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四章 面具之下 ...
-
刘府张灯结彩,宾客如云。
萧群玉身着玄色官服,腰间佩剑,青铜面具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她大步走入正厅,所到之处,官员们纷纷行礼让路。
"萧将军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刘墉满脸堆笑地迎上来,眼中却闪烁着警惕。
萧群玉微微颔首:"刘大人客气。本将奉旨巡查军务,听闻今日是令堂寿辰,特来道贺。"
"将军太客气了!请上座!"
落座后,萧群玉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全场。按照计划,宋瑶台的线人——刘府的丫鬟小翠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了。此刻,那丫头想必正借着端茶送水的机会,潜入刘墉的书房搜寻账本。
"萧将军,下官敬您一杯。"刘墉举杯相邀,"将军远道而来,辛苦了。"
萧群玉端起酒杯,面具下的唇角微勾:"刘大人客气。说起来,本将正有些军务上的事想请教。"她故意提高声音,"关于今年江南道供给边军的粮饷..."
果然,刘墉脸色一变,连忙道:"此事说来话长。不如将军移步书房,下官将详细账目呈与将军过目?"
正中下怀。萧群玉起身:"有劳刘大人。"
将刘墉引离正厅,就能给小翠更多时间行动。计划进行得异常顺利——直到那声尖叫划破夜空。
"有刺客!"
萧群玉心头一紧,这不在计划之中。她与刘墉匆匆赶回正院,只见一片混乱。宾客四散奔逃,家丁们手持棍棒围成一圈。透过人群缝隙,萧群玉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被按在地上——不是小翠,而是...
宋瑶台!
她穿着丫鬟的服饰,发髻散乱,嘴角带血,怀里却死死抱着一个包袱。萧群玉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这傻女子,竟然亲自来了!
"怎么回事?"刘墉厉声问道。
"回老爷,这丫头鬼鬼祟祟从书房出来,被赵师爷撞见了就想跑..."
赵师爷得意洋洋地扯开宋瑶台怀中的包袱,几本账册掉落在地:"老爷,她偷的是您的私账!"
刘墉脸色瞬间铁青。他大步上前,一把揪住宋瑶台的头发:"说!谁派你来的?"
宋瑶台疼得脸色发白,却紧闭双唇。她的目光穿过人群,与萧群玉相遇,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别管我。
萧群玉的手按在剑柄上,指节发白。理智告诉她,此刻暴露身份只会前功尽弃。但看着宋瑶台嘴角的血迹,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直冲头顶。
"且慢。"萧群玉上前一步,声音冷得像冰,"这丫头我看着眼熟,似乎是醉月楼的歌姬?"
刘墉一愣:"将军认识她?"
"前几日曾在醉月楼听过她唱曲。"萧群玉淡淡道,"一个歌姬为何要偷刘大人的账本?有趣。"
赵师爷眼珠一转:"老爷,说不定是受人指使..."
"既如此,不如交给本将审问。"萧群玉不等刘墉回应,已挥手令随行亲兵上前拿人,"本将最擅长...撬开顽固之人的嘴。"
她刻意加重最后几个字,看到宋瑶台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对不起了,她在心中默念,这是唯一能带走你的办法。
刘墉显然不愿放手,但碍于萧群玉的身份,只得勉强同意:"那就劳烦将军了。只是审问出结果后..."
"自当与刘大人共享。"萧群玉拱手,随即厉声对亲兵道,"带走!"
亲兵粗暴地架起宋瑶台。经过萧群玉身边时,宋瑶台虚弱地笑了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账本...很重要..."
萧群玉眼神一暗。这傻女子,命都快没了还惦记着账本!
回到驿馆,萧群玉立刻命人请军医,然后亲自将宋瑶台抱进内室。轻手轻脚地将她放在床榻上,萧群玉这才看清她的伤势——额头有一处淤青,嘴角破裂,最严重的是右肩一道刀伤,鲜血已浸透衣衫。
"你..."萧群玉声音发紧,"为何亲自去?不是说好了让小翠..."
