉默本身，在此刻，几乎等同于默认。
信任的基石，在这一连串无可辩驳的证据链面前，轰然崩塌，碎成齑粉。林薇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并肩作战、此刻却疑点重重的搭档，巨大的失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她握着那份沉甸甸的技术报告，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一个艰难的、足以影响整个案件走向甚至她个人职业生涯的抉择，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在了她的肩上：
是立刻向上级汇报，申请对苏凉采取强制措施？还是……赌上一切，压下这惊天的发现，继续暗中观察这个深不可测的女人？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矛头直指苏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