宋瑶台虚弱地睁开眼:"小翠...昨晚突然被调去别院...我只好..."她突然咳嗽起来,一缕鲜血从嘴角溢出。
萧群玉心头一颤:"别说话,军医马上到。"
"先看...账本..."宋瑶台固执地指向被亲兵放在桌上的包袱,"第三本...有北疆..."
话音未落,她头一歪,昏了过去。
"宋瑶台?宋瑶台!"萧群玉轻拍她的脸颊,没有反应。手指探向颈侧,脉搏微弱但还算稳定。她小心翼翼地掀开宋瑶台肩头的衣衫,伤口不深但很长,皮肉外翻,触目惊心。
军医匆匆赶来,检查后表示暂无生命危险,但失血过多需要静养。萧群玉立在床边,看着军医为宋瑶台清理伤口、敷药包扎,全程一言不发。
待军医退下,萧群玉才在床沿坐下,伸手轻轻拂开宋瑶台额前的碎发。那张总是带着笑意的脸此刻苍白如纸,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显得格外脆弱。
"为什么要冒险..."萧群玉喃喃自语,手指不自觉地描摹着宋瑶台的眉骨。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跳动都带着钝痛。
桌上账本静静地躺着。萧群玉强自镇定,起身翻阅。第三本账册中夹着一页密函,上面详细记录了刘墉与北疆某部落的往来——不仅是贩卖人口,还有私售军械!
"原来如此..."萧群玉瞳孔骤缩。这已不仅仅是贪污案,而是通敌叛国的大罪!难怪宋瑶台拼死也要带出这些证据。
夜深了,烛火摇曳。萧群玉守在床边,不时为宋瑶台擦去额头的冷汗。约莫三更时分,宋瑶台开始发烧,双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嘴里含糊地说着胡话。
"不要...妹妹...别带走她..."
"父亲...女儿不孝..."
萧群玉拧了湿帕子敷在她额头上,却被宋瑶台突然抓住手腕。昏迷中的小歌姬力气大得惊人,萧群玉竟一时挣脱不开。
"宋家...只剩我了...不能死..."宋瑶台的声音带着哭腔,"萧将军...帮我..."
宋家?萧群玉心头一震。江南有哪个宋家能养出这样知书达理、心怀家国的女子?一个念头闪过——莫非是十年前被满门抄斩的礼部尚书宋知远一家?当时罪名正是通敌,但朝中不少人都认为那是冤案...
"嘘...没事了..."萧群玉不擅长安慰人,只能笨拙地轻拍宋瑶台的手,"我在这里。"
不知是药物起了作用,还是萧群玉的安抚起了效,宋瑶台渐渐平静下来,只是手仍紧紧抓着萧群玉不放。萧群玉叹了口气,索性靠在床头,任由她抓着。
烛光下,她第一次认真端详宋瑶台的睡颜。褪去了平日里的娇媚灵动,此刻的她看起来那么年轻,甚至有些稚气。萧群玉想起她不过十八九岁,却背负着血海深仇,在风月场中周旋求生,只为给家人讨个公道。
与自己何其相似。
"唔..."宋瑶台忽然皱眉,不安地动了动。
萧群玉下意识俯身:"怎么了?要喝水吗?"
宋瑶台缓缓睁开眼,目光涣散了几秒才聚焦到萧群玉脸上。她虚弱地笑了笑:"将军...还在啊..."
"嗯。"萧群玉简短地应了一声,倒了杯水扶她起来喝,"感觉如何?"
"像是...被马车碾过..."宋瑶台试着坐起来,却疼得倒抽冷气。
"别动。"萧群玉按住她,"伤口会裂开。"
宋瑶台乖乖躺回去,目光扫过房间:"账本...?"
"已经看过了。"萧群玉神色凝重,"你冒险值得,这些证据足以定刘墉死罪。"
宋瑶台眼中闪过欣慰,随即又黯淡下来:"但我暴露了...刘墉不会放过醉月楼..."
"我已经派人去接你的姐妹们。"萧群玉淡淡道,"她们现在应该在城外的安全处所。"
宋瑶台睁大眼睛:"将军...为何..."
"因为你会求我这么做。"萧群玉别过脸,"省得你伤好了又来烦我。"
宋瑶台笑了,随即因为牵动伤口而皱眉:"将军真是...口是心非。"
萧群玉没有反驳。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烛花偶尔爆开的轻响。
"将军。"宋瑶台忽然轻声唤道。
"嗯?"
"能摘下面具吗?"宋瑶台请求道,"我想看看你的脸。"
萧群玉僵住了。面具是她多年的保护壳,即使在最信任的部下面前也从不摘下。但此刻,面对宋瑶台期盼的眼神,她竟说不出拒绝的话。
沉默良久,萧群玉缓缓抬手,解开了面具的系带。
青铜面具落在被褥上,发出一声轻响。宋瑶台的目光细细描摹着萧群玉的脸——锋利的眉,高挺的鼻,紧抿的唇,还有那道增添几分戾气的疤痕。这是一张兼具俊美与英气的脸,因常年遮掩而苍白,却掩不住骨子里的傲然。
"果然..."宋瑶台轻叹,"比戴面具时更好看。"
萧群玉不自在地别过脸:"胡说什么。"
"真的。"宋瑶台艰难地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轻轻碰了碰萧群玉的脸颊,"这样的脸,为什么要藏起来呢?"
萧群玉没有躲开。宋瑶台的指尖温暖而柔软,像一缕阳光照进她封闭已久的心房。
"习惯了。"她简短地回答。
宋瑶台的手指滑到那道疤痕上:"这是...?"
"北疆第一战。"萧群玉轻描淡写,"敌人的弯刀留下的。"
"一定很疼。"
"比不上你现在的伤。"
宋瑶台笑了:"将军这是在心疼我吗?"
萧群玉没有回答,但耳尖却悄悄红了。宋瑶台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眼睛亮了起来。
"将军知道吗?"她轻声道,"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面具下的脸一定很好看。"
"为什么?"
"因为你的眼睛。"宋瑶台的手指轻轻划过萧群玉的眼角,"这么漂亮的眼睛,不该配一张丑陋的脸。"
萧群玉捉住她不安分的手:"别乱动,小心伤口。"
宋瑶台乖乖放下手,却仍目不转睛地看着萧群玉:"现在我能经常看到将军的脸了吗?"
"...",萧群玉犹豫了一下,"只在没外人的时候。"
宋瑶台满足地笑了,随即打了个哈欠。药效还未完全消退,她又开始昏昏欲睡。
"睡吧。"萧群玉为她掖好被角,"我在这里守着。"
宋瑶台迷迷糊糊地点头,在即将入睡前,突然含糊地说:"将军...找到我妹妹后...我们一起回京城好吗..."
萧群玉心头一震。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却像是一个关于未来的承诺。她看着宋瑶台沉沉睡去,轻轻拂开她额前的碎发。
"好。"她轻声应道,明知对方已经听不见。
窗外,东方已现出鱼肚白。萧群玉收起账本证据,开始筹划下一步行动。有了这些铁证,刘墉伏法只是时间问题。但更大的谜团浮出水面——宋瑶台的真实身份,她妹妹的下落,以及这一切与北疆、与朝中势力的关联...
最重要的是,她与这个勇敢得近乎鲁莽的小歌姬之间,这种日益强烈的情感纠葛,将何去何从?
萧群玉摇摇头,将这些纷乱的思绪暂时压下。此刻,她只需要做一件事——守护宋瑶台平安醒来。其他的,来日方长